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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退出白象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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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阳光穿过新办公室的落地窗,落在那面墙上,像一层薄金铺展在无数个日夜累积的记忆之上。罗锤子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林溪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发尾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刚收到的。”她把材料放在桌上,声音轻却有力,“云南那个‘修桥男孩’的提案,被教育局正式列为重点参考案例了。他们说,要在全国青少年议事会年会上作为典型发言。”
    罗锤子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这不只是一个孩子的梦想被看见,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松动??那种根深蒂固的信念:**只有成为‘成功者’才值得被倾听**。
    他走到墙边,指尖滑过一张张照片。从甘肃张掖的乡村课堂,到新疆沙漠边缘的教学点;从深圳母亲撕掉AI测评报告的瞬间,到成都小学生举着“我要多睡半小时”的手写标语……这些画面不再只是证据,而是一种新的语言,一种普通人用生活本身书写的抗争。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魏讽:“北京那边出事了。”
    语气不对。罗锤子立刻接通语音通话。
    “朝阳区一家‘亲子成长俱乐部’昨晚突袭执法,查出地下培训点三个,藏匿教材上万份。最离谱的是,他们搞了个‘未来领袖密训营’,收费九十八万,承诺能让孩子提前锁定清北保送名额。课程内容你猜是什么?不是学习,是‘权势认知模拟’??让十岁小孩扮演市长、局长、企业老总,演练如何‘资源整合’‘人脉置换’。”
    “有录音吗?”罗锤子问。
    “有。其中一个导师说:‘你们要学会看人下菜碟。穷人孩子练勤奋,富人孩子练格局。别怕不公平,你要做的是制定规则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溪低声骂了一句:“他们不是在教孩子,是在培养新一代掠夺者。”
    “更可怕的是家长。”魏讽继续说,“现场有位母亲被抓现行时还在哭喊:‘我花这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他以后不用讲理!’”
    罗锤子闭上眼。他想起十年前自己第一次曝光黑幕时,也曾震惊于人性的盲区。可如今他明白,真正的黑暗不在于有人贪婪,而在于这套逻辑已被包装成“正当”“先进”甚至“必要”。
    “把这些材料全部公开。”他说,“但不要只放录音。我们要做一期特别节目:《谁的孩子可以不讲理?》”
    团队迅速响应。两天后,《讲点真的?特权篇》上线。整支视频没有任何剪辑煽情,只有三段并列影像:
    第一段,是那位“未来领袖营”中的小男孩,在模拟会议上冷着脸说:“如果普通人生病了,又没钱治,那就别占医院资源,让他们去死好了。效率优先。”
    第二段,是湖南农村一位患白血病女孩的真实采访。她说:“我想活到十六岁,想看看海。爸爸说等我好了,带我去青岛。”镜头里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可眼睛亮得像星子。
    第三段,是山东那位拒绝土地流转的农民父亲蹲在田埂上的背影。画外音是他的话:“我不识字,但我懂得,有些东西不能卖。”
    视频最后,打出一句话:
    >**“当一部分人开始相信,他们天生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死与尊严,这个社会就走到了悬崖边。”**
    舆论如雷炸裂。
    有人愤怒质问:“我们的教育到底要把孩子变成什么?”
    也有人反思:“我们是不是一边痛斥阶层固化,一边拼命把孩子送去学‘怎么踩着别人往上爬’?”
    更有教师投稿:“昨天班上有学生问我:老师,如果我也想当个好人,但好人在现实里总是吃亏,怎么办?我说不出话。”
    教育部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宣布将启动“基础教育价值观审查机制”,对所有校外机构课程内容进行伦理评估,重点排查是否含有鼓吹特权、贬低劳动、歧视弱势等倾向。
    与此同时,一场自发的“童年宣言行动”在全国中小学悄然展开。孩子们开始写下自己的“人生原则”:
    >“我不需要踩着别人成功。”
    >“帮助弱者不是软弱,是勇敢。”
    >“成绩差不代表人差。”
    >“我爸送外卖很累,但他比那些说脏话的老板更体面。”
    这些纸条被贴在校门口、社区公告栏、甚至地铁站的广告位上。有人拍下照片传上网,配文:“这才是中国未来的脊梁。”
    五月中旬,罗锤子受邀参加一场由共青团中央主办的青年论坛。台下坐满了高校学生、基层工作者、新兴行业从业者。主持人问他:“你觉得,这场运动的核心是什么?”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不是打倒谁,也不是推翻什么制度。它的核心,是**重建一种基本的信任**??
    人们开始相信,签合同前多问一句,不是找麻烦,是负责任;
    孩子提出质疑,不是叛逆,是思考;
    普通人留下证据、发出声音,不是添乱,是参与共建。
    我们曾经以为秩序来自服从,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秩序,来自每个人的清醒与自觉。”
    台下掌声久久不息。
    散场后,一位大学生拦住他,递来一份打印稿。那是他所在大学辩论社组织的一场特殊比赛,辩题是:“寒门子弟应不应该接受资本规训以换取上升机会?”
