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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耀文在大班椅上没坐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就发出哐当一声,旋即搂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如龙卷风般卷了进来,两人嘴堵着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
女的熟人,歌伶丁嘉嘉,男的没见过,但身上穿的西服是乐师的制服,应当是他离开后新来的乐师。
两人的嘴黏在一块,转着圈往沙发的方向前进,并没注意到办公室里有人。
冼耀文津津有味地看着,左手和右手打赌两人什么时候能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他们的战场。
吧唧声飘荡。
当丁嘉嘉的手去解乐师的皮带,她的左眼眸里出现了冼耀文的小人景象,怀疑自己眼花,她一转头,右眼也看向大班椅。
嘎吱,旋转的高跟鞋止住。
丁嘉嘉推开乐师,捏住裙子的肩带往上一拉,脸上堆砌起浓郁的笑容。
“老板,你什么时候来的?”
“紧跟在你们身后。”
冼耀文嘴里说着话,目光对向乐师,长相斯斯文文,看似正经人,就是脸色不太好,一片惨白,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
随即,冲丁嘉嘉喊道:“小浪蹄子,你给我过来。”
话音落下,乐师心惊胆战地离开,丁嘉嘉却是无所谓地走到大班椅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老板,你不会管我交男朋友吧?”
“我又不是你阿爸,没资格管你跟谁胡搞,只是你能不能有个人样,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你怎么光盯着自己公司的人?”
丁嘉嘉不以为然道:“他长得漂亮。”
冼耀文点了点丁嘉嘉,“等下我要看帐本,若是你的业绩好,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若是不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嘉嘉咯咯笑道:“我知道老板刀子嘴豆腐心,不舍得收拾我。”
“蹬鼻子上脸,滚出去。”冼耀文笑骂道。
“别呀。”丁嘉嘉抓住冼耀文的胳膊,“大老板你难得过来,马上到饭点了,不请我吃顿好的?”
“去去去,老婆孩子在家等着我吃饭呢,没空陪你,见到张力把他叫过来。”
“张经理在舞厅看新人训练。”
“什么新人?”
“白俄女,从俄罗斯小屋挖过来的。”
冼耀文转脸睖了丁嘉嘉一眼,“满嘴跑火车,有点分寸,我在跟你谈工作。”
丁嘉嘉脸色一正,“我没胡说,是有两个从俄罗斯小屋过来,在夜总会当舞女。”
冼耀文蹙眉,“除了湾仔的那家,香港又有新开的俄罗斯小屋?”
前面一些年,白俄人陆陆续续从内地赴港,因为大多数人持过期苏联护照,港府将他们归入无国籍难民,除身家丰厚或拥有一技之长者,其他人多沦为底层艰难度日,年轻女子十之八九沦落风尘。
湾仔的俄罗斯小屋就是一家主打白俄女或中俄混血的秘密妓院。
“没有。”
“哦,新人呢?”
“也是白俄女,刚从迪化过来。”
“有几个?”
“七八个。”
“带我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舞厅,并未见到张力,只看见曼丽带着一排白俄女在练习走步,每个白俄女穿着款式不一的旗袍,头顶一本书,使劲扭胯,书却不能掉。
曼丽是混出头了,却对境遇相同的后来者并未表现出慈悲,她手里拿着细竹条,谁的书掉了,细竹条第一时间抽在臀上,顿时惨叫连连。
见状,冼耀文眉尖蹙起,却并未出声制止。
迪化在数千公里之外,又是扎眼的白人,若是有人拦着,一个都到不了香港,只能说内地睁只眼闭只眼放白俄人过来,方便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KGB前身)的特工隐藏其中。
苏联从列宁时代的全俄肃反委员会(契卡)时期已经开始利用女特工接近目标,只是尚未系统化,国家政治保卫总局时期展开系统化探索。
1930年代,内务人民委员部开始系统训练女特工,用于西方外交官、科学家、记者的策反,1940年代,燕子体系走向成熟。
眼前的几个白俄女按照俄罗斯人的审美都可以归入美女的阵营,燕子存在的概率不低,换了其他人他会说曼丽几句,白俄女吃点苦头活该,就是……
“曼丽,停止训练,休息五分钟,你过来一下。”
在白俄女们的注视下,曼丽叫停了训练,往冼耀文这边走来。
“老板,你怎么来了?”
