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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国公愣在原地,脸色由黑转红,又由红转白,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心神。他呆立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整了整衣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颤声道:“臣……臣威国公许震山,接旨!”
宣旨太监轻咳一声,展开圣旨,声音清亮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威国公许震山,忠勤可嘉,德行堪表,特赐‘辅政贤勋’金匾一方,另赏白银千两、绸缎百匹,以彰其功。着即日起,随昭武王赴幽州协办录事之务,协理军政,监察文书,不得懈怠。钦此。”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邱淑被按在地上,却也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一震??这哪是褒奖?分明是借着“赏赐”之名,将威国公推上风口浪尖!所谓“辅政贤勋”,听着体面,实则不过是皇帝拿他当个摆设、一个牵制昭武王的棋子罢了。而那“协办录事”,更是明晃晃地给了他插手军务的权力,稍有不慎,便是祸端。
她咬住嘴唇,强忍笑意。大将军果然算无遗策,早知皇帝会动这一手,便抢先布下局中之局。
威国公却是满脸狂喜,几乎要跳起来。他接过圣旨,捧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连声谢恩,额头都磕出了红印。待宣旨太监走后,他仍站在原地,反复摩挲着圣旨边缘,口中喃喃:“我……我真的要转运了?青元子没骗我?第一位女子……竟是她?”
他猛然扭头看向邱淑,眼神骤变。
刚才还恨不得将她活活打死的凶相,此刻竟化作一种诡异的热切。他挥手喝退家丁,亲自上前扶起邱淑,语气竟前所未有的温和:“邱……邱姑娘,方才多有冒犯,是本国公一时失态,你莫要放在心上。”
邱淑装作惊惶未定,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国公爷言重了,小妇人不敢当。”
“不不不!”威国公连连摆手,“你可是本官命中的贵人啊!方才宫里来人赐封,你说巧不巧?就在我出门第一眼看见你之后!青元子道长说的没错,你是能旺我运道之人!”
邱淑故作茫然:“这……这怎么可能?我只是奉大将军之命,来给三姑娘送些冬衣和药膏……”
“三姑娘?”威国公一怔,随即想起府中那个病恹恹的女儿,眉头微皱,但很快又被喜气冲散,“哦,对对对,你既是大将军的人,那更是贵不可言!来人!快请邱管事进府奉茶!”
“管事?”邱淑微微睁眼。
“对!”威国公拍掌大笑,“既然你要随本官同去幽州办差,不如就做个贴身女管事,专司内务文书、饮食起居,如何?待遇从优,月银五两起步,另有赏赐!”
邱淑心中冷笑??正中下怀!
她低头敛袖,恭敬行礼:“若国公爷不嫌弃,小妇人愿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威国公连道三声好,眉飞色舞,仿佛已看到自己携美同行、官运亨通的未来图景。
殊不知,他口中的“美”,正是要将他一步步拖入深渊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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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京郊校场。
旌旗猎猎,战鼓隆隆。三千精兵列阵待发,铠甲森然,刀枪如林。昭武王许靖央一身玄甲金纹,骑在乌鬃马上,目光冷峻扫视全场。
寒露与辛夷率众女兵护于左右,邱淑亦换上一身素净却挺括的深青女官服,手持册簿,立于威国公身后半步,神情恭谨。
威国公今日穿戴齐整,胸前挂着皇上赐下的金匾,走路带风,逢人便笑,俨然一副重获圣宠的模样。他频频回头看向邱淑,眼中满是得意??旁人只当他带了个得力女官,谁能想到这是他命中的“贵人”?
崔尚书亲来送行,在阵前拱手道:“昭武王一路顺遂,朝廷静候佳音。”
许靖央点头致意,抬手一挥。
号角长鸣,大军开拔。
车马滚滚,尘土飞扬。队伍绵延数里,缓缓驶出京城北门。
行至黄昏,大军扎营于昌平驿外。篝火燃起,炊烟袅袅。许靖央巡视一圈后回帐,寒露立即上前低语:“邱淑已安插妥当,今夜便开始记录威国公言行。”
许靖央颔首,掀帘入帐。
不多时,邱淑悄然前来禀报。
“大将军,威国公今日午间饮酒三杯,言谈间多次提及赵氏,称‘若非靖央搅局,早已续弦成功’;又说‘此番赴任,必让那丫头好看’。他还私下召见一名密探模样的男子,交予一封密信,命其速送京中某处宅院。”
“地址可记下了?”
“记下了。”邱淑递上一张纸条,“是城南柳巷十七号,属下查过,那是赵氏旧仆所赁之屋。”
许靖央眸光一沉。
果然是赵玉兰在背后搅动风云。
她冷笑一声:“她倒是不死心。”
寒露怒道:“那贱人害您被逐出府,险些丧命,如今还想勾结威国公对付您?要不要现在就派人把她抓来?”
