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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落霜, 夜泯走出悦来楼, 漫无目的在比奇城里闲逛。今日的信息量过大, 得好好消化消化,总之, 脑子里一团乱麻,似乎刚刚理出点头绪,又立马被自己否掉。
什么飞龙镜, 什么沙巴克,什么沁欢颜……
简直就是自己不让自己好过, 故意瞎折腾。说直白点,这些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阡陌说得对,玛法大陆果然已经不适合自己呆了。
对了, 要去找阡陌,那小子方才丢下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就跑到底什么意思?是威胁?是警示?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那样生硬地说话?
因为,他真的不太善于表达!
不用想也知道, 他定是去了隐云山,而春华肯定也在那里, 不如就去那里汇合吧。
阡陌那小子, 心思太沉, 莫名的, 有一丝心疼。总觉得, 自己是认识他的, 而且, 应该很懂他的。可就是想不明白,与他之间哪里漏了半拍。
风尘仆仆地赶到幻境地宫的石碑处,密语阡陌,联系不上,想必他是进入了幻境地宫。自己也打算跟着下去,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入口石碑上好一会儿了,却没能如常地进去。
这是被挡在外头了?
周围无异,脚下的这个刻着奇怪图腾的石碑也是自己踩过两次的必经通道。为何,下不去了?心中的疑虑被无限放大,隐隐透着不安。
“阡陌,阡陌你能不能听到?”
“春华,你在吗?春华,你在下边吗?”
几乎是扯着嗓子朝那石碑处喊了,除了风声,没有什么回应自己。
黑夜一点一点吞噬了最后的光亮,夜泯颓然地坐在石碑上,仍由暗夜笼罩自己。下不去,只能耐心等待,假若心魔当真不是邪物,就肯定不会把春华怎么样的。只是让他回忆一些陈年往事,不会致命。
或许是连日来身心俱疲,夜泯竟趴在荒郊野外的石碑上睡了过去。良久,感觉有人轻轻抚摸自己的发丝,那种明明微乎其微的力度,竟让他为之一颤,马上转醒。
却是风,轻轻地捧着自己的脸颊,温柔无比地吹拂着。
夜泯席地而坐,捏了捏眼角,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密语阡陌,密语春华。这次,竟然通过了。两人都出来了吗?
“行了,别担心了,我把他带出来了。”
夜泯听出了是阡陌的声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正是阡陌,背上还驮着一个人。那是……春华?
“春华,春华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几乎是扑天赶地的冲到他们面前,点亮了火把细细一看。春华闭着眼睛,神情安详,仿若熟睡。
“他没事,擅闯环境地宫,被心魔吓着了而已。我能把他怎样?我还能吃了他吗?”虽然语气不善,好歹还是驮得稳稳的,没有要把人丢下来的冲动。
夜泯懊恼不已,都怪自己没有好好守着他,这么小个人,去幻境地宫凑什么热闹,他的过去,自然不是什么美满幸福的童年,心魔岂会善待他?定是看到了那些挨饿受冻的画面,痛不欲生,不能自拔。
“走吧,回客栈。”阡陌背着春华,往驿站的方向走去。夜泯也只好举着火把,走在一侧。
“阡陌,我……有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就不要开口了。”
“阡陌,我……”
“你这个人啊,就是特别麻烦,先回客栈吧,别的事情,待会儿在说。”
不知怎的,见阡陌软下来,夜泯就特别心安,他不想阡陌天天都像个全副武装的刺猬。话说回来,这个人,似乎很少笑,年纪轻轻,本是该朝气勃发的年纪,却总怀揣心事,一副经历了无数坎坷的模样。
忽然,心中隐隐被刺痛了一般,望着阡陌的背影,怔怔出神,直到被落下很长一截,才被他的一声“夜泯”拉回了现实中。
“慢吞吞的干嘛呢,赶紧走呀。”
“哦,好。”快步追了上去,尽量不去胡思乱想。这玛法大陆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下,都隐藏着他人不为所知的酸楚,没有谁是一生都一帆风顺,总有这样那样的槛,坚强点呢,就挺了过来,慢慢磨砺成为人中龙凤,变得坚韧、强大。挺不过来的,自然就默默逝去,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而阡陌,自然是前者。所以,自己完全不必庸人自扰。
回到今晨离开的客栈,还是那个房间,已经被店小二整理得干干净净,摆放了新的茶具。阡陌将春华安置在床榻上,坐在桌边,倒水喝起来。
咕咕咕……
“什么声音?”阡陌举着杯子,四下张望。
夜泯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那个……你走后,我也没有食欲了,就一直饿着,都饿了一整日了,所以,哈哈哈,它在抗议了。”
阡陌白了他一眼,道:“有时候发觉你真是个傻子。”
骂归骂,依然是刀子嘴豆腐心,起身开门朝楼道喊:“伙计,送点吃的上来。”
“客官,您想吃点啥啊?”
