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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滹沱折将真定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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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滹沱折将真定惶(下)(第1/2页)
    自滹沱河畔那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血腥屠杀将南军那三十万看似声势浩大的“王师”美梦彻底碾为一滩混杂着鲜血与泥泞的冰冷尘土之后,那条本该通往荣耀与胜利的北方征途对于所有侥幸从那片人间炼狱之中逃脱出来的南军残兵败将而言,已然化作了一条通往绝望与死亡的漫长而又看不到尽头的黄泉之路。燕王朱棣并没有给予这些早已丧失所有斗志的“猎物”任何喘息的机会,他麾下那支由三万名百战精锐所组成的黑色铁骑如同一群早已嗅到血腥味的最耐心的草原狼群,不紧不慢地缀在那些溃不成军的南军残部身后,用一种充满了戏谑与残忍的姿态不断地发动着骚扰性的、足以将人最后一点抵抗意志都彻底磨灭的追击。他们并不急于将这些已然是囊中之物的猎物彻底杀死,他们更享受的是看着这些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天子亲军在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之中如同被戏耍的老鼠般狼狈奔逃,最终在体能与精神的双重崩溃之下彻底沦为他们刀下那早已冰冷的不甘亡魂。
    而在这场充满了屈辱与血腥的漫长追逐之中,那位本该是统率三军、为国尽忠的南军主帅长兴侯耿炳文无疑是承受了最大痛苦与最深煎熬的一个。他早已没有了那份属于开国宿将的威严与从容,那身曾陪伴他征战半生、见证无数次辉煌胜利的玄铁重铠此刻也早已布满了狰狞的刀痕与干涸的血迹,显得那般破败狼狈。他那张本是写满了谨慎与坚毅的苍老脸庞此刻只剩下一种在经历了大厦将倾般的惨败之后才会有的死灰般的麻木与空洞。他机械地挥舞着手中那柄早已卷了刃的佩剑,麻木地格挡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冷箭与弯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身边那些为了保护他而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跟随了他数十年之久的忠心部属,那颗本已坚硬如铁、早已在无数次生死之间被磨砺得再无半分波澜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无数把淬了剧毒的冰冷刀子反复无情地切割着。
    他知道,自己完了。他不是败给了燕王朱棣的兵威,更不是败给了那些北军将士的悍勇。他是败给了那来自数千里之外金陵皇城的一道道充满了年轻帝王不切实际的幻想与那些不知兵事的文官们愚蠢傲慢的催战圣旨。他更是败给了自己心中那份早已不合时宜的对这个早已腐朽不堪的朝廷所抱有的最后一丝可笑的忠诚。他是在用这些最忠诚、最无辜的生命去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的愚蠢与偏执买下那张早已注定了要通往地狱的昂贵单程票。
    就在他那颗早已被无边的绝望与自责所填满的苍老的心即将要被这无休无止的血腥追杀彻底压垮的那一刻,一座在远处那被血色残阳所染红的地平线之上若隐若现的、充满了坚固与安全气息的巨大城池轮廓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真定!那座他本该在数日之前,便能从容不迫地率领三十万大军安然进入的坚固避风港。
    “真定……是真定城!”
    “将军!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那充满劫后余生狂喜的嘶哑呐喊,那声音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深潭的巨石,瞬间在那些早已筋疲力尽、濒临崩溃的南军残兵败将中,激起了滔天的希望涟漪。他们那本已麻木的双腿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那双本因绝望而空洞的眼睛里也重新燃烧起求生的火焰。他们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声的、充满对生的无限渴望的嘶吼,向着那座在他们眼中已然成为这片血色炼狱中唯一且最后的天堂——真定城,疯狂地冲去。
    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狂喜交织的奔逃之中,耿炳文,这位为大明王朝征战了一生的沙场宿将,却猛地勒住了他那匹同样是浑身浴血、气喘如牛的苍老战马。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他那双浑浊的、早已被泪水与血水模糊的眼睛,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那片广阔的、充满死亡与背叛的血色原野。他看到那面绣着巨大“燕”字的黑色王旗,如同一只张开死亡翅膀的巨大秃鹫,不紧不慢地收拢着它早已将他们彻底笼罩的死亡包围圈。
    他知道,自己可以逃。他可以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千残兵,狼狈地逃入那座坚固的城池,去苟延残喘,去等待那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金陵援军。可是,然后呢?