冼耀文在曼丽的臀上拍了一记,“下手够狠的。”
曼丽半眯半嗔,笑意含钩,“不狠不行呀,毛子傻乎乎的,不抽几下教不会。”
“教不会可以慢慢教,多学几天就是了,都是同事,不要做得太过。”
“老板。”曼丽的酥胸摩挲冼耀文的手臂,“我也没办法呀,张经理急着让她们上钟呢。”
“我看是你急吧?”
曼丽笑呵呵说:“是呀,我也急,每个月都要供楼,不多赚一点,我要喝西北风了。”
冼耀文拍了拍曼丽的手臂,“还是悠着点,明天要是起得来我请你下午茶。”
“老板相邀,我肯定起得来。”
“明天我去接你,先回去忙。”
冼耀文看着曼丽回归岗位,目光从每一位白俄女的脸上扫过,若是里面有一只小心眼的燕子,曼丽极有可能某天死得不明不白,他不好明着说,只能稍劝。
待了几分钟,还是不见张力,他离开舞厅,到张力的办公室瞅一眼,没见到人,他回了自己办公室。
看报纸至五点半,依旧不见张力,他收拾了一点东西带着,前往辉浓台。
辉浓台的房子有了一点变化,房前分成两半,左边是停车位,规划了三个,右边围成小院子,一塌糊涂,这儿一堆沙子,那儿一堆黏土,冼骞芝和一个小伙伴蹲在黏土堆旁忙活。
悄悄走近瞅一眼,两小在做一支驳壳枪,嗯,不对,看弹匣和握把,应该是博格曼公司专供西班牙的博格曼·贝亚德手枪,或者是专供丹麦的博格曼M1910手枪。
“这支是什么手枪?”
“爸爸。”一听见冼耀文的声音,冼骞芝跳了起来,双手一伸就想往他怀里钻。
“脏兮兮的,离我远一点。”冼耀文抵住冼骞芝的头,不让她靠近。
冼骞芝笑嘻嘻地使劲往前顶,满是泥垢的手欲抓冼耀文的西服。
“不要闹,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好朋友。”
闻言,冼骞芝收了力,拉住边上的小女生,热情洋溢地介绍道:“爸爸,这是我的同学淑仪。”
冼骞芝说话时,冼耀文已经在弯腰,压低自己的视线和两小保持平视,冼骞芝话音刚落,他冲淑仪同学伸出右手,“淑仪小姐,你好,我是冼耀文,骞芝的爸爸。”
淑仪同学一阵惊慌,一阵不知所措,小脸微红略扭捏,但只是片刻,她伸出小手轻轻抓住冼耀文的手,“骞芝爸爸,我是叶淑仪,骞芝的同学。”
冼耀文收回手,微笑道:“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好呀。”
“好的。”
冼耀文脱掉西服递给戚龙雀,挽上衬衣袖子,和两小一起蹲在黏土堆旁。
“你们在做什么手枪?”