    正方观点犀利:既然游戏规则不公平,那就先学会玩,再改规则。
    反方则掷地有声:如果你变成了你曾经厌恶的人,赢了还有什么意义?
    最终投票结果令人意外??超过七成观众支持反方。
    评委点评写道:“我们可以输在起点,但不能输掉灵魂。”
    罗锤子把这份稿件带回工作室,钉在墙上最中央的位置。旁边是他多年前写下的那句:“当追问成为本能,谎言便失去了土壤。”如今,这句话已被无数人的行动重新注解。
    五月二十日,夏初。工作室迎来了一场特殊的直播。镜头对准云南山区小学的教室,那个曾说“想留在村里修桥”的男孩,正坐在一张小课桌前,戴着耳机,连入教育部“基础教育伦理委员会”的线上会议系统。
    他是首位“学生观察员”。
    议程第一条:审议某科技公司提交的“智慧校园情感监测系统”试点申请。该系统声称可通过面部识别分析学生情绪波动,预警抑郁风险,并建议干预方案。
    听起来很美好。但细节令人不安:
    -每日采集学生表情数据不少于200次;
    -数据所有权归平台所有;
    -家长无权调阅原始记录;
    -学校需签署排他协议,三年内不得引入同类产品。
    轮到男孩发言时,全场安静。
    他声音不大,带着山地方言的柔软:“我读过你们发来的说明书。上面说,这个系统能‘读懂我的心’。可我没同意它进我的教室。”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摄像头:“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我们愿不愿意被人一直盯着脸看?要是我今天难过,是因为我想妈妈了,这也要被记下来吗?以后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是‘有问题’的学生?”
    会议室一片寂静。
    他继续说:“我想修桥,是因为我们村下雨天路会被冲垮。我想解决的是看得见的问题。可这个系统,它解决的是‘看起来’的问题。它让我们变得更乖,而不是更自由。”
    最后,他轻轻地说:“请尊重我们的脸。它不属于算法,属于我们自己。”
    表决结果:提案暂缓通过,要求补充隐私影响评估报告,并召开听证会听取师生意见。
    当晚,#请尊重我们的脸#登顶热搜。数百名学生自发上传自拍照,每张图下都写着同一句话:
    >**“我的表情,我自己做主。”**
    六月初,儿童节前夕。工作室发布年度特别企划《孩子的权利清单》,以漫画+音频形式向全国家庭普及五项基本权益:
    1.知情权:有权了解涉及自身的决策依据;
    2.参与权:可在家庭重大事务中表达意见;
    3.拒绝权:可对不合理安排说“不”;
    4.隐私权:私人空间与信息不受侵犯;
    5.快乐权:有时间做无功利性的事,比如发呆、玩耍、做梦。
    这套材料被三十多个城市教育局采纳,纳入新生入学礼包。杭州某小学甚至将其改编成舞台剧,由学生主演。演出结束时,台下许多家长默默擦泪。
    其中一幕让人难忘:
    一名“父亲”角色拿着规划表对孩子吼:“你怎么又在画画?这能考上重点吗!”
    孩子站着不动,小声说:“爸爸,我喜欢画云。因为云不会告诉你,它该往哪飘。”
    全场静默数秒,随即爆发出经久掌声。
    罗锤子看了回放,笑了。他知道,改变从来不是靠一场胜利完成的,而是千万次微小的坚持叠加而成。
    六月中旬,暴雨连绵。南方多地洪灾频发。工作室接到紧急求助:江西九江某安置点,上百户受灾家庭被诱导签署“灾后重建援助协议”,条款中暗藏高息贷款、房产抵押等内容。
    团队立即启动应急响应机制。周临西带队赶赴现场,联合公益律师开展普法宣讲。他们用最直白的语言告诉村民:
    “天上不会掉馅饼。真要帮你们的,不会催你马上签字。”
    “你看不懂的字,就是对你不利的字。”
    “你不点头,没人能把房子拿走。”
    同时,“微光档案库”上线“灾害应对专区”,提供标准化避险指南、救援物资核查清单、法律文书模板等实用工具。短短三天,访问量突破百万。
    一位老大爷握着志愿者的手说:“以前总觉得灾难来了只能认命。现在我知道,就算房子塌了,我也不能让人把我的命也拿走。”
    七月初,暑假伊始。一则新闻悄然流传:全国“鸡娃指数”连续两个季度下降,一线城市课外培训报名率同比减少44%。取而代之的,是露营、观星、农耕体验、家庭共读等活动预订火爆。
    有记者走访发现,不少家长坦言:“以前总觉得慢一步就会被淘汰。现在才发现,孩子快乐的时候,眼睛是有光的。”
    更令人欣喜的是,越来越多学校开始尝试“留白式教育”。
    上海某中学取消统一暑假作业,改为“自主探索计划”:学生可选择一项感兴趣的主题深入研究,开学后展示成果。
    有人做了“小区流浪猫生存现状调查”,有人拍摄了“外婆的厨房记忆”纪录片,还有学生写出十万字小说,讲述一个少年穿越回唐朝推广义务教育的故事。
    校长在总结会上说:“我们终于敢让学生‘浪费时间’了。而正是这些‘浪费’,让他们真正活了过来。”
    八月十五,中秋夜。工作室举办了一场小型团圆会。桌上摆着月饼、瓜果、一壶清茶。大家围坐一圈,分享这一年最触动自己的瞬间。