    他想起了那些倒在滹沱河畔的数万名年轻生命,想起了那些为了掩护他撤退而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燕军铁骑的忠诚部属,更想起了自己出发之前在金碧辉煌的文华殿中,那位年轻的天子亲手将那方沉重的、代表着三十万将士性命与整个帝国未来命运的帅印交到自己手中时,那双充满无限信任与期盼的清澈眼睛。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悲怆与决绝,如同最汹涌的决堤江河,轰然冲垮了他心中那道名为“生”的最后堤坝。
    “不……”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和身旁那同样是须发皆白、浑身浴血的老亲兵能够听见,“我们,不走了。”
    那名跟随了他整整三十年的老亲兵闻言,猛地一愣。他看着自己将军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苍老脸庞,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滚烫的泪水。他知道,将军要做什么了。
    “将军!”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悲痛而剧烈地颤抖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只要咱们能守住这真定城,等待朝廷的援军,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啊!”
    “翻盘?”耿炳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无尽悲凉与自嘲的惨烈笑容。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跟随了自己半生、早已情同手足的忠诚老兵,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属于凡人的脆弱与温情。
    “老陈,”他轻声说道,那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我为这朱家江山卖了一辈子的命。临了,总得为自己,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要回一点最后的体面吧。”
    说罢,他不再理会老亲兵那撕心裂肺的哀求,猛地调转马头,将那柄早已卷了刃的冰冷佩剑从腰间缓缓拔出,竟是独自一人一骑,向着那如同黑色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数万燕军铁骑缓缓迎了上去!
    “大明长兴侯,耿炳文,在此!”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属于开国宿将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怒吼,“燕贼朱棣!可敢与我一战!”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原野上久久回荡。那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不甘,只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军人最后的骄傲与尊严。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动注定是飞蛾扑火般的最后决死冲锋之时,一支冰冷的、带着死亡呼啸的黑色狼牙箭毫无征兆地从远处混乱的燕军阵中暴射而出。那箭快得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精准无比地穿透空间的阻隔,穿透他身上早已破损不堪的坚硬铠甲。
    “噗嗤!”一声轻微的皮肉被洞穿的声响。
    耿炳文的身体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胸膛之上已然多了一个正在疯狂向外喷涌着滚烫鲜血的狰狞血洞。他眼中的神采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他那高大的苍老身躯缓缓地从那匹同样是哀鸣一声便轰然倒地的战马之上向后倒去,最终重重地摔落在这片他曾为之奋战一生的冰冷北方土地之上。至死,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圆睁着,望向那遥远的南方金陵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哀与失望。
    他身旁,那位忠心耿耿的老亲兵见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悲号。他扔掉手中的盾牌,拔出腰间的战刀,如同一头受伤的疯狂孤狼,向着那铺天盖地的燕军铁骑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徒劳的冲锋。
    “将军——!!!”他的嘶吼很快便被那更加狂暴的马蹄声与杀声彻底淹没。
    一代为大明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宿将,就此陨落。他的死没有换来丝毫荣耀,只为那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悲剧添上一笔最为浓重的荒诞注脚。
