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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程都在观察屠夫一家，尤其是屠夫，所以他每个微妙的表情，都被我捕捉。
屠夫明显不同意孙羡楠就医，尤其是在免费的前提下，这显得十分蹊跷。
救护车上的医生，就是县医院精神科的团队。
他们很有经验，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同时控制住孙羡楠的身子，医生及时给她注入镇定剂，她拼命的挣扎了几下，动作就快速慢下来，一双惊恐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却露出了脸上恐怖血腥的伤口。
那不规则的伤口，如同蜿蜒的蜈蚣，横跨在她的整张脸上，干涸的血迹糊在伤口边缘，像啃噬人的蚂蚁，是多看一眼，连眼睛都会难受的程度。
医护人员随后让屠夫把铁链的钥匙拿来，他们需要解开铁链，带孙羡楠去医院。
“钥匙？钥匙在我老婆那里，等我一下。”
随后，屠夫高声呼叫他的老婆，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普通、眼神里唯唯诺诺的中年女性从房子里跑出来：“什么……什么钥匙？”
屠夫对女人的反应很不满：“锁着儿媳妇的钥匙，赶紧交出来，别耽误医生的时间。”
女人局促地捏了捏口袋：“不在我身上装着。”
屠夫：“那你放哪里了？”
女人又摸摸裤子的口袋：“我……我记得我就装在口袋里的，可能是今天去田里干活弄丢了。”
屠夫咬牙跺脚：“你这老婆子，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赶紧去找。”
女人眼睛红红的，眼神里又害怕又紧张：“我今天跑了很多地方，山上去过，水边去过，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屠夫骂了女人一句，然后和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赔笑脸：“抱歉啊，我老婆总是丢三落四的，就像出门不带脑子一样。不如今天先算了，等我们去找到钥匙……”
医护人员打断他：“我们车里有切割机，其他人退开一些。”
屠夫一脸的胜券在握，变成了隐忍的失望：“你们……你们怎么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你们真的是医院的医生吗？”
医生直接亮出证件：“因为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有攻击性的患者，家属为了避免被患者攻击，通常会把患者控制起来，我们接患者的时候，使用切割机的频率还是挺高的。”
屠夫还要说话，被医生制止：“请家属退后，再耽搁下去，镇定剂的药效褪去，患者就会苏醒。”
屠夫不愿意退后，但被工作人员强行拉开，几分钟之后，在火光四溅的火光里，总算切除了禁锢住孙羡楠的铁链，随后她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刚开走，何允安也带我上车。
“跟着救护车走吗？”我问。
何允安点头：“去，不去一趟，你也不会放心。”
我边系安全带，边回头往屠夫家看去。
屠夫正对他老婆和儿子说话，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从嘴部动作和肢体语言来看，是在说很凶狠的话。
“看什么？”何允安说着朝我的视线看过去。
“你有没有发现，屠夫很奇怪，一直在阻止孙羡楠就医。”
何允安嗯了一声：“察觉到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孙羡楠脸上和身上的伤，压根不是她自虐导致，而是被屠夫一家、尤其是屠夫打的。”
“先去医院吧，如果能从孙羡楠嘴里问到答案，那是最好不过的。”
何允安启动车子，我从屠夫一家身上收回目光，就看到屠夫扬起手往他儿子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儿子吓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就像遇上老虎的兔子，毫无抵抗之力。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我很快否认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个世界虽然很癫，但不至于癫成这个样子。
又是一段颠簸难走的路，等回到县城天已经黑了。
何允安先带我去医院旁边的餐馆吃饭，吃好后我们去医院，见了院长。
刚询问孙羡楠的情况，院长就叹气摇头：“根据我多年的临床经验来看，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导致精神失常记忆错乱。这种情况大概需要系统的治疗一年以上，才有可能改善，但问题是她已经怀孕，很多药都无法使用，这也会加剧她病情的恶化。”
我说：“怀孕？多久了？”
“五周左右。”
我默了默：“肯定是母体的身体健康更重要，胎儿如果耽误到病情的治疗，应该是可以被放弃的。”
