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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计划今日出发,陈绍看着暴晒过后的地面,下令延期出行。
这期间,陈绍表奏吴阶为广南东西两路宣抚使,兼领行营马步军都总管。
种师中兼领?延路总管,调刘光烈任两浙路、江南东路、江南西路安抚使...
山风穿过矿井口,吹得火把明灭不定,那八个字在光影中忽隐忽现,仿佛自千年前的幽冥中苏醒。王二跪着,手指颤抖地抚过石碑上的刻痕,深深刻入岩体的笔画里积满了尘土,却依旧锋利如刃。他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哭腔,又像是疯了一般。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身后的吴喜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其余人纷纷效仿,有人捶地大哭,有人喃喃念佛,更多的人只是呆立原地,像被雷劈中了魂魄。他们跋涉千里,踏过瘴气、泥沼、毒虫蛇蚁,九死一生,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可当它真正降临,反倒没人敢信。
赵三抹了把脸上的泥与泪,哽咽道:“这……这不是人埋的?不是陷阱?”
王二缓缓摇头,声音沙哑:“是陷阱没错,但金子是真的。有人想用假消息引我们来送死,可他们不知道??这地下本就藏了宝。”
他站起身,举起火把,往矿井深处照去。幽暗的通道蜿蜒向下,岩壁上残留着凿斧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嵌着腐朽的木架,显然是古人采掘所留。粗金散落在碎石之间,有的如拳头大小,有的则如薄片贴附在岩层上,闪烁着沉甸甸的光泽。
“这不是新埋的。”王二弯腰拾起一块,“你看这氧化层,这包浆,少说得埋了几百年。这是前朝遗矿,荒废多年,被人刻意掩盖。”
“谁干的?”吴喜问。
“还能有谁?”王二冷笑,“小宋朝廷。当年太祖开国,收天下金铜,铸钱铸器,唯恐豪强坐大。这种能养兵买马的矿脉,必是严令封禁,毁图灭迹。后来南迁,交趾偏远,更无人问津。可消息不知怎么漏了出去,被人拿来当刀使。”
他回身看向众人:“我们是被算计了,可也算计对了地方。老天爷没瞎眼。”
话音落下,营地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后,一名斥候飞奔而至,满脸尘灰:“裴参军令!命你部即刻封锁矿井,不得擅自开采!另,江南急报??漕运总督林文渊上书朝廷,称‘南荒妖言惑众,掘地伤龙脉,恐致天灾’,请代王立即罢手!”
王二闻言,怒极反笑:“龙脉?他林家祖坟才压着龙脉!老子在这儿拿命换金,他在汴梁喝茶骂娘?”
“还不止。”斥候喘息着继续道,“江南士绅联名上疏,说我们惊扰土人,激起边患,要求撤军查办带队官吏。还有……高丽公主府昨夜遭人纵火,虽未伤人,但藏书阁尽毁,其中就有南荒地形图原本。”
王二浑身一震:“高丽她……没事吧?”
“无恙,但……她今日已向陈绍递了辞表,称‘才识浅薄,误国误民,愿归故里’。”
“放屁!”王二一脚踹翻身旁的石头,“她是替我们顶罪!那些人不敢动我,就拿个女子开刀!”
他猛地抽出腰刀,一刀劈在石碑边缘,火星四溅。
“传我令!全队分三组:第一组加固矿井入口,设哨塔、布鹿角,防土人再袭;第二组连夜绘制矿道图,标记金脉走向;第三组随我去挖第一炉金!我要在五日内,熔出百斤金锭,亲手送到太原去!”
“可……裴参军说要等命令……”
“等?等他们一封封奏折来回扯皮,等男真打到辽阳,等陈绍黄袍都没穿上就被人逼下台?”王二怒吼,“我们不在等!我们是给他争命的!走!”
火光映照下,二十条汉子脱去外衣,赤膊上阵,铁镐挥舞,岩屑纷飞。深夜,临时熔炉燃起熊熊烈焰,粗金投入坩埚,化作赤红流汁,倒入模具时,整座山谷都被照亮。当第一块金锭冷却拆模,沉甸甸落入王二手中时,他双膝一软,竟再度跪下。
那金锭上,他亲自用刀刻下了四个字:**“南荒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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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大元帅府。
陈绍站在地图前,指尖停在交趾西境一点,久久未动。李唐臣立于侧旁,神色凝重。
“南荒八日无讯。”他说,“而江南三日连上七道奏章,言辞愈激烈。更有御史弹劾裴昭‘擅调军民,蛊惑边夷,形同谋逆’。”
陈绍冷笑:“谋逆?她若谋逆,此刻该在江南起兵,而非在南荒替朕挖金。”
“可舆论汹汹。”李唐臣叹道,“民间已有传言,说代王穷兵黩武,为称帝不惜劳民伤财,掘地三尺以敛财,实非仁君之相。”
“仁君?”陈绍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等男真铁骑踏破辽阳,直逼中原时,他们可还会念一句‘仁君’?等江南米价因战乱翻倍,百姓易子而食时,他们可还会嫌朕挖金太狠?”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却如雷霆:“朕不做这个恶人,谁来做?没有金,哪来的粮?没有粮,哪来的兵?没有兵,何谈收复燕云、平定辽东、南下一统?你们劝朕仁慈,可敌人会仁慈吗?”