“不必。”许靖央淡淡道,“让她蹦?,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转向邱淑:“继续盯着,凡他一举一动,无论大小,皆如实记录。尤其是账目往来、私通信件、收受贿赂等事,务必详尽。”
“是!”邱淑肃然应命。
许靖央闭目靠在椅上,指尖轻叩案几。
她知道,皇帝派威国公同行,是想看她难堪;而威国公自以为得势,必将肆意妄为。但她更清楚??越是猖狂之人,越容易露出破绽。
只要他敢伸手,她就有理由斩断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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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大军抵达幽州。
幽州乃边陲重镇,城高墙厚,驻军万余。前任节度使因贪腐被查办,政令混乱,民怨沸腾。许靖央一到,立即接管兵权,整顿吏治。
威国公却被晾在一旁。
名义上他是“协办录事”,实则连军营大门都进不去。所有文书奏报,均由许靖央亲信处理,他只能看看抄本,连签字权都没有。
威国公怒不可遏,在府中摔杯砸盏:“这是要把我当摆设吗?我是她爹!是皇上亲封的辅政大臣!”
邱淑低头研墨,轻声道:“国公爷息怒,或许昭武王初来乍到,还需些时日理顺事务。等她站稳脚跟,自然会倚重您。”
“哼!”威国公冷哼,“她若再这般无礼,我就写折子弹劾她!藐视亲长,专权跋扈,我看她还能嚣张几日!”
邱淑不动声色,当晚便将这话记入《录事日志》,并悄悄拓印了一份,连夜送往许靖央处。
次日清晨,许靖央召集文武官员议事。
她端坐主位,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本王奉旨镇守幽州,首要之事,便是肃清贪弊,重建纲纪。现下令:即日起,所有军饷发放、粮草调度、军械采买,一律实行三审制??经办、核查、签批三方分离,互不统属,违者以贪赃论处。”
众官凛然称是。
唯有威国公坐在末席,脸色铁青。
散会后,他怒气冲冲回到住所,一脚踢翻椅子:“这是冲着我来的!她怕我查她账目,干脆把路全堵死!”
邱淑端茶进来,柔声道:“国公爷,其实您也不必太过忧心。昭武王虽严,但若您能主动协助整顿,提出良策,岂不是更能彰显您的才干?皇上若得知您一心为公,未必不会另眼相看。”
威国公一愣,眯眼打量她:“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小妇人斗胆建议,不如您牵头成立一个‘账目稽查司’,专门审查过往三年的军需账册。若真查出问题,既显您清正廉明,又能助王爷厘清积弊,岂非两全其美?”
威国公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妙啊!这样一来,我不但有了实权,还能光明正大地插手她的核心事务!而且……嘿嘿,若真查出她有什么猫腻,正好参她一本!”
邱淑垂眸浅笑:“国公爷英明。”
三日后,“幽州账目稽查司”正式挂牌成立,威国公自任提调官,邱淑任副手,负责文书归档与数据整理。
消息传到许靖央耳中,她只是轻轻一笑:“让他查,查得越深,死得越快。”
果然,不过十日,威国公便得意洋洋地呈上一份“重大发现”??声称近三年军粮采购中存在巨额亏空,疑似有人虚报价格、中饱私囊,涉案金额高达八万两白银。
“此乃惊天大案!”他在朝会上拍案而起,“请王爷彻查主使,以正法纪!”
许靖央接过卷宗,翻阅片刻,忽然抬眼看他:“国公爷辛苦了。不过……这些账册,是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稽查司从库房调取的原始凭证!”威国公昂首挺胸。
“可本王记得,三个月前,前任节度使倒台之时,所有原始账册已被押送刑部备案,现存于京中大理寺档案库。”许靖央声音平静,“国公爷手中的,恐怕是伪造副本吧?”
全场哗然。
威国公脸色剧变:“你……你胡说!我怎会造假?”
“是不是造假,一验便知。”许靖央拍手,寒露捧着一叠文件入场,“这是刑部存档的原件影抄本,请诸位比对笔迹、印章、用纸年代。”
文书官当场核对,不到一刻钟便得出结论:威国公提交的账册,确系伪造,且有多处篡改痕迹。
许靖央冷冷起身:“威国公,你身为皇亲,奉旨协理政务,竟敢伪造公文、构陷主帅,意图动摇军心,罪不容赦!来人??”
侍卫涌入,将威国公当场拿下。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嘶吼,“我是你爹!是国公!皇上不会饶你!”
“你不是我爹。”许靖央一字一句道,“从你将我母亲逼死那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父亲。今日之举,非为私怨,而是依法行事。”
她转身面向众将:“即日起,威国公许震山涉嫌伪造文书、滥用职权、勾结外臣,已被羁押候审。其一切职务,尽数撤销。任何人不得私自探视,违者同罪。”
帐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这位昭武王,终于亮出了她的獠牙。
夜深人静,许靖央独坐灯下,翻开邱淑呈上的《录事日志》。
最后一页写着:
“腊月初五,威国公私遣心腹送信三封,一封致京中赵氏旧仆,两封寄往江南某盐商。经查,该盐商曾因走私被查,疑与威国公有利益勾连。另,其近日频繁接触幽州豪绅,似在筹措资金,意图不明。”
许靖央合上册子,眸中寒光闪烁。
她提笔写下一道密令,交给寒露:“派人潜入江南,查清那盐商底细。同时,盯紧赵氏动静。她若敢踏进一步,就别怪我不讲旧情。”
寒露领命而去。
窗外,朔风呼啸,雪落无声。
许靖央望着远处营中灯火,唇角微扬。
她曾是许家弃女,被夺军功,遭人践踏。如今重生归来,步步为营,终将仇敌逼至绝境。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