“爸爸,你不认识呀,这是盒子炮呀。”
冼耀文挖了一块湿黏土,甩在地上用手拍着,“盒子炮不是这样的,我做给你们看。”
经过几次拍打,黏土变成了不规则的长方形,他拿起边上的餐刀将长方形修整规则,然后在上面雕刻驳壳枪的样子,待雕刻好,削去不要的部分。
一边削,他的脑子一边开小差。
餐刀出现在这里太违和了,应该是削铅笔的小折刀才对,好像市面上还没有这种小折刀。
小折刀的工艺非常简单,没有经验的人稍稍摸索就能上手,这就意味着没有技术门槛,只能拼成本和品牌运营,非常适合榕树下找一间代工厂进行贴牌合作。
香港开一间厂做做样子,大部分订单都下到内地去,如此,成本可以压得更低。
走神间,驳壳枪的雏形出现,他将餐刀递给冼骞芝,“样子给你们做好了,精修的工作你们自己来。”
“好哦。”
趁着两小开始专注,冼耀文悄悄离开,不多待,不让叶淑仪同学别扭,也不给她的心理发生转变的机会,小女生也是女人,青春懵懂时接触过太好的异性,未必能给她的将来带去积极的影响。
到楼上,洗漱过后坐在客厅,管家王妈的徒弟小大姐阿芳泡来了茶,又捧来一个果盘,内盛潮州杨梅和八步三华李的早熟品种。
杨梅尝了一颗,冼耀文拿起几颗李子细细端详,杨梅的运输损耗率太高,成本压不下去,在香港短期内只能是高端水果。
李子却有成为平民水果的潜质,成熟前夕采摘,用硫酸铜加石灰配置波尔多液进行浸泡,再撒草木灰掩盖蓝色结晶,乍看之下会以为是果霜,运输损耗率降低,又讨消费者喜欢,有很大的概率成为热销水果。
不过要注意硫酸铜的浓度,用得多了容易中毒。
他想到了比较安全的柠檬酸铜溶液,成本太高,应用在平民水果上不可取,然后又想到山梨酸钾的防霉防腐功效,他站了起来,钻进书房。
坐在书桌前,取了一张稿纸铺在玻璃垫上,写下“保鲜纸”三个字,另起一行,分别写下“石蜡:防水层”、“山梨酸钾:防霉防腐”、“硅藻土:吸湿剂”。
凝神回忆片刻,又在山梨酸钾边上添加“0.01%”或“0.1%”浓度备注,具体的浓度他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两个数字。
再度回忆,确定没有错误,他撕碎稿纸点着扔进火盆里。
看着稿纸燃尽,冼耀文脑子里盘算着石蜡保鲜纸的工艺,按照他的记忆,石蜡保鲜纸的工艺难度和牛皮纸相当,有了配方不能实现,但是香港好像没有生产牛皮纸的造纸厂,不知道有没有生产石蜡保鲜纸的技术水平。
如果有,在香港找代工厂,如果没有,只能去东洋找。
琢磨了好一会儿,听见柳婉卿回来的动静,冼耀文出了书房,看见柳婉卿右手揪着冼骞芝的耳朵,左手拉着叶淑仪,嘴里碎碎念,带着两小往卫生间走去。
六点二十,开饭。
叶淑仪留着吃饭,柳婉卿介绍着情况,“淑仪父母去泰国谈生意,她在这里住一段日子。”
“做什么生意?”
“锡锭。”
“哦。”冼耀文拿起公筷,往叶淑仪碗里夹了一筷子大煮干丝,接着是冼骞芝,放下公筷对柳婉卿说:“骞芝过了今年生日就是十虚岁,到时候让她多学一点东西。”
“是该让她多学点东西,天天就知道玩,假小子一样。”
“玩和学习不冲突,要保证她有充分玩的时间。”
“睡觉十个小时,学校七个半小时,吃饭四个小时,除掉这些只剩下两个半小时,怎么才能又玩又学?”
“睡觉时间不能动,其他的都可以挤一挤,吃饭四个小时有点夸张,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柳婉卿冲冼骞芝努了努嘴,“你看她够吗?”
冼耀文看向冼骞芝,只见两小夹着干丝在比较长短,比完长短又比谁吃得快,玩得不亦乐乎。
“这不就是边吃边玩吗?”
柳婉卿翻了一记白眼,抱怨道:“都是被你宠出来的,我说十句她最多听进去半句。”
“该玩的年纪就让她玩,骞芝的生日只剩五个月不到,这次生日是大周,给她摆上几桌,可以邀请老师,但尽量不要邀请同学,各家的情况不同,我们开了头,其他家长很难自处。”
“你想得还挺周到。”
“过了生日,也就出了童关,该长大了。”
柳婉卿感慨道:“是呀,能把她养到十岁不容易,最难的时候终于过去了。”
江浙自古重视周岁礼,一岁为抓周,十岁生日被视为大周,是人生第二个重要节点,自明清时期,富庶之家就有为十岁孩童设宴的传统。
江浙又多水患,洪水退去紧接着就是瘟疫,旧时儿童夭折率相当高,十岁是一道坎,过了这道坎即意味着度过危险期,日子再艰难,也会想办法给孩子弄几个水煮荷包蛋吃。
“他一直没来过?”