    当南军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随着他们的主帅耿炳文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一同被燕军的铁蹄无情踏入泥泞之后,这场在滹沱河畔上演的充满血腥与背叛的悲歌,也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数万名早已丧失所有斗志的南军残兵败将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又如同被牧羊人驱赶的温顺羔羊,扔下手中那早已变得比千斤巨石还要沉重的兵刃,选择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原野之上屈辱地跪下投降。而燕王朱棣则终于可以如同一位真正的胜利者,策马缓缓走到那座在数个时辰之前还曾让他感到棘手无比的坚城——真定的城下。
    他没有立刻下令攻城。他只是静静地立于那护城河之畔,抬头遥望着那高达十数丈的巍峨城楼与城楼之上那些早已被吓破了胆、正用充满恐惧与麻木的目光俯视着他的南军守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也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只有将一切都牢牢掌控于股掌之间的绝对冰冷平静。
    他知道,这座城已然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甚至无需再多费一兵一卒。他只是对着身旁那位同样是策马而立、面容冷静、眼神之中却透着对战争残酷与人性复杂深深理解的青年将领唐霄淡淡地说了一句:“将耿炳文的尸首寻来,用上好的棺木收殓了。再派人去城下喊话。告诉城里的人,本王敬耿将军是条汉子。凡愿降者,既往不咎。若负隅顽抗,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说罢,他便不再看那座在他眼中已然是一座死城的真定城一眼。他猛地调转马头,向着那已然被他彻底掌控的广阔北方原野驰骋而去。他的身后,是那面在血色残阳之下被秋风猎猎作响的巨大“燕”字王旗。
    他没有立刻对这座看似唾手可得的坚城发动最后的总攻,并非是出于对耿炳文这位沙场宿敌的敬意,更不是出于对城中数万军民性命的怜悯。他那颗早已被无数次政治斗争与沙场铁血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所思考的早已不再是这一城一地的得失。他知道,在攻克了这座城池之后,自己将彻底掌控整个幽燕之地,再无任何后顾之忧。而他,也终于可以将自己那双冰冷的、充满无尽野心的鹰隼般的目光,真正地投向那遥远的、代表着整个帝国最高权柄的南方。
    然而,他也同样清楚,单纯的军事胜利并不能为他赢得整个天下。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将金陵城里那些人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都彻底摧毁的政治上的胜利。
    他看着那座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寂的真定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微笑。他知道,自己下一个要攻打的,不再是这冰冷的、由巨石与夯土构筑的城池,而是那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陵皇城,那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早已千疮百孔的人心。
    一场新的、看不见硝烟,却又远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为致命的战争,即将在那座繁华的、温柔的、充满阴谋与背叛的帝国心脏打响。
    当滹沱河畔那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血腥屠杀,随着最后一面南军军旗的轰然倒下而彻底尘埃落定之后,那座在深秋的萧瑟寒风之中显得格外孤寂与坚毅的真定古城,便如同一块被整个世界所遗忘的巨大礁石,沉默地承受着那来自于北方、由数万燕军铁骑所汇聚成的黑色怒涛,日复一日的、充满了焦躁与愤怒的疯狂拍打。然而,出乎所有燕军将士意料的是,这块在他们看来本该是强弩之-末、只需轻轻一推便会彻底崩塌的礁石,其内里所蕴含的坚韧与顽强,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在经历了最初那场猝不及防的惨败之后,那位为大明王朝征战了一生的开国宿将长兴侯耿炳文,竟是奇迹般地,从那无边的绝望与自责的废墟之中,重新站了起来。他那颗本已因袍泽的鲜血与金陵的愚蠢而变得冰冷死寂的苍老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种属于军人最后的、也是最纯粹的责任感与荣誉感,重新点燃。他不再是那个在野战之中瞻前顾后、迟疑不决的谨慎统帅,而是化作了一尊,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要与眼前这座孤城,一同,存亡的,不倒的战神。
    三日,整整三日三夜,燕王朱棣几乎动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攻城手段,从那能将数人合抱的巨大滚石呼啸着抛向半空的重型投石车,到那由最坚硬的铁桦木打造、高达十余丈的巨大攻城云梯,甚至不惜将数千名刚刚俘虏的南军降卒驱赶至阵前,让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填平那冰冷的、深不见底的护城河。然而,他所有的努力,在那座仿佛与大地彻底融为一体的坚固城墙,与那位仿佛早已预判了他所有攻城路数的沙场宿将面前,都显得是那般的苍白无力。城楼之上,耿炳文那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苍老身影,仿佛是一面永远也不会倒下的旗帜,他总能在燕军的主攻方向发起攻击之前,便已将城中所有可用的防御力量——无论是那早已烧得滚烫的金汁,还是那足以将人连人带甲都砸成肉泥的巨大擂木,都精准地调配到位。燕军在付出了数千人伤亡的惨重代价之后,非但没能在那坚固的城墙之上打开一个缺口,反而被城楼之上那密如飞蝗的箭雨,与那从天而降的滚石擂木,杀得是尸横遍野,士气低迷。