医生点头：“理论上确实是这样，但是这事情，需要她家属的同意。”
我说：“可以联系她的家属，把问题的严重性告诉他们，他们总不至于冷血到置自己亲女儿的安危于不顾。”
医生：“不止，也需要胎儿生物学的父亲同意，不然万一他们闹事或者往上告，医院一定是输的。”
我觉得挺无语的：“但她和胎儿的生物学父亲都没有领证，在法律上并不是夫妻关系。”
医生：“但也是事实婚姻，尤其是小地方，一旦闹起来影响就会很恶劣。而且我们医院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做会把自己推入深渊的事儿。”
我还想据理力争，何允安就拍拍我的背，示意我少说几句。
然后他对医生说：“那先给她做一些基础的治疗，她的家人我来沟通。”
医生点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先给她做催眠治疗，搭配一下物理疗法，不过效果我不敢保证。如果你们能和他的家属取得联系，那就尽快沟通好，反正此事宜急不宜缓。”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何允安问我今晚是回家，还是在县城待一晚。
“待一晚吧，我想和孙羡楠对上话，看看她是否还记得我和沈涛，不然我不甘心。”
何允安当即订酒店，到酒店房间他让我去洗澡，等我洗澡出来，就听到何允安在打电话：
“她是你们的女儿，现在精神状况已经很糟了，如果你们不出面和男方家商谈打掉孩子，她轻则病情加重无法医治，重则可能会直接没命。”
对方说了什么后，何允安又说：“难道你们连亲生女儿的生命，都要漠视吗？”
话音刚落，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何允安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向来好脾气的何允安，也忍不住骂了句脏字。
“你是和孙羡楠的家人打电话吗？”
“对，他爸接的，咬死孙羡楠已经不是他家的人，在夫家即便被打死，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何允安说着，不由多了愤慨：“果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父母的。”
“确实是这样，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她的父母不愿参与，那我们只能直接和屠夫聊？”
“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由我来沟通就好，你先休息。”
“但我睡不着。”
“那看会电视儿，或者我给你挑个电影？”
我闷闷点头。
何允安挑了一个喜剧片，可是再好笑的剧情，也无法令我的心情有一点波动。
何允安陪着我一起看，还叫了外卖零食，一边喂我吃薯片，一边给我剥瓜子。
电影过半，何允安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把手心里的瓜子仁放进我手里：“你先自己看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何允安摸摸我的脑袋：“回来和你说。”
何允安一走，我的注意力更加无法集中在电影上，思绪全集中在时间上了。
过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见何允安回来，我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想了想还是搁下手机，起身出门去找他。
此时已经是凌晨，酒店过道很安全，不见什么人影。
我乘电梯下楼，刚到门口就看到何允安和他的保镖站在门外。
再走近一些，看到了站在他们中间的屠夫。
屠夫身高很矮，顶多一米六，被何允安他们挡得严严实实，需要找一些角度才能看到他。
我听到何允安说：“孙羡楠是我的朋友，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如果你同意孙羡楠和你儿子解除事实婚姻的关系，并同意她打掉腹中的胎儿，那她家收下的彩礼，我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屠夫：“不可能，那是我王家的血脉，我怎么可能打掉！”
“不打也可以，那我会组建最好的律师团队，取证孙羡楠被你们强娶强卖的事实，以及你们买走孙羡楠却不善待她，甚至用尽手段虐待她，以至于她精神失常的事情。”
屠夫急得几乎快跳起来打何允安的膝盖了：“你他么的是哪里来的人？可不许胡说八道！”
保镖厉声警告：“注意你的用词用句，如果不想被打得满口掉牙的话。”
屠夫看着何允安身侧魁梧的左右护法，到底认怂：“我是想说，孙羡楠生病，可能是她家的基因有问题，我们王家绝对没有对不起她。”
何允安冷冷道：“你说的可不做数，我们会自己调查。现在你有一晚上的思考时间，如果明天早上八点以前，我没有收到你同意的回复，我的律师团队就会进驻。”
何允安说完，转身回酒店，我有点心虚地躲在树身后。
眼看着何允安走到距离树一米远的地方，声音清冷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