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911.com,更新快,无弹窗!
她这一讲,准备了整整三天。
讲稿压住了火气,句句不争,可又处处带刺,她知道柳依依不敢把她直接刷下去,这场试讲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后那边也盯着。
程吉有点不放心,低声嘟囔一句:“你还是小心点,柳依依要是真借‘制度’压你,你翻不了身。”
兰馨合上讲稿,起身穿衣,“我今天就要让她知道,我讲的不止是书,是人。”
诗社讲坛,今日是试讲第一轮,安排了六人。
兰馨被排在最后一位。
这排得很妙,前面五个,全是“衬托”用的。
第一个紧张得嘴打哆嗦,第二个词不达意,第三个讲稿没改完就硬上,台下听众已经开始哈欠连天。
等轮到兰馨的时候,现场一下就安静了。
她走上讲坛,站定,看了眼最前排那一排人,全是柳依依那边安排的评分组。
“今日之讲,题为《静听之术》。我无意争权夺位,也不谈风花雪月,我只想说一个事——人在乱中如何定得住心。”
这一句话,不高不低,却把“别人都乱我不乱”给讲明白了。
下面原本要走的几个女讲生,愣是坐了回来。
她继续说:“如今江州讲政风头正盛,可我常听人问——制度越多,讲人是不是越像犯人?要交讲纲,要过三审,要定期考核,要讲话像官,走路像吏,这书还能讲吗?”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我的答案是——能。”
“讲人若心中无光,再宽的制度也照不亮他;讲人若心中有气,再窄的规矩也拦不住她。”
“可前提是,我们得知道,讲人不是机器。”
“讲的是人,不是绳索。”
这一连串的讲,节奏稳,气势顺,底下开始有人点头,还有小声应声的。
坐在最前排的如玉脸都快绷不住了。
“这女人……来真的。”
评分席上有个来自监察署的中年讲助,偷偷在小纸条上写了句:“可考虑副社席。”
兰馨扫了一眼,收尾:“我今日之讲,讲完不讲政纲,不提诗社。我只讲人,讲事,讲心。若诸位觉得我讲得不中听,那我自退。若讲得有几句入耳,那我愿往后每日早晨六时,站在讲坛前,听百姓一句话。”
全场静了一息,接着是掌声。
比前面几个讲的加起来都响。
她知道,这一仗,她赢了第一步。
讲完下坛那一刻,她看都没看柳依依那边一眼,转身就走。
走得潇洒,还留下一句,“我这人,一向讲完就走,从不求掌声。”
讲政署内堂,柳依依坐在大堂上,看着那份初评分。
三个评分人里,两个给了高分,一个给了“需观察”。
如玉咬牙道:“她这讲稿,明摆着是冲着你写的,她在挑你设的讲政制度的刺。”
柳依依懒得看那稿子,只随手一丢。
“她挑制度,是她活得久。”
“挑我的人,还没见一个活着笑。”
金玉凑上来说:“小姐,要不要我安排人放出风声,说她‘借制度谈情绪’,打感情牌?”
“别搞那虚的。”柳依依眼都没抬,“她讲的是有东西的。”
“问题不在她讲得好不好。”
“问题在——她到底想要什么。”
金玉一愣:“她不就想要副社长的位置?”
柳依依冷笑:“副社长?她要真只是要副社长,我巴不得现在就让她坐上去。”
“她想的不是副社,是权。”
“她要的是——制学副讲的敲门砖。”
“这一步她要是站住了,下一步就不是我能拦得住的了。”
金玉吞了口唾沫,悄悄看了眼桌上那份讲稿副本。
“那咱怎么办?”
柳依依敲了敲桌面,“拉开下一轮试讲名单。”
“我来挑题。”
如玉挑眉,“你要亲自出题?”
“对。”柳依依嘴角一动,“她不是爱讲人吗?”
“这次题目我就给她出一条——《讲人之责,不止于讲》。”
“我倒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只讲情绪,不讲规矩。”
兰馨这边刚回住所,程吉就凑了上来。
“成了,真成了!”他压着嗓子,“外面都说你这场是整个试讲最稳的,已经有三个人私下说要推你上副社席!”
兰馨坐下,倒了杯茶,“别高兴太早,柳依依不会放我上去的。”
程吉顿了一下,神情复杂。
“你这次是走了明道了,她也不敢明着压你。”
“她再拽,也不能驳了全江州的嘴。”
“她要是硬压,那她讲政署的脸面可真全丢光了。”
兰馨没说话,只看着那壶茶,似笑非笑。
“她不会硬压我。”
“她会给我一个讲不下去的题。”
程吉愣了愣,“那你怎么办?”
兰馨低头笑了,“我要让她知道,就算是她出的题,我也讲得赢。”
“制度是她的。”
“可江州听书的老百姓,不是她的。”
“我要讲的,不是她的规矩,是这些人愿意听的理。”
三天后,新一轮试讲名单公布。
兰馨的名字赫然在列。
题目:《讲人之责,不止于讲》。
她看完只笑了一下。
“果然是她出手。”
程吉拿着名单看着,“你能讲这个吗?”
“能。”兰馨合上讲稿,站起身来。
“讲人不是只会嘴皮子功夫。”
“我今天,要让她知道,讲得出道理的人——也能讲出规矩。”
当天午后,诗社讲坛再度开席。
兰馨再次上台。
这次,她换了一身墨绿衣裳,整个人站在台上,不像讲人,像个审官的。
她开场只说一句话。
“今日之讲,我不讲规矩,也不讲情绪。我只讲三个故事。”
“讲三个,没备案过的女人,怎么一场场把书讲成了命。”
“然后我再问你们一句,讲人该负什么责。”
这一句,一下就把全场人拽住了。
没人说话,没人走神。
她开始讲故事。
第一个,是永安州那个只会识字却能靠一篇《女嫁议》感动五十个村子的农妇。
第二个,是东南角坊那个靠念讲义救出两名差点被卖去北地的孤女的自学女讲。
第三个,是她自己。
她说,“我被人踢出讲政署,回到江南,一文没有,靠两卷旧书稿讲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