    第四日的黄昏,当那轮血色的残阳,即将要沉入那片被连绵的太行山脉所染成一片黛色的遥远地平线之下时,那座终年被肃杀的战鼓声与震天的喊杀声所笼罩的燕军中军大帐之内,终于也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朱棣,这位自起兵以来,便以一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姿态,席卷了整个幽燕之地的北方之王,此刻正一脸烦躁地在那幅巨大的、早已被他研究了无数遍的军事舆图之前来回踱步。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早已没有了数日之前,在滹沱河畔大破南军时的那份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物明明已在眼前,却迟迟无法将其彻底咬断咽喉的,深深的挫败感。
    “先生!”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如同磐石般静静盘坐在角落里的蒲团之上、仿佛早已入定的“黑衣宰相”姚广孝,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火气,“耿炳文这老匹夫,当真如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军连攻三日,损兵折将,士气已然跌至谷底!而那真定城,却依旧如一座不可撼动的铁山,横亘在我等南下的道路之上!长此以往,待南军缓过神来,从那大同、宣府之地调集各路援军,对我等形成合围之势,则我等便要从猎手变成猎物,危矣!”
    他那充满焦虑与杀伐之气的话语,在空旷的、只点着几盏昏黄油灯的帅帐之内久久回荡。然而,那个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僧袍、身材瘦削、面容枯槁的僧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依旧双目微闭,手中那串由一百零八颗不知名兽骨打磨而成的漆黑念珠,正在他那干枯的、如同鹰爪般的手指之间不紧不慢地缓缓捻动着。那姿态,仿佛帐外数万人的生死搏杀、震天的喊杀声与凄厉的惨叫声,都不过是扰动不了他心湖半分的微风。
    直到朱棣那充满焦虑的目光几乎要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僧袍都灼烧出两个窟窿时,姚广孝才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亮得如同两颗在最深的黑夜之中燃烧的寒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属于出家人的慈悲,只有将整个天下都视为棋盘、将所有生灵都视为棋子的绝对冰冷的理智。
    “王爷,”他那沙哑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静室之中缓缓回荡,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便抚平了朱棣心中那股狂躁的杀意,“贫僧说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一座再坚固的城池,其最脆弱之处,永远是守城之人的心。”
    “耿炳文的心,虽坚,却并非无懈可击。”姚广孝缓缓地从蒲团之上站起,他走到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伸出那只干枯的、如同鹰爪般的手,并非指向地图之上那座代表着真定城的坚固标记,而是指向了那遥远的、被无数山川河流所阻隔的南方的金陵皇城。
    “王爷您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充满了对人性精准洞察的微笑,“耿炳文这只老龟,他为何而战?他忠于的,并非是那个坐在金陵龙椅之上、对他充满猜忌与不信任的黄口小儿。他忠于的,是‘大明’这两个字,是他与太祖高皇帝一同用鲜血与白骨所打下的这片江山。他所畏惧的,也并非是王爷您的兵威,而是史书之上那支足以将他和他整个家族都钉在耻辱柱之上的名为‘不忠’的笔。”
    “所以,”姚广孝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妖异的智慧光芒,“我等便要从这‘忠’字之上做文章。我等要让那金陵城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他耿炳文已然不再忠诚。”
    朱棣的心猛地一震!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僧袍却口吐着比世间任何毒药都更为致命的诛心之言的妖僧,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知道,姚广孝将要为他揭开那张通往胜利的最后的底牌。
    “先生之意……”