“嗯,两碗面条吧,加辣椒,加鸡蛋。”
“好咧,马上就来。”
夜泯坐在床沿边上,凝视着春华,不知道他何时才醒,哎,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他自己既知道心魔不可小觑,几次三番提醒自己别再去了,可趁自己一离开就……
不对,他不是单纯为了好奇才去幻境地宫的,地宫莫名被封禁起来,是因为地宫的主人要杀了春华?
良久,夜泯才回过神,呆呆望着床上沉睡之人,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春华稚嫩的手掌,摩挲片刻,终是问了一句:“你们原本打算,杀了他的,对吗?”
音量极低,轻声发问,若微风拂耳。
却犹如晴天霹雳,击得阡陌倏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夜泯。
偏巧,春华的眼皮动了一下,夜泯紧张地唤着他的名字,那种有如亲人般的重视和关切直直地落入了一旁火冒三丈的阡陌眼底。
“师……傅。”
“嗯,师傅在这儿。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春华似乎极为不适,睁眼看到夜泯时,泫然欲泣,本想期期艾艾诉说点什么,眼角余光却是看到了盛怒的阡陌,生生把那股子委屈憋了回去。呆呆傻傻地看着夜泯,一句话都讲不出。
“诶,你这孩子,好啦好啦,既是出来了,就无大碍,躺床上睡一觉,明日保管活蹦乱跳的。”
“客官,您的面条来啰。”
门外有人轻叩。
阡陌掀了掀衣摆,起身开门。接过小二手里的托盘,就砰的一声将门合上了。
“吃吧。”没好气地将面条往桌上一搁,背对着夜泯和春华,背上全是森然的寒气。
夜泯也不想当着春华的面与阡陌争辩这些烦心的事,安慰着春华:“你乖乖躺好,师傅饿了,先垫一下肚子。对了,你要吃吗?我叫小二再煮一碗,不放辣椒的。”
“不饿。”春华双手拉着被子,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嗯。”
不自在地走到桌子前,咳了两下:“你也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要你管。”
夜泯叹气,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不是头一次了。
望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鸡蛋面,感觉自己饿得要发疯了,也顾不了这么多,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挺好吃的,赶紧吃吧,有什么气等会儿再对我撒。嘿嘿”
阡陌依然不动。
夜泯不得已,密语了过去:“好啦好啦,不要糟蹋粮食啊,真的很好吃很好吃。待会儿吃完了,我们再议事,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帮理不帮亲,就事论事,根本不是针对你。”
对方身子一颤,态度似乎有所缓和,可能觉得夜泯的话有几分道理吧。转过身,眼也不抬,低头吃起来。
夜泯真担心他会喂到鼻子里。
小小的房间,三人各揣心事,均是无语。只有吸面条和咀嚼之声。
“啊哈,吃饱了,哎哟,好舒服。”摸着肚子,夜泯朝阡陌眨眨眼:“吃了东西一时半会睡不着,不如陪我出去走一走。”
阡陌不置可否。
夜泯走到床边,轻声道:“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春华泯着唇,看看夜泯,又转头看看门口的阡陌,点了点头。夜泯刚要转身,手却被春华拉住。“师傅……对不起……”
“嗯?”无端端的,这孩子。
“休息一会吧,师傅一会儿就回来。”
“好。”
与阡陌在客栈对面的一颗大榕树下站着,许久都未有人先开口。方才夜泯质疑地宫的主人要杀春华,绝非信口胡诌。幻境地宫不是玛法神的杰作,那么它的来路只能是飞龙镜,飞龙镜一直就是晓生的心头大患,虽然他从来没有说,但是夜泯岂会不明白。
明明是玛法大陆最权威的存在,却事事被飞龙镜左右,忌惮着它不知道何时会现世的什么卷轴,然后去收拾烂摊子,消耗大量的法力和灵瞳的灵气。
同样的,知道飞龙镜秘密的人,也绝对容不下自己的神物之外还有别的力量可以制衡自己。要想独自称大,必须杀了玛法神。
春华送上门,自然是绝佳的机会。
“想什么?凭你那点智商,或许有些事,即便想破脑袋,也得不到答案。”阡陌终于忍不住,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夜泯见他会嘲笑自己了,也便是消了气,这个小气的家伙,还真难伺候。堆了一个笑容,站到了阡陌的对面,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在客栈问的那个问题。”
“有必要回答吗?”