李唐臣低头不语。
陈绍缓步走回案前,拿起那份尚未批复的辞表??高丽的字迹清秀而坚定,最后一句写着:“妾身愚钝,不堪大任,唯愿大王万安,天下早定。”
他轻轻抚过那行字,良久,提笔朱批四字:**“不准所请,安心供职。”**
随即又写一道密令:**“南荒金成,即刻启运。沿途设三十六驿,每驿三百精骑护卫,昼夜兼程,直送太原。若有失,斩监运官,夷其族。”**
写罢,掷笔于案。
“传种师道、刘继祖、吴阶,立刻来见。”
半个时辰后,三人齐聚。
陈绍开门见山:“朕决定,提前登基。”
三人皆是一震。
种师道急道:“大王!此时称帝,恐激化南北对立。江南尚未归心,若贸然行事,只怕……”
“只怕什么?”陈绍打断,“只怕他们不认朕?可他们何时认过朕?自朕起兵平乱,他们便日日盼朕败,夜夜祷朕亡。如今朕要改天换地,他们反倒要来教朕何时登基?”
他环视三人:“辽东战事将起,南荒金脉初现,北有强敌,南有掣肘。朕若再犹豫,便是自取灭亡。唯有正位号,立国统,才能号令天下,整合资源,与男真决一死战!”
吴阶眼中燃起火焰:“大王英明!末将愿为先锋,护驾登基!”
刘继祖亦上前一步:“臣愿起草诏书,宣示天下!”
种师道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跪地叩首:“老臣……遵命。”
陈绍伸手扶起他:“晋卿,朕知你顾虑。但朕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计。待朕登基之后,第一道旨意,便是**开海通商,设市舶司于泉州、广州、明州三地,许民间舟船出海贸易,税三免七,五年为期**。”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
“这……”刘继祖瞪大眼,“大王要动江南命根?”
“正是。”陈绍冷笑,“他们靠漕运、盐铁、田亩垄断财富,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朕若不开海,如何打破这铁桶江山?如何养活百万大军?如何让天下人知道,跟着朕,才有活路?”
吴阶激动道:“如此一来,沿海渔民、商贾、船工皆得利,民心可聚!”
“不错。”陈绍点头,“朕不仅要挖金,还要生金。南荒是血,海贸是脉,辽东是骨,江南……是朕要剜掉的腐肉!”
他大步走向门外,仰望苍穹,春雷隐隐,乌云压城。
“传令下去:**三日后,朕将在太原祭天登基,国号‘大夏’,年号‘开元’。**同时昭告天下:凡从龙将士,授田百亩;凡捐输军资者,赐爵一级;凡海外归来商旅,免税三年。”
李唐臣颤声道:“大王……此举无异于与江南士绅彻底决裂。”
“朕等这一天,等了很久。”陈绍淡淡道,“告诉他们,别再指望朕退让。朕的皇位,不是他们施舍的,是十万将士用命、百万百姓流血换来的。他们若不服……尽管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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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原南郊,祭坛高筑。
晨光初露,鼓乐齐鸣。陈绍身穿玄底赤纹的帝王衮服,头戴十二旒冠冕,在万千军民注视下,缓步登坛。种师道持册,刘继祖奉玺,吴阶领虎卫,李唐臣读祭文。
“维大夏开元元年,岁次甲子,孟春吉日,代王陈绍敢昭告于皇天后土:
**蛮夷乱华,社稷倾颓,朕不忍苍生涂炭,乃举义兵,肃清宇内。今辽东未靖,交趾未服,然天命有归,人心所向,谨于此正位受禅,承天景命,继统兴邦!**”
话音落,雷声骤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万众跪伏,山呼万岁。
“大夏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荒,王二率队押运首批金锭启程。百匹健马驮着五百斤黄金,队伍前后三百精骑护卫,刀出鞘,箭上弦。临行前,王二回望那座重生的矿井,轻声道:“告诉陈绍,他的开元,咱们用命给他开了。”
马队穿林而出,迎着朝阳,奔向北方。
与此同时,江南,某座深宅之中,一位白发老者放下手中的密报,缓缓闭目。
“他登基了。”
“是。”幕僚低声答。
“那就……开始吧。”
“您是说……发动‘清君侧’?”
老者嘴角微扬:“不。是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孤立无援**。”
他起身,推开窗,望向北方。
“传信给耶律余睹,告诉他,陈绍称帝,民心未附,此时若联合西夏、大理共击之,大事可成。”
风起云涌,四方皆动。
而太原城中,陈绍立于宫城之巅,手握虎符,目光如炬。
他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
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遮掩野心的代王。
他是大夏的开国之君。
他的名字,将刻入史册。
他的王朝,将以金与火,犁过这片破碎的山河。
“你们真是害苦了朕啊……”
他低声呢喃,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
“可朕,终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