    “贫僧之意,便是‘流言’。”姚广孝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却又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王爷,一场真正的战争,其战场从来都不只在沙场之上。人心的战场、朝堂的战场,其杀人于无形的威力,有时远胜于百万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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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早已写好的密信。那信并非是写给任何一位军中的将领,而是写给那早已潜伏于金陵城中、最繁华也最污秽的秦淮河畔的“瀚海龙庭”的另一位首领。
    “贫僧早已命人在金陵城中布下了一张由美色、金钱与人情所织成的无形的网。”姚广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残忍的微笑,“而这张网的中心,便是那位最懂得如何在官场与市井之间拨弄是非、挑起纷争的‘血观音’秦钰绮。”
    “贫僧已在这密信之中为她准备好了两份足以让任何一个对耿炳文心存疑虑的人都深信不疑的‘故事’。”
    “其一,”他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恶毒的算计,“便是在金陵城中所有那些达官贵人们最喜欢聚集的酒楼、茶肆乃至画舫之上大肆宣扬耿炳文与王爷您曾在漠北战场之上的所谓‘袍泽之情’。要将您当年如何在战场之上救过他一命,而他又是如何在庆功宴上对您感激涕零、引为知己的‘英雄事迹’编得活灵活现、感人肺腑。如此一来,他此次滹沱河之败便不再是技不如人,而是‘故意放水,心存旧故’的铁证。”
    “其二,”姚广孝的眼中闪过一丝更为冰冷的寒光,“便是要通过那些早已被我们收买的宫中的内侍与言官的门客,将另一种声音悄无声息地传入那位年轻的、耳根子极软的陛下的耳中。那便是耿炳文年老胆怯,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他之所以坚守真定、拒不出战,并非是为国尽忠,而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手中最后一支精锐的部队,是为了他那早已风雨飘摇的长兴侯的爵位。他是个只知自保的懦夫。”
    “王爷您想,”姚广孝看着朱棣,那张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于神祇俯视蝼蚁般的悲悯微笑,“当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都指向了同一个‘不忠’与‘无能’结论的流言,如同两股最凶猛的洪水,同时冲向金陵城里那座本就因战败而惊慌失措、摇摇欲坠的朝堂,那将会是何等一副壮丽而又可悲的景象?”
    “届时,我等甚至都无需再攻城了。金陵城里那些急于寻找一个替罪羔羊的大人们,便会亲手为我们送上那座坚固的真定城,连同耿炳文那颗白发苍苍的忠诚的头颅。”
    朱棣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说话。但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早已被一种混杂了兴奋、残忍与绝对自信的火焰彻底点燃。他知道,一场新的、看不见硝烟却又远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为致命的战争已然在数千里之外的那座繁华的、温柔的、充满了阴谋与背叛的帝国心脏打响。而他,将是这场战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胜利者。
    当真定城外那凝固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对峙将北方的战局拖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之时,一场无声的、却又远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为致命的战争早已在数千里之外那座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暗流汹涌的帝国心脏——金陵,悄然拉开了它血腥的帷幕。这不再是一场关于兵力与城池的较量,而是一场关于人心、关于信任、关于在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之下人性中最卑劣的猜忌与最脆弱的恐慌的无声绞杀。而这场绞杀的操盘手,便是那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却心怀着颠覆天下之志的“黑衣宰相”姚广孝,与他麾下那支早已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这座帝国每一个阴暗角落的影子军队——“瀚海龙庭”。
    秦淮河,这条流淌了千年,见证了六朝兴衰,也浸润了无数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风流与血泪的温柔之河,此刻正静静地倒映着天边那轮冰冷的、如同死人眼眸般的惨白残月。河面上那上百艘雕梁画栋、灯火通明的巨大画舫,如同一座座漂浮在水面之上的华丽宫殿,从那绣着金丝银线的精美纱幔之后传出的是靡丽的、令人骨头发酥的丝竹之声,与那些早已被酒精与欲望所麻痹了的达官贵人们肆无忌惮的、粗野的哄堂大笑。然而,就在这片充满了脂粉香气与醇酒味道的浮华之下,一股足以将整个帝国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恶毒暗流,却正在悄然地汇聚、发酵。
