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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名茱抬头看向那台银灰色的空气炸锅，玻璃门上还凝着层白雾。
透过玻璃门，隐约能看见里面蜷曲的红薯轮廓模模糊糊的。
这是她之前随手放进去的，没想到一投入雕刻就忘了时间。
牛大壮正端详着刚刻好的桃花蛋壳，听见声响也忍不住回头。
阳光透过天窗照在空气炸锅上，反射的光斑晃得他眯起眼。
牛大壮的鼻尖捕捉到股焦甜的香气，像小时候在灶膛里埋的煨红薯。
蔡名茱放下刻刀，快步走向空气炸锅，手指刚碰到把手就“嘶”地缩回。
她从墙上扯下块抹布裹住把手，“咔哒”一声拉开门。
一股更浓郁的甜香涌出来，混着加工车间里的檀木味，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喏，刚烤好的，你也来尝尝。”蔡名茱拎出个焦黑的红薯。
被烤熟的红薯表皮皱巴巴的像块老树皮，顶端却被烤得裂开道口子。
裂开位置，露出里面橙黄的果肉，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大概是太烫，蔡名茱双手飞快地倒换着，嘴里还“呼呼”地吹气。
牛大壮看着蔡名茱笨拙的样子，突然想起县城街边卖烤红薯的大爷。
他们每次递红薯时也是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因为红薯实在烫手。
牛大壮刚想打趣两句，就见蔡名茱突然停下手，低头在红薯顶端咬了一小口。
她的齿痕整齐地陷在果肉里，边缘还沾着点橙黄的薯泥。
下一秒，蔡名茱将咬了一口的红薯在牛大壮面前晃了晃。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这是你接下来的作业，就刻它！”蔡名茱说道。
蔡名茱把红薯放在铁凳上，那咬过的缺口正对着牛大壮，像个挑衅的笑脸。
蔡名茱拍了拍手上的薯皮碎屑，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可是升级版作业，比雕刻鸡蛋稍微难一点，能刻出七分像就算你过关。”
牛大壮的目光落在红薯上，喉结动了动，眉头也高高地耸起来。
这玩意儿何止是比雕刻蛋壳难，那简直是要困难十倍以上。
那烤焦的表皮皱成一团，像老人手背的青筋；
被咬过的地方更棘手，果肉的纤维被扯得丝丝缕缕。
关键是，边缘还泛着点被热气熏过的焦褐。
最要命的是，这红薯本身就是歪歪扭扭的，连条对称的轴线都找不着。
“不是吧？师父，你竟然又要我雕刻这个？”牛大壮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不敢了？”蔡名茱抱起胳膊，故意把声音扬高。
“刚才刻蛋壳的神气劲儿呢？现在，雕刻的原材料换成木头块！”
“还有，我烤的这个是红薯，果肉金黄，你选择黄花梨木木头来雕刻吧！”
通过了雕刻鸡蛋壳的考验，牛大壮以为师父就会消停下来了。
说实话，来到名茱家具厂，拿到了七八百万，牛大壮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牛大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完全可以有理由就此离开，不再浪费时间。
但是一想到自己还得从师父这里换取一个亿，他想了想还是平静下来。
“师父，你这升级版本的作业，我是真的未必能完成了。”牛大壮据实说道。
“刚才你面对鸡蛋壳的时候，也是这副德行，我就不喜欢你没有自信的样子。”
蔡名茱上前一步，拍了拍牛大壮的肩膀：“事在人为，相信自己，我在拭目以待。”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牛大壮突然间就有了动力，没错，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那行，我尽力！”牛大壮捡起一块黄花梨木，面对那咬了一口的烤红薯坐下。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烤焦的表皮，那粗糙的触感可以对应黄花梨木的树瘤。
突然，牛大壮眼里闪过一丝微光——自然解码的能力在悄然运转。
超强的识别能力，仿佛能“听”到红薯的纹路在诉说：
哪里的表皮最厚，哪里的果肉最嫩。
连那道齿痕的深浅变化都清晰地呈现在脑海里。
甚至红薯内部的纹理构造，也形成一个三维图映在牛大壮的脑海深处。
牛大壮直起身，从工具架上挑了把圆口刀。
那刀头比刚才刻蛋壳的要宽些，却依然薄得像片柳叶。
“师父，雕刻这个红薯，需要借您的放大镜用用。”牛大壮说道。
“嗯，没问题，大大小小的放大镜都有，你随便挑。”蔡名茱赞许地点点头。
凭着经验，蔡名茱相中的人，那绝对是不会错的。
牛大壮连蛋壳上都能雕刻龙形，那雕刻这个红薯应该可以。
事实上，对于这种很不规则的作品，牛大壮只要雕刻个七八分相似，也算是成功了。
蔡名茱把一整套放大镜递过去，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
她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对付那堆皱巴巴的薯皮。
想当初她师父让她刻烤红薯，光是观察就花了三天。
结果，最后刻出来的东西被师兄弟笑成“烧焦的土豆”。
而现在，牛大壮竟然观察了几分钟就要开始动手。
暂且不论他是否能够成功，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胜过当年的蔡名茱了。
“嗯！”牛大壮看了一眼放大镜，没有立刻下刀，而是先在木疙瘩上比划。
他用拇指在木料上按出个浅浅的凹痕，那是红薯顶端的裂口；
又用指甲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线，模拟薯皮的褶皱。
灯光透过放大镜，在木头上投下团滚烫的光斑，像块融化的金子。
“开始了。”他低语一声，圆口刀轻轻落在木疙瘩上。
刀尖先沿着刚才划的线游走，刻出烤红薯不规则的轮廓。
一时间，木屑像卷着的小浪花，簌簌落在脚边的木盘里。
刻到表皮时，他突然换了把斜口刀，刀背贴着木料轻轻一刮。
就这一刮，竟刮出层焦黑色的木粉。
那是他特意在木料上抹了点炭粉，模拟烤焦的表皮。
蔡名茱抱着胳膊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她注意到牛大壮的手腕转动得极有章法。
遇到模拟齿痕的地方，刀刃会突然顿一下。
然后轻轻向上一挑，仿佛真的有牙齿在撕扯果肉。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连红薯裂口处微微外翻的果肉都刻出来了。
那弧度、那肌理，和铁凳上的真红薯几乎分毫不差。
车间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指针转过了四十分钟。
牛大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滴在木料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他却浑然不觉。
此刻牛大壮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刀和木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