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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停歇之后,夜幕低垂。
空气没先前那般湿热,但是依然让人很不舒服。
如今可没有水泥柏油马路,没有城市排水系统,整个大地变得泥泞不堪。
完颜宗望有些失望,在越过燕山之后,他预料当中的...
烈日灼烧着南荒的密林,蒸腾起一层层湿热的雾气。王二抹了去额角不断渗出的汗珠,脚下的泥地软得像是要将人吞没。他回头望了一眼队伍,二十人的小队正艰难穿行在藤蔓交错的丛林中,肩上的铁镐与竹篓沉甸甸地压着每个人的脊背。吴喜喘着粗气,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被巨树根盘绕的洼地说:“瘴气重!”
王二眯眼望去,那片洼地表面浮着一层淡绿色的薄雾,几只飞鸟掠过时竟一头栽下,扑腾两下便不动了。他心头一紧,立刻抬手示意全队止步。“绕过去。”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矿工特有的沉稳。众人默默转向,沿着一条稍干的山脊前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脱离那片死地。
“你说这南荒,真有金子?”吴喜一边擦汗一边问,语气里仍存着几分怀疑。
“萧氏说了,有。”王二笃定道,“脉金藏在石英岩里,砂金随溪水走。只要找到源头,不怕挖不出。”
“可这儿连路都没一条。”另一名队员嘟囔,“别说采矿,能活着走出去就不错了。”
王二没有答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那是高丽亲手绘制的七处矿点分布图,虽粗糙却标注清晰。他手指落在其中一点上:“交趾西境,离海三十里。那儿山路较平,已有土人村落,若能打通商道,运力可省七成。”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众人急忙上前,只见探路的赵三陷进了一片泥沼,身子已没至腰间,双手拼命扒拉着岸边的草根。王二立刻甩下包袱,抽出随身携带的麻绳,招呼几个壮实的同伴一起趴在地上,将绳索抛过去。
“抓稳!”
赵三奋力抓住,众人合力拖拽,终于将他拉了出来。浑身泥浆的赵三瘫坐在地上直喘,脸色发白。“谢……谢谢。”他结巴着说。
“别说话,先喝药。”王二递过一只陶壶,里面是郎中特制的驱瘴汤。赵三灌了一口,顿时打了个激灵,冷汗直冒。
“这地方邪门得很。”吴喜低声说,“我听说前年有支商队,百来号人进了林子,再没出来。后来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他们的骨头,整整齐齐码成一圈,像是被人摆过。”
“闭嘴!”王二厉声打断,“咱们是奉王命行事,不是听鬼故事来的。再敢乱传谣言,军法处置。”
众人噤声。王二环视一圈,见士气低落,便放缓语气:“我知道你们累。但想想回去之后呢?代王亲许,凡掘得金矿者,赏田百亩,授勋三级。你老子娘能住上瓦房,娃儿能读书识字。这不是为谁卖命,是为自己拼一条活路!”
这话激起一阵低语。有人点头,有人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是约定的集结信号。王二精神一振:“走!回营!”
一行人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段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临时营地依山而建,木栅围栏、?望塔、炊烟袅袅,中央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陈”字。这是陈绍亲自设立的南荒前哨营,距今不过月余,却已初具规模。
营地门口,裴昭正站在一辆马车旁等候,身旁立着两名佩刀侍卫。她今日换了素色布裙,发髻简单挽起,少了王府贵女的华贵,倒显出几分干练。见王二归来,她快步迎上:“可有发现?”
“第七处矿点尚未抵达,途中遇瘴气区与泥沼,折损一人。”王二如实禀报。
裴昭眉头微蹙:“伤亡即刻登记入册,抚恤照例发放。另外,明日开始,每队增配一名医官随行。”
“多了反误事。”王二摇头,“医官不习山林,反倒拖慢行程。不如多备药材,由我们自己人轮换照料。”
裴昭略一思索,点头应允:“也好。你比谁都清楚这林子里的规矩。”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陈绍昨夜遣信使送来密令??加快进度。北伐在即,急需金银支撑军需。”
王二瞳孔一缩:“这么急?”