    在秦淮河畔那座最为奢华、也最为隐秘的名为“醉仙楼”的酒楼顶层,一间终年被厚厚的、足以隔绝外界一切声音与窥探的波斯地毯所覆盖的雅间之内,那位被誉为“血观音”的绝色妖姬秦钰绮正慵懒地斜倚在一张由整块沉香木所打造的宽大的软榻之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火红色透明纱衣,那玲珑浮凸的火爆身材在卧房之内那几盏早已被她悄悄地换上了能散发出一种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便会心神迷醉的奇异香气的特制烛火之下若隐若现,充满了能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的致命诱惑。
    而在她的面前,跪着十数名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男人。他们之中有穿着四品文官朝服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有身着五品武将铠甲的京营卫所千户,甚至还有几位穿着内侍省太监服饰的在宫中颇有头脸的总管。他们平日里在各自的衙门之内无一不是作威作福、颐指气使的存在,然而此刻,在这位看似柔弱无骨的绝色妖姬面前,他们却如同一条条最温顺的、摇尾乞怜的狗,眼中充满了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极致的迷恋与恐惧。
    “诸位大人,”秦钰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玩世不恭的娇笑,她那媚眼如丝的桃花眼缓缓地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奴家近来听闻了一些关于北方战事的有趣的传闻,不知诸位大人可曾有所耳闻啊?”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
    一名早已被她的美色与她那神乎其技的房中秘术折磨得神魂颠倒的翰林院学士立刻满脸谄媚地向前膝行两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说道:“仙子……仙子所言,莫非是长兴侯耿炳文与燕王朱棣曾在漠北战场之上的那段‘感人至深’的袍泽之情?”
    “咯咯咯……”秦钰绮娇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能让人的骨头都为之酥软,“正是呢。奴家听说,当年在捕鱼儿海一战,若非那燕王殿下舍命相救,恐怕咱们这位如今统率着三十万大军的耿大将军早已成了那些蒙古鞑子的刀下之鬼了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名京营千户立刻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千真万确!此事末将也曾听军中的老人说起过!据说那耿炳文事后更是,在庆功宴上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拉着燕王的手痛哭流涕,说此生愿为燕王殿下效犬马之劳!哎,如此说来,此次滹沱河之败倒也并非是技不如人,只怕是这位老将军念及旧情故意手下留情了啊……”
    这些由姚广孝精心编织的、充满了暗示与构陷的恶毒流言,便在这样一种充满了香艳与暧昧的氛围之中,通过这些早已被欲望所腐蚀了的所谓帝国精英的嘴,如同一场无形的瘟疫,迅速地向着整个金陵城的官场与市井疯狂地蔓延开去。
    而另一股更为隐秘、也更为致命的暗流,则通过那些早已被金钱所收买的宫中的内侍与言官的门客,悄无声息地流入了那座看似固若金汤的紫禁城的最深处。
    文华殿,那座在数日之前还曾因一场充满了“必胜”信念的北伐誓师大会而显得格外亢奋的帝国中枢,此刻已然被一片死一般的、充满了恐慌与寂静的氛围所彻底笼罩。
    当滹沱河惨败、损兵折将数万、主帅耿炳文率残部被困于真定孤城、不敢出战的奏报如同一道黑色的催命惊雷传回这座帝国的心脏之时,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政治地震之中。年轻的建文皇帝那张本就因连日的操劳而略显苍白的清秀脸庞,在看到那份写满了“全军溃败,死伤数万”的血淋淋的奏报之后,瞬间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他再也无法保持住那属于帝王的从容与威严,如同一个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之上彻底迷失了方向的无助孩童,在那张巨大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来回踱步,口中更是不断地用一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朕的王师,朕那拥有着绝对‘正义’与绝对‘兵力’优势的王师,为何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他无法理解,他那颗被儒家经典与道德说教填满了的年轻大脑根本无法理解这充满血腥与诡诈的真实战争。
    而就在这片死寂的、充满了恐慌与绝望的氛围之中,第一个从那巨大的震惊之中跳出来的便是太常寺卿黄子澄。他早已没有了之前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自信与从容。他的脸上写满了被“欺骗”与“辜负”的巨大的悲愤。他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那声音充满了极具煽动性的歇斯底里的力量,将所有的罪责都如同一盆最肮脏的污水毫不犹豫地泼向了那个此刻尚在数千里之外的真定城头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苦苦支撑的白发苍苍的老将身上。
    “陛下!臣有罪!臣罪该万死!”他用他那最擅长的哭腔大声地嘶吼着,仿佛自己才是这场惨败之中最大的受害者,“臣当初瞎了眼,竟是错信了耿炳文那个老匹夫!臣本以为他乃国之宿将,忠勇可嘉,堪当平叛大任!却未曾想他竟是一个名为忠臣、实为国贼的无耻之尤!”