“没有,就当他……”柳婉卿顾忌冼骞芝,没将难听话讲完。
“没来过也好。”
冼耀文结束话题,转而专注伺候两小吃饭。
食讫。
上天台,两小欣赏星辰,冼耀文点燃炭火,烤自家菜园挖的红心番薯,还未到收获的季节,番薯个头很小,但甜度很高。
柳婉卿依偎在冼耀文肩膀,沉醉阖家团圆的安宁。
翌日。
从七点半开始,冼耀文便奔波在路上。
先是借着送两小上学的便利在榕树下松江小学店转了一圈,然后是HK咨询、九九歌、维克托法律、人民超市,食也工厂、山今行、山今茶庄,幸福工厂、快活塑料,香港娃娃分公司、斯里兰卡、金大押。
细算一下,他如今的产业已经不少。
属于财团未来管理架构的HK咨询、九九歌、维克托法律。
实际总部在香港的中华制衣,下辖二分厂中华成衣、三分厂金得利、四分厂新加坡金满堂服饰、五分厂长城毛织、云裳社、裁缝铺福兴,以及从属关系不明显的传销公司。
中华制衣他的股份是60%,以此为起点在稀释当中,林醒良、林葆诚两人的管理股需要逐年增加,分厂的厂长未来也会配股,更遥远一点,股份肯定会增发,核心职员都要配股搭配认购额度。
金季商行下辖金季物流、金季代理、金季贸易、金季药品、金季烟草。
金季物流下辖飞翔货运、天空旅行者、运通公司、InTheSky、裕德胜记;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走私业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供给内地的货物一直都是保质、加价合理,如今月流水正冲击2000万,而平均纯利润18%。
金季代理掌握多种商品代理权,缝纫机、拉链、尼龙丝,以及一些化工原材料,有多没少,一个月的流水加起来过百万。
金季贸易下辖多家出口商行,拥有拳头产品人字拖和塑胶花,每个月出口金额四百万左右,现已进入包装品领域,手握多个专利。
另有子公司金海(GoldenSea),以及规划中的金泥(GoldenCement)。
金季药品下辖金季药局和金季堂,中西两条腿走路,在香港和新加坡大肆扩张。
金季烟草正在洽谈几款欧美香烟的代理权,同时“代理”内地大前门和老刀牌,交给街边烟摊分销。
在荃湾兴建日产500包的香港卷烟厂,并在九龙城寨兴建日产20,000包的分厂,进口津巴布韦的黄金叶和广西烟叶,生产自己的紫荆花牌。
金季烟草要正面怡和洋行、太古洋行、利丰集团、旗昌洋行、天祥洋行、香港烟草的竞争,在卷烟界占据一定的份额。
金季商行的股份结构比较复杂,他占走私生意的55%,但分红并不是完全属于他个人,储蓄飞及犰狳小队旗下各支参与生意的武装力量占股一半,他和冼耀武平分另一半。
撇除走私生意,他占股83.5%,这一部分目前只有谢丽尔为首的管理层参与分享,其他人员的分配方案悬而未决,他在等犰狳小队的老人死掉一批,新人替补上来,进入稳定期后再协商。
配股是终身且可继承,参与分股的人数不宜过多,太分散平均数就显得少,且不利于将来回购股份。
千人千面,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等武装力量退休几批后,股份回购计划就会启动,总有一些人拿不住股份,进行套现。
如此,股份分配可以循环进行下去。
友谊公司,下辖友谊影业、友谊置业、友谊物业。
友谊影业下辖朗朗唱片,萨恩影视投资,明星杂志社,奥德经纪公司(英国奥德·蒙塔古、法国奥德·黛丽尤、澳洲奥德·昆士兰、友谊台北),神学公司,卡普,友谊院线,友谊发行,富士山会社,编剧家事务所。
友谊置业进行中项目友谊商场、上海大厦、丽池花园、武康花园。
友谊物业轻资本,主要的开支是人员工资与分红,目前营销成本不是太高。
友谊公司,他的占股45%。
掹衫尾正稳步扩张中,丘德根为了获得更多股份,颇为卖力,且在扩张中离不开他的支持,他的甩手掌柜当得较为稳固。
……
未完待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