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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我讲得不规矩，我认。”
“可我问一句——那些站在讲坛上高谈阔论的人，有几个真进过街角的小院，听过底层妇人讲的‘饭桌学’？”
“讲人不是挂个名字的职官，是得扛得住人情冷暖的那种‘口活活法’。”
“讲人若只会讲，那她不过是条广播。”
“讲人若能走得进街头，讲得出民气，那她才配站讲坛。”
全场再次安静。
有人偷偷擦眼泪。
如玉坐在最前排，第一次没拿出红笔，而是低头把那句话默默记了下来。
讲人不是广播，是要讲得出人命的。
兰馨讲完，收尾只问一句：
“你们觉得，我这样的人，能不能进讲政？”
没人敢说不能。
她下坛时，柳依依正站在内堂后面。
两人擦肩而过，谁都没停下。
可兰馨走远后，只留下一句：
“讲人之责，不止讲。”
“还得顶得住你这种人。”
柳依依没说话。
只是转身，走进了讲政署里。
柳依依回到讲政署，没有洗脸，也没喝水，一头扎进了文案房，把这次所有评分稿、听众反馈、讲稿草案全调了出来。
她在案上铺了整整两张纸，红笔一笔笔划着，连一页都没放过。
“她讲得确实有一套。”金玉站在旁边，有点忐忑，“你要真给她副社长，那不是把诗社半边天都交出去了？”
“所以我不会给她。”柳依依手没停，“但我也不能直接拿掉她。”
“你没看出她这次上讲坛根本不是冲着副社长来的？”
金玉眨了眨，“她要的是……更大的位置？”
“她要的是资格。”柳依依看了一眼门外，“她是想混进制学署。”
“只要让她在讲政站稳，就能借副社身份跟京城那边搭上线，到时候是上报讲纲也好，是送稿给帝师署也好，她有的是法子往上爬。”
金玉一听脑袋就炸了，“那可不行啊，她这人阴得很，真让她摸上去——小姐你可就没好日子了。”
“所以现在就得收网。”柳依依眼里透着寒，“这两场她借的是人心，我要让她撞一回制度的硬墙。”
“她不是讲‘讲人不是机器’吗？我就让她知道，制度不是纸，是铁。”
同一时辰，帝师府后堂，陈元正披着常服坐在书案边，徐长风、司徒明、如玉全在。
徐长风刚从江州回来，满身风尘，话一出口就是重点：“兰馨那场试讲，民意反馈很高，甚至有讲助当场愿意让位给她。”
“柳依依这次真被逼到了墙角。”
如玉倒是没什么同情：“她这也是前期太硬了，一把抓太久，下面这些讲人憋着一肚子气，兰馨一借势，那不就炸了。”
陈元手指轻轻敲桌面。
“炸不炸无所谓，关键是这次讲坛上讲出来的‘制度vs人情’这个话题——要命。”
司徒明开口：“你不早就想让柳依依扛制度落地那一棒？现在不是扛着了吗？”
陈元没说话，转而问徐长风：“监察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徐长风把一份名单递过去，“讲政署下面备案讲人目前共一百四十二人，其中有实讲政绩者五十八人，剩下基本是空挂或者水讲。”
“你要是下决心整顿，能直接砍掉一半。”
陈元扫了一眼，随手丢桌上，“让人传信江州。”
“我给柳依依三天时间，自己动手清理。”
“她要是不动，我来动。”
如玉试探性问：“你是打算借这次兰馨上位，来个全局洗牌？”
陈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了一句，“制度这种东西啊，不是靠谁讲得响，是靠谁能让它动起来。”
“柳依依这次讲不赢兰馨没关系。”
“但她要再动不了讲政，那我就得找一个能动的人上来。”
司徒明这时皱眉，“你还真考虑兰馨？”
“我考虑的是谁能推讲政一把。”陈元不咸不淡，“她如果真能讲、能做、能扛——凭什么不能用？”
“制度这锅，不是让你拿来摆脸的，是让你背在肩上的。”
徐长风没吭声，只低头默默在备忘里加了一条：兰馨一旦再次试讲成功，须提议设“讲政双副制”。
两日后，江州讲政署贴出新公告。
署内讲人全面年审，所有备案讲人需提交讲纲、政绩、学生反馈、考核结果等材料，缺一不可。
公告底下还加了一句：若三日内未补材料者，自动取消讲人资格，不得参与后续考核。
一出榜，讲坛直接炸了。
“她这就是清洗啊！”
“我们这些老讲人讲了三年不说政绩，讲的是情怀——她说砍就砍？”
“她这是想把诗社讲人全换一遍，把我们这些前朝留下来的全扫出去！”
有人当场撕榜，被巡讲组按住。
而那边兰馨听说这事，却只笑了一句，“果然来了。”
程吉低声说：“她这是想堵你这口‘讲情讲人心’的风，你要是再接着讲，就等于跟她对着干了。”
“对着干又如何？”兰馨喝了口热水，“她是制度，我是人。”
“人若都不敢说话了，这制度早晚也得完。”
“再说了——她这三日年审，我也交一份。”
程吉眼珠转了转，“你有政绩？”
兰馨摇摇头，“我没政绩。”
“我讲的就是‘为什么讲人不能只有政绩’。”
柳依依收到兰馨的年审申请，是晚上子时。
她盯着那封递上来的信，冷笑了一声，“她这意思是要用这份年审材料，当众打我一次。”
“她想玩，我奉陪。”
她站起身，吩咐金玉：“明天起，公开讲人政绩榜，按材料评分，每人一个等级，挂在诗社正堂。”
“把兰馨的那份摆在C位。”
金玉有些迟疑：“你……不怕她讲出来的东西真打动人？”
柳依依甩下一句，“我要让她知道，制度可以讲心，但制度也能打脸。”
这一夜，江州的讲坛没睡。
讲人赶材料的、补课纲的、抄学生反馈的、找人写表的，都在忙。
而另一边，制学署的公文刚送到帝师府。
陈元拆开一看，里头只一句：“陛下准设‘讲人年度评审’，帝师署可设副司主理，派人驻江州长期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