    陈默说:“是一个聋哑女孩。她看了我们的防诈手册,用手语告诉妈妈:‘那个人说帮你赚钱,其实是骗你。不信你看这里,合同第七条写着‘亏损自负’。’她妈妈哭了,说这是女儿第一次‘听懂’这个世界。”
    林溪说:“是我侄女。她才八岁,昨天指着电视里的广告问我:‘姑姑,这个奶粉说‘脑力飞跃’,是不是虚假宣传?能不能举报?’我忽然觉得,她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
    魏讽笑着说:“前两天我去菜市场买菜,摊主大姐一眼认出我,非塞给我一把香菜。她说:‘你们干的是积德的事。我儿子现在每次买东西都要看生产日期,连我卖的西红柿都被他检查过农药残留。’”
    轮到周临西时,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是我妈。她以前总担心我太拼,怕我得罪人。现在她逢人就说:‘我儿子在做大事,他在教人别当韭菜。’”
    众人哄笑。
    罗锤子没说话。他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忽然想起那个内蒙古牧民的儿子。几天前,对方寄来一段视频:暴风雪再次来袭,但这一次,整个村子提前做好准备。应急广播响起时,不再是慌乱,而是有序分工。孩子们甚至组成了“小小预警员”小组,轮流盯着气象APP更新。
    视频末尾,男孩对着镜头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报告!今天零下二十八度,但我们家羊圈安全,全村平安!”
    那一刻,罗锤子知道,他们种下的不是恐惧的解药,而是希望的能力。
    九月一日,开学日。全国各地中小学陆续举行升旗仪式。而在贵州铜仁一所山村小学,升旗结束后,校长宣布了一件特别的事:
    “从今天起,每周一上午第三节课,定为‘提问课’。任何同学都可以站起来,问一个你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可以关于学习,也可以关于生活,甚至可以问校长为什么总穿同一件衬衫。”
    第一个举手的是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问:“老师,我家穷,是不是就不配拥有梦想?”
    全场安静。
    校长走下讲台,蹲在她面前:“你知道吗?世界上最贵的梦想,只需要一颗不肯放弃的心。而你,已经有了。”
    话音落下,掌声雷动。
    这段视频被传上网,引发全网热议。无数人留言:
    >“我也需要一节‘提问课’。”
    >“长大后,我们学会了闭嘴。”
    >“谢谢你们,让我想起我还曾是个会好奇的孩子。”
    教育部关注到这一现象,拟将“校园开放问答日”纳入德育创新试点项目。
    十月一日,国庆清晨。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现场,一群来自不同省份的孩子组成“微光少年团”,手持横幅:
    >**“我们不说假话,也不信假话。”**
    他们不是明星,没有聚光灯追逐,但他们站得笔直,眼神清澈。
    同一天,“微光档案库”正式突破二十万条记录。平均每分钟新增三条投稿:
    -一位高中生举报学校强制购买指定教辅,附上购书发票与教育局文件对比;
    -一对年轻夫妻分享如何用“家庭决策五步法”避免冲动购房;
    -一名护士上传医院内部通知截图,揭露某医药代表贿赂医生的潜规则……
    罗锤子坐在电脑前,一页页翻看。他知道,这些人不是等待拯救的弱者,而是正在觉醒的公民。
    他打开编辑器,写下新的一段话,加在官网首页下方:
    >**“我们曾以为光明来自火炬,
    >后来才懂,
    >它来自每一双不肯闭上的眼睛,
    >每一次不愿妥协的选择,
    >和每一个在黑暗中仍坚持按下录音键的手。”**
    冬至那天,北方大雪纷飞。工作室收到一封匿名信,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照片:
    画面是一间破旧出租屋,墙上贴满各种合同复印件、政策条文摘录、维权流程图。角落里摆着一台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正播放“微光档案库”的教学视频。
    下面写着一行字:
    >“我被骗过三次,花了十年才学会保护自己。
    >现在我每天花两小时,帮邻居看合同、查骗局。
    >我不是专家,
    >但我愿意做个火柴,
    >虽然只能烧一会儿,
    >但也够照亮一个人往前走几步。”
    罗锤子把这张照片打印出来,挂在墙上最高处。
    就在那句“当千万人开始思考,历史的走向,就不再由少数人书写”的正上方。
    春天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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