夜泯僵了一下,如果他们真的要杀春华,又何必将他背出来呢?在春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奈何他是神,也是难逃厄运啊,或许无法让他神灭,至少肉身会消亡,会遭受无比巨大的摧残和打击。
可是,并没有,春华现在好好的躺在客栈的床上。
关心则乱,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率真且傻气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但是,似乎这一刻很心安。阡陌说过,不会害自己的,那么自己在乎的人,也能安然吧。
“经过这次,他应该不会再去幻境地宫了,所以我们原谅了他。但凡有下一次,杀无赦。”阡陌的狠绝在黑暗中尤为骇人,夜泯听了胆战心惊,前一刻还在庆幸自己和春华无恙,下一刻马上就受到威胁。
被威胁的竟然是玛法的巡神。
一时间,夜泯竟不能反驳。是啊,人家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你去,特地做了禁制,华清了界限。玛法大陆归晓生管,幻境地宫则归那位神秘的地宫主人管,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春华却是硬生生闯入别人的地界,破坏了这种平衡,人家没有生气,好好把他送回来,自己还想怎样呢?
万事不要太过分,且留余地。
这般细细思量,夜泯越发想见见那位神秘人物了。
夜风骤起,狂乱的树叶在黑夜里影影绰绰的摇摆,呼呼声不绝于耳,随着一道天雷,半空中划过炫白的闪电,犹如白昼。照亮了大树之下,站得笔挺的两个人。
夜泯哼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天,乌云布结,天际阴沉得可怕。不消片刻,豆大的雨滴就稀拉拉砸了下来,时辰不早了,四周早已人烟稀疏,树下二人,却没有要避或是要逃的举动。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自己的不情之请,还是要死皮赖脸地开口索求。
阡陌当然听得懂,不但听得懂,似乎也早有打算,或者说早已与对方沟通好了。
一瞬间,大雨滂沱。
阡陌低沉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不是幻境地宫,你已经被他设下禁制,再也不能进去了。”
“为何?我有很多灵气,不怕我给不起。”
“呵……夜泯,你真是个傻子啊。”
“是,我是傻,所以我才想弄明白,自己不在的这十九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这也有错吗?我愿意付出代价啊。”
“与其找他,不如回去问你的徒弟或是那个带你走的人。他们自然清楚来龙去脉,何必死缠烂打,伤人伤己呢?”
夜泯知道晓生和春华有事瞒自己,否则就不会在梦之森设下结界,花费大量的心思打造一个跟玛法大陆几乎完全一样的梦境给自己消遣了。
这样去逼问他们,他们会说吗?得到的答案或许跟没问是一样的。而且自己这样苦苦追问,难道就不会伤了他们的心吗?
夜泯没有道出事情的原委,依然觉得,幻境地宫的主人才是给自己解惑的关键。
少量的雨水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了下来,滴到二人身上,冰冰凉凉的,没一会儿,两人便都湿透了。
却没人提要走。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夜泯咬了咬唇,固执道:“我还是想去见一见他,麻烦你代为引荐。”
似乎是拗不过,阡陌无声地点点头。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悲。
“不要让你徒弟知晓,更不能告诉那个人。否则,一切后果你自负。”
“好,我一定会避开他们,绝对不让他们知晓。”
“还有,可否答应我,无论你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不要说出伤害对方的言语,收敛一些。”
夜泯想笑,自己的脾气这么好,待人又友善,何时成了一个不懂礼数,胡作非为,满口胡话的无良之辈了?自己在阡陌心目中难道就是这样的?这小子,到底懂不懂分辨好人坏人啊?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我绝对会很有礼貌,不会让你为难的。”
“哎,好吧,就明日,我明日带你去见他。”
一听终于得偿所愿,可以见到幻境地宫的主人,夜泯甚是开心,几乎是冲进了雨帘里,哈哈地放声大笑,笑够了才转身朝阡陌挥手:“走吧,走吧,回去睡觉。”
阡陌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丝阴郁走出大树。他们相见,不如不见。自己早就认了这个死理,却还是,抵不过双方的坚持。
呵,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