    他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被“背叛”的真实的愤怒,他将那些早已在金陵市井之间流传开来的恶毒谣言当成了他攻讦政敌的最锋利的武器!
    “陛下,您可知臣都听到了些什么?那市井之间早已传遍了!说那耿炳文与燕贼朱棣本就有不清不楚的袍泽之情!此次滹沱河之败,他分明就是故意放水,是为报答燕贼当年的不杀之恩!更有甚者,说他早已年老胆怯,畏敌如虎,之所以坚守真定、拒不出战,并非是为国尽忠,而是为了保全他自己手中最后一支可怜的部队!是为了他自己那早已风雨飘摇的长兴侯的爵位!”
    “此等不忠不义、只知自保的懦夫、国贼,又岂配统率我大明三十万王师?!陛下,臣恳请您立刻下旨,将此老贼革职查办,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会审!否则,国法何在?!天理何在?!”
    他这番充满了阴谋论与诛心之言的恶毒构陷如同一颗被投入早已因恐慌而变得无比脆弱的朝堂之上的巨大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而他身旁,那位素来以“务实”著称的兵部尚书齐泰,则立刻将黄子澄这番充满道德谴责的“高论”具化为了一套在他看来绝对可以亡羊补牢的军事解决方案。他从队列之中毅然出班,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严肃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即将要以“正义”之师碾碎“邪恶”的绝对自信。
    “陛下!”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要将之前所有的失败与屈辱一扫而空,“黄大人所言极是!耿炳文老迈无能,不堪大任,其罪当诛!为今之计,我等必须立刻派遣一位德高望重、战功卓著、更重要的是对陛下对我大明朝廷绝对忠诚的皇室宗亲前往北方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臣举荐一人!”他看着早已六神无主的建文帝,那双总是充满理论家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仿佛早已成竹在胸的光芒,“曹国公李景隆!”
    当这个名字从齐泰的口中说出之时,整个文华殿之内所有尚存一丝理智的老臣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因急于推卸责任而近乎疯狂的帝师。
    李景隆?那个只会跟在先帝屁股后面捡军功、连兵书都没读过几本的纨绔子弟?那个除了出身高贵、仪表堂堂便再无任何可取之处的草包国公?
    让这样一个人去统率数十万大军去面对那个如同饿狼与狐狸般狡诈而又凶悍的燕王朱棣?
    这何其荒诞!又何其可悲!
    然而,早已被巨大的军事压力与政治恐慌彻底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年轻建文帝此刻却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抓住了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那本就对武将心存疑虑的心轻易地便被黄子澄那充满阴谋论的诛心之言所左右。他急于寻找一个能为这场惨败负责的替罪羊。他更急于树立一个能迅速扭转战局的“英雄”。
    而李景隆,那个他的表兄,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皇亲国戚,无疑是此刻他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准奏!”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从那龙椅之上站起,用一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急切声音下达了那道足以被后世所有史学家都引为笑柄的致命命令。
    “即刻罢免耿炳文所有职务!命曹国公李景隆即刻接任平燕大将军之职!统率我大明所有可战之兵北上平叛!”