“你以为他在太原开大会,真是为了称帝热闹?”裴昭冷笑,“那是做给天下看的幌子。真正要紧的,是让各州府相信他仍有余力掌控全局。实际上……”她靠近一步,几乎耳语,“辽东细作回报,男真已在调集兵马,准备反扑。”
王二沉默片刻,忽而咧嘴一笑:“那就更快些挖。反正咱们也不是第一天玩命了。”
裴昭看着他沾满泥污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你倒是豁得出去。”
“不然呢?”王二耸肩,“命都不要了,还怕脏了手?”
两人正说着,营地内突然骚动起来。一名满脸血污的探子跌跌撞撞跑来,跪倒在裴昭面前:“报??第八队遭遇伏击!土人用毒箭射杀三人,掳走五人,现退守山洞,请求援兵!”
空气瞬间凝固。
裴昭猛地转身:“吹号聚兵!”
“等等。”王二伸手拦住,“第八队走的是东南线,那边本无记载的聚落。他们为何突袭?目的何在?”
“管他为什么!”一名军官怒吼,“弟兄们被绑了,还不救人?”
“救当然要救。”王二冷冷扫视众人,“但我问的是??他们是野人,还是受人指使?”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裴昭眼神骤亮:“你是说……有人不想我们挖矿?”
“南荒自古贫瘠,若真有金脉,早该有人发现。”王二缓缓道,“偏偏这些年才冒出消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你不觉得太巧了?”
裴昭深吸一口气:“你是怀疑……江南那些人?”
王二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打开后露出几块暗黄色的矿石碎片。“这是我昨日在第六处采到的。你看这成色,纯度极高。这样的矿,不可能没人动过。”
裴昭接过矿石,指尖轻抚表面纹路,忽然神色一变:“这……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脉络。”
“对。”王二点头,“有人故意埋的。”
营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裴昭咬牙道:“所以,这是个局。”
“不止是局。”王二盯着远方起伏的山影,“是陷阱。等着我们耗尽人力物力,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可高丽提供的图……”
“她未必知情。”王二摇头,“她也是被人利用。真正想毁掉陈绍南洋计划的,是那些害怕开海通商的人??江南士绅、漕运豪强、还有躲在幕后的小宋余党。”
裴昭脸色发白:“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岂非成了棋子?”
“那就把棋盘掀了。”王二目光如铁,“既然他们想让我们找不到金,我们就偏要挖出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让他们知道??这南荒,终究是谁说了算!”
裴昭怔怔望着他,忽然笑了:“难怪陈绍独独重用你。你这张嘴,比铁镐还硬。”
“我不是嘴硬。”王二收起矿石,大步走向兵器架,“我是信他。”
裴昭跟上一步:“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挖到呢?”
王二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就换个地方找。西域、辽东、南海诸岛……只要他还想做这件事,我就一直跟着干。”
裴昭久久不语,终是轻声道:“我会把你说的话,原样转告给他。”
此时,号角再度响起,援兵已集结完毕。王二披甲执刃,翻身上马。临行前,他对裴昭说:“告诉陈绍,别等立秋了。春天一过,我就带金子回来。”
马蹄踏破晨雾,二十骑疾驰而去。
而在千里之外的太原,陈绍正立于大元帅府的露台上,远眺北方天际。李唐臣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封加急军报。
“辽阳急讯。”他躬身呈上,“韩世忠奏报,男真主力已越过松岭,预计十日内兵临城下。”
陈绍接过文书,目光平静如水:“知道了。”
“是否调遣平卢军南下策应?”
“不必。”陈绍淡淡道,“让他守好辽阳即可。真正的战场,不在那里。”
李唐臣一愣:“大王之意是……”
“我在等南荒的消息。”陈绍转身,望向南方,“金子到了,才能真正动手。”
李唐臣欲言又止,终是低头退下。
夜幕降临,王府深处,陈绍独坐灯下,手中摩挲着一枚铜钱??那是王二上次回营时献上的第一块南荒金铸币,上面刻着“开元通宝”四字,却是新模新铸,字体刚劲有力。
他轻轻将铜钱放入匣中,低声自语:“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可这一局,我非赢不可。”
窗外,春风拂过庭院,吹动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仿佛回应着他未曾说出的誓言。
数日后,南荒山谷深处,王二率队攻破土人据点,救出被俘同伴。而在山腹之中,他们意外发现一座废弃矿井??井壁残留着人工凿痕,深处堆积着大量未经提炼的粗金。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矿井最底层,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刻八个大字:
**“夏德所至,金出于野。”**
王二跪在碑前,泪流满面。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真的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