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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晨其实也挺纠结的，在走与留下之间举棋不定。
不管在战场，还是在后方，或者在隐蔽战线，都可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是，他还是觉得他这个人属于部队，冲锋陷阵真刀真枪地和敌人干，才是他最终的选择。
本来他这几天就要走了，回到原来的部队，可是最近两天，沈曼歌总是往他这里跑。做他的思想工作，想让他留下来。
苏景晨属于那种说多了就盛情难却，不好意思拒绝的人，所以他犹豫了。
这天，分局领导找到苏景晨，和他进行了一次长谈，听取了他个人的意见之后，也带来组织上的一份决定，要求苏景晨能留下来。
但是最终的决定还是由苏景晨自己定，经过权衡再三，董恩强决定留下来。
沈曼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异常的高兴，特地跑来请苏景晨吃饭。
“想吃点什么？今天我请客。”
来到一家馆子坐定之后，沈曼歌兴致很高，叫服务员拿来菜单叫苏景晨点菜。
“菜你来点，客还是我请吧，我哪能让你破费，一般不都是男人请客嘛。”
沈曼歌笑了：“没想到你还有封建思想，这个可不好哦，现在是新社会，男女平等了，我先说客就得我请。”
苏景晨说不过沈曼歌，只好点头道：“好，今天你请吧，下次我再请你。”
苏景晨不知道沈曼歌喜欢吃什么，推辞着不肯点菜，他一个大老粗什么都吃，哪有这么讲究。
想当初南泥湾开荒的时候，一个冷馍馍就是一顿午餐了。
沈曼歌点了菜之后，又说道：“今天破例吃点好的，以后我们就很少出来吃了，局里有食堂，还是省着点给家里老婆孩子寄点钱回去。”
沈曼歌的话，一下戳到苏景晨的痛处，他叹了口气，言道：“老婆孩子已经八年多没有音信了，不知她们是死是活呢，她们也不知道我是死是活啊，这辈子可能很难再见面了。”
“对不起，我好像说错话了。”
沈曼歌不是不想安慰一下苏景晨，但是她觉得那些安慰别人的话，总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说什么不用担心，以后会找到家人的等一些安慰的话，有时候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兵荒马乱，曾经国土沦丧，老百姓在日寇的铁蹄之下又有几个家庭是完整的？
“没事，你没说错什么，哈尔滨现在解放了，我们应该感到高兴，相信不久的将来，全国会像哈尔滨一样陆续解放的。”
……
南方某小山村。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在随他的母亲在田地里劳作，那股认真劲还有点小长官的样子，身上已经累出一身的汗。
“小宝，累了就休息会。”
他的母亲看着小宝小小的年纪，就和她一起下地干活，心中万分的心疼。
小宝的母亲就是翠云，小宝就是翠云的孩子，他们就是苏景晨失散多年的老婆孩子。
日本鬼子投降之后，这里就成了八路军的后方根据地，翠云也从山上下来，分得两亩田地。
像小宝这个年龄，也该上学了，可是他们家中贫寒，交不起那个学费。
听说以后政府要在这里建一所学校，让贫苦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学，但一直没有动工。
最近驻扎在这里的八路军，都改为解放军了。
听说国民党大军就要占领这里，解放军部队还要转移，看来这建学校的事又要泡汤了。
“翠云，你和小宝都歇会，剩下的我来干吧。”
刘旺财从远处走了过来，大老远就和翠云打着招呼。
刘旺财也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这几年来一只默默地关心着翠云母子，虽然他没有得到什么回报，但始终无怨无悔。
鬼子投降也快一年了，翠云四处托人打听苏景晨的下落，但没有苏景晨的一点消息。
刘旺财也曾经到苏景晨的老家跑过几回，得到的答复是，苏景晨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回家，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八九年了，翠云都有些失望了，也许小宝的父亲早就不在人世了。
……
刘旺财从竹篮子里取出两碗高粱饭，叫翠云和小宝吃，他则拿起锄头将翠云田里的活干完。
“翠云，我们还是借点钱，让小宝上私塾吧，孩子可不能耽误啊。”
翠云何尝不想让小宝读书，但是条件不允许，她哪来的钱呢？
“还是再等等吧。”
翠云不想再拖累刘旺财，他为她们已经付出太多了。
“钱的事你不要操心了，明天我就送小宝去读书，小宝这么小，天天帮咱們下地干活也不是个事。”
翠云不再作声，算是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中，刘旺财又忙碌着帮母子俩做饭，因为翠云干了一天的活，确实太累了。
吃饭的时候，翠云望着额头上都布满皱纹的刘旺财，心里还真的不是个味。
“旺财，你今年多大了？”
刘旺财笑答：“你不是知道吗？今年43了。”
翠云苦笑了一下：“这日子过得真快啊，一晃就是七八年了，当初你认识我的时候，你才30出头吧？”
刘旺财笑了笑，答道：“是，好像是三十四五的样子。”
翠云也笑了：“记得那时候，你还是个大小伙，现在怎么就成了半个小老头了？”
刘旺财听见翠云说他老，有些不好意思：“庄家人，老得快。”
翠云叹了口气：“把你给耽误了。”
刘旺财道：“翠云你说什么呢？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能照顾你们母子俩，是我刘旺财前辈子修来的福份。”
翠云沉默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说一句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
天黑了。
刘旺财帮翠云她们母子烧了点火取暖，又点上桐油灯之后，蹲在火边吸了袋烟。
“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娘俩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刘旺财将烟斗里的烟灰磕了磕，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旺财！”
刘旺财听见翠云叫他，回头问道：“翠云你还有事吗？”
翠云沉默了一会，抬头道：“你，你今晚别回去了……”
……
刚走到门边的刘旺财听到翠云说的那句话，他愣住了，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些年来，他任劳任怨，也无怨无悔地帮助翠云娘俩，只求一句话的回报。
这句话等得太久了，这一等就是八九年。
从三十多岁等到四十多，岁月的风霜已经悄悄地爬上了额头，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刘旺财以为这辈子他就这样等下去了，没想到今晚翠云突然对他说了这句已经等了八九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