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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一散，陈元没回帝师府，直接拐进了尚书台隔壁的内阁文案房，徐长风跟在他后面，手上提着那三份刚刚被准奏的折子。
“让江南讲政局马上发文，第一件事，撤换江州讲坛现任讲主，副社长沈青柠、讲坛执务耿礼文、评稿组头子张世林，一起滚。”
徐长风低声：“柳依依那边还没回来，江州这边您打算让谁顶上？”
“如玉。”陈元回得干脆，“她不是一直在江州盯着局势？这回给她副使衔，让她先去接印，讲坛清理完再通知柳依依回京。”
徐长风应了一声，刚想转身安排人起草公文，陈元突然又叫住他：“等等。”
“你说女帝那句‘准奏’，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懒得管了？”
徐长风想了想：“要真是懒得管，也不会让您自己来奏。我觉得她是在看，要么你赢，要么你死。”
陈元轻哼了一声：“正好，我也想看她那帮老臣还能蹦多久。”
说完，他一甩袖子走了。
……
江州这边，正是晌午。
柳依依站在诗社后院的槐树下，听完金玉小声念完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整个人一动没动，连鞋尖都没动。
她手上拎着一只白瓷水盂，本来是准备浇花的，结果听完这一通之后，那水盂直接往地上一扣，啪的一声，瓷片全崩出去。
“撤了沈青柠？”她眯着嗓子问了一句。
金玉咽了口口水：“是的。帝师署那边刚贴出布告，说是总署三制初试，各地讲坛要清理旧员，江州这边以你名义暂缓重整，先由监察副使如玉接管，您回来之后再全权整顿。”
柳依依把手在围裙上一擦，低声骂了一句：“妈的，陈元到底什么意思？”
“他知道我在盯沈青柠，怎么这会儿把人先撤了？是怕我搞不定？还是不想我沾这个功劳？”
金玉小声道：“小姐，您也别太往心里去，帝师肯定是顾全大局，不想你这边再被人盯着说你公报私仇。”
柳依依没接话，直接扭头进了正厅，把金玉甩在门外。
她脑子飞快转着。
沈青柠是太后的人，陈元这次亲自动手撤她，不光是削太后的面子，更是不给自己留后招。这个举动，不像是陈元一贯的作风。
他以往再怎么狠，表面上也都会留条台阶给别人下。可这次动手这么利索，不见一丝犹豫，倒像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盯上沈青柠，只是借自己这股子劲先试探一波太后。
“也就是说，这一局，我不过就是他的一把刀……”
她在屋里来回踱了三圈，冷不丁自言自语一句：“陈元，你倒是厉害，把我拿得死死的。”
片刻之后，她站定脚步。
“金玉，去收拾东西。”
“通知如玉，接手那边之后，先封账房，关评审，所有稿件全部重审。”
“还有，让人备马，我要回京城。”
金玉愣住：“小姐，您不是说江州这边要站稳才回去？”
“站你个头。”柳依依没好气地说，“人都撤光了，我在这边就是守空城。回京才是真正的战场。”
“那副社长的位子怎么办？诗社这边新换的教习都还没站稳呢……”
柳依依手一抬，懒得听：“副社长？我还想当社长呢。这回回去，我非把诗社整合成‘帝师讲政局江南分部’不可。”
“你等着看吧，陈元想拿我当刀，我就让他看看，刀也能反过来挑主子。”
……
京城。
帝师署。
陈元刚开完一场小会，把江南讲政局新规布置下去，没等屁股坐热，门外就有人急匆匆进来。
“启禀陈师，诗社副讲如兰姑娘来访，说有要事稟告。”
“如兰？”陈元皱了皱眉，点头，“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兰馨一身素衣走进门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随手呈上一份折子：“这是江南几位讲坛姑娘私下整理的讲政民意摘要，虽非正式，但也能为三制推行提供民间声音。”
陈元扫了一眼，大概是些学生对女讲的态度记录、书坊支持度调查，还有几篇读者投稿的摘选。
“挺会巴结。”他心里冷哼一句，表面上却点了点头，“心意我收到了，你下去吧。”
兰馨退出来时，偷偷瞥了桌上那封未封口的来信一眼，只看到一个署名：“戚霜华”。
她眼皮一跳，暗道不好：“平阳县那边的人都开始写信进帝师署了……柳依依回来后，我恐怕连副讲都保不住。”
她刚出门没多久，徐长风走进来，手里捏着另外一封信。
“陈师，柳依依启程了，说是后天能到京。”
陈元接过信，淡淡道：“那我得准备点见面礼给她。”
徐长风笑：“哪种礼？”
陈元冷笑一声：“当然是让她知道，这诗社不是她一个人的家业。副社长的位子，谁坐着，得她争，不是她想拿就能拿的。”
“再说了，江南讲坛的账还没算干净，她回来之前，我先替她清一轮。”
“告诉文坊那边，凡是在江州期间私印过‘十议文抄’的，一律列入查册名单。”
徐长风低声问：“连楚婉阳那批也一并查？”
“都查。”
陈元合上信封，一句冷冰冰的命令甩出：
“从今天起，谁在江南讲坛混水摸鱼，就别想回京混口饭吃。”
……
三天后。
京郊官道，柳依依下马，望着帝师署方向，深吸一口气。
“回家咯。”
她身后金玉问：“小姐，咱现在要直接进帝师府吗？”
“不。”
“先去见一个人。”
“谁？”
“月容郡主。”
柳依依把披风一甩，朝诗社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开口：
“我回来了，这局，是时候收一收了。”
柳依依这一脚踏进诗社，原本热热闹闹的讲坛当场安静了大半。
后院值守的小教习第一时间冲进来通报：“月容郡主，夫人她回来了！”
月容郡主正在案前整理稿件，听完只是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我知道。”
说是知道，其实这几天她就一直在等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