    “朕要他在一个月之内将那燕贼朱棣的项上人头为朕取来!”
    这道荒诞的却又充满了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圣旨,在空旷的文华殿中久久回荡。
    一场更为巨大、也更为惨烈的军事灾难,其悲剧的序幕终于在这座充满了理想主义与政治幼稚病的华丽殿堂之内被亲手拉开了。
    而就在金陵皇城之内那充满恐慌与荒诞的政治闹剧正将整个帝国的命运都推向一个更为深沉的、充满了未知的黑暗深渊之时,数千里之外那座宁静得仿佛已被整个世界彻底遗忘的皖南深谷之中,一场关于宿命与远见的对话也正在那清冷的如水银般的月光之下缓缓地进行。
    当建文帝的密探再次将那份承载着金陵朝堂之上所有最新变故的加急密信呈到齐司裳与苏未然的面前时,整个山谷仿佛都为之静了下来。
    苏未然首先看完了那份密信。她那张温润光泽的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不解。她凭借着自己曾身为锦衣卫顶尖特务的敏锐直觉,虽然也觉得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齐司裳在听闻那个打了几乎一场是葬送了整个南军主力的大败仗的老将耿炳文被撤换之后那张本是古井无波的平静的脸上竟会流露出一种比之前听闻滹沱河惨败之时更为深沉的近乎于灰飞烟灭般的绝对的绝望。
    “为什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与依赖,“耿炳文既然已证明他并非是朱棣的对手,那换上一个更年轻也更忠诚的统帅,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好事吗?”
    齐司裳没有立刻回答她。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望向那被连绵的青山所阻隔的遥远的北方的夜空。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所有未来迷雾的眸子里充满了早已预见到了结局的巨大悲悯与疲惫。
    许久,许久。
    他才用一种轻得仿佛要被这山谷的夜风吹散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的力气。
    “完了。”
    苏未然的心猛地一颤。她不解地看着他。
    齐司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再去看那早已在他心中上演了千百遍的血流成河的未来。
    “未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的自嘲,“你只看到了战场之上的胜负,却未曾看到那胜负背后更为冰冷的人心的逻辑。”
    “耿炳文,”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宿命感的惨淡的微笑,“他是一只受了伤的饿狼。虽然他在野战之中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是,他依旧是一只懂得如何在最深的冬夜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如何在最危险的猎人面前亮出自己那尚未被彻底折断的最后的獠牙的真正的狼。”
    “他躲在真定城那个坚固的狼窝里。他或许再也没有了主动出击的勇气。但是,他那被鲜血与背叛所彻底刺痛的心会让他变成这世上最可怕的防守者。他会用尽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用尽他最后的一滴血,死死地咬住燕军的咽喉,将他们牢牢地拖死在那座坚固的城池之下。你想将这样一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最后尊严而战的饿狼从他的狼窝里挖出来,你需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
    说着,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仿佛能看透所有人性弱点的冰冷的智慧。
    “可,李景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声音里充满了近乎于怜悯的不屑,“他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他太年轻,太骄傲,也太愚蠢。他从未见过真正的血。他从未闻过真正的死亡的味道。他唯一懂得的便是穿着那身由陛下亲手为他缝制的最华丽的羽毛,跑到那早已布满了无数陷阱与死亡的战场的最中央,去向所有人炫耀他那可笑的美丽与高贵。”
    齐司裳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苏未然那张早已因震惊而变得无比苍白的绝美的脸。
    他一字一句地轻声却又无比清晰地问道:
    “未然,你说,”
    “对于一个像朱棣那样真正顶尖的早已在黑暗中等待了太久太久的猎人来说,”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容易的猎物吗?”
    这句充满了宿命感的冰冷的预言如同一口无形的巨大丧钟在这宁静的山谷之中被缓缓地敲响。其沉闷的、悠远的悲鸣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的阻隔,越过了所有尘世的喧嚣,径直传向了那早已注定了的血流成河的悲剧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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