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911.com，更新快，无弹窗！
翌日一早, 夜泯借故让春华去查一个重要线索, 支走了他。然后与阡陌一道离开客栈, 前往隐云山的僻静之处，弯弯扭扭走了许多山道, 二人才在一处巨大瀑布下停住。
简单扼要地说明了这个隐藏在水中的玄机，阡陌意欲步入水中：“跟着我的步伐，动作要快, 一步也不能乱。”
夜泯点点头，目光里却透着惶惶不安。自己的悟性是相当高的, 但是向来怕水，这未知深浅的陌生水域, 总能令自己不寒而栗。万一掉了进去，会不会非常狼狈啊, 然后全身湿哒哒地去见地宫的主人，恐怕不妥。
转念一想，既然是个神奇的地域, 加上有阡陌在旁，应当无妨。加上今日的见面是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 万万不可打道回府, 唯一后悔的是, 没有多带一套干净衣衫出门。
阡陌似乎看透了夜泯的心思, 露出难得的温和, 道：“无事的, 照着阵法走, 不会掉水里。”然后忍不住又戏谑道：“就算真的掉进去了，还有我呢，我水性很好的。”
夜泯抓了抓额前的几缕发丝，尴尬地笑笑。然后发牢骚似的暗自嘀咕：这鬼精灵的，啥都瞒不住他。果然对自己了如指掌。
此刻阡陌竟是踩在水面，朝激流澎湃的瀑布行去。脚下如蜻蜓点水，踩过之处，水汽与水面竟像被冰封，形成悬浮的水阶，可任人踩踏。夜泯心道：乖乖，这是个什么阵法，神乎其神了。
不敢怠慢，紧步跟随其后，二人摩肩接踵只差一步之遥。身形轻盈飘逸，仿若凌波仙子，款款入幕。
水幕的里边别有洞天，竟是初次进入幻境地宫之时看到的亘古城墙。夜泯轻拭衣服上沾染的薄薄水雾，感叹着这一方天地。
阡陌端详着他，问道：“可是想好了，真的要去见他？”
“自然。不去见，死不瞑目。”
“你……哼。去吧，沿着城墙走，他在前头等你。记住，不要大呼小叫，也不要怕，不会害你的。”
夜泯挽了个笑容：“谢谢你，阡陌。”
换来一记白眼。“我在此处等你，你们聊完后就沿着这条路过来，不可再逾越，否则，有你受的。”
“他所在的位置，可是现实与幻境的交界？若逾越他，是不是就能第三次见到心魔？”
阡陌皱起了眉头，夜泯感觉不妙，担心他下一刻就要来捉自己，把自己拖出水帘。
慌忙用惯有的俏皮赔着笑：“我就随便问问，不去，真的不会逾越，我就和地宫主人聊聊天，然后就回来。哈哈哈哈”
一边说，一边朝里走，深怕阡陌反悔，走得飞快。
城墙还是那般沧桑，心中却没有一丝惧怕，光线不佳，也不想掌灯。约莫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原本黝黑的道路忽然有了淡淡的光，能看清地面，也能看清城墙。
前方道路中央，出现了黑影。
背对着夜泯走来的方向，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想必，此人就是地宫的主人了。
夜泯加快了脚步，却被黯哑之声喝住：“且就在那里吧。”
一般的世外高人都是一副清冷孤傲做派，夜泯了然，捏了捏下巴，望着那个背影，笑道：“好啊，我就站这里。绝对不会逾越。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啊？哦，在下夜泯。”
借着幽暗的灯火把他细细打量，此人背影略瘦，呃，头上，还戴了一顶斗笠，未完全遮挡住的花白发丝，散落在肩背上，显得苍老孤零。
幻境地宫的主人竟然是一位迟暮老者？这可是夜泯做梦也没想到的。
“萍水相逢，再无聚日，何必知晓名讳。寥寥几句，你把想问的问了，也就了结了。”那老者语气生硬，辨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怪人不少见，今年特别多。夜泯抱着手臂苦笑。
四周昏暗，唯一的烛火隔夜泯很远，凝视着座椅上的老者，他的心中闪现出一抹不忍，深深吸上一口气道：“如此暗晦之地，怎能长期居住，阁下没有想过要搬出去吗？”
“打从入主此地，便无重见天日的一天，你觉得不好，为何三番两次下来？”
夜泯被堵了回来，也不气恼，依旧谦和地解释着：“第一次是因为好奇，第二次是为了能来第三次，如此而已。并没有冒犯阁下的意思，还望恕罪。”
“第三次所需代价太大，没人愿意付的。所以，我权当听了一个笑话。”
“我愿意，真的，我不是开玩笑……”
“站住，别往前走了。”
情急之下，夜泯竟又不自觉地朝前跨了两步，二人相距几尺，但依然无法将这个神秘人看穿。他到底是谁？曾经偷偷跑去飞龙镜偷走环境地宫卷轴之人？谁会这么无聊把自己一直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被他呵斥后，夜泯不安地倒退了一些。
“对不住，无意冒犯，我走远些罢……”
椅上之人却轻微颤抖着，好像有些不舒服。夜泯挑了挑眉，用惯用的愉快语调调侃着：“听说你禁制我再次下幻境地宫，我有些不解，为何别人来得，我却来不得。反正此处是为收集灵气而来，我又会让你吃亏。你要一半我就给你一半好了，如何？”
“无甚兴趣。”
呃……跟这老头没法好好聊天了。他是油盐不进，颇为冷酷啊。
托着下巴，保持着距离踱来踱去，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把这地宫的主人得罪了呢？哎，肯定是阡陌那小子，准是他告了自己的黑状。
“既无他事，你请回吧。”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下逐客令了，夜泯沮丧极了，不甘心地哀求着：“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你开门做生意，还要挑客，还要拒人千里，多么不合规矩呀？不如你开个条件，只要能让我再见一次心魔，但凡我夜泯能做到的，一定会报答你。”
“就算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钱的人。”
“那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付不起的那个？要钱还是要灵气或者顶级的修炼装备……总之我是很诚心诚意的，你莫要拒人于千里啊。”
夜泯凝眉，眯着眼偷偷打量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古怪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自己有晓生撑腰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随他怎么狮子大开口。
“无甚兴趣。”
“……”夜泯终于了解到一个世外高人的境界是多么无欲无求，心如止水了。自己彻底给败了。
“天啦……那我就真的好奇了。你千方百计从飞龙镜里搞出这么个玩意儿，难道就是为了好玩么？咱们也算同道中人，你去过飞龙镜，我也去过，你也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把你的玩具借我玩一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那我也很好奇，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想看谁的过往？”
夜泯却一时语塞了，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腮，明明心心念念的事儿到这一步竟有些难易启齿了。自己为何想看沁欢颜的过往呢？他的事，自己不是很清楚吗？他是高高在上的沙巴克城主，曾经只手遮天，崇尚杀戮，嗜血成性，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是被他残忍杀害，篡权夺位。
不达目的，不折手段……就是真正的沁欢颜。
自己在沙巴克的那段岁月，无疑是悲怆的，不愿轻易回忆的。却时不时被自己这该死的念头折磨，仿佛一闭眼，沁欢颜的音容笑貌就会自动钻进自己脑中，挥之不去。
“既然犹豫害怕，趁早就断了这份念想，回去罢。”那人挥了挥宽袍大袖，似要起身离去。
夜泯急急地唤住：“喂喂喂，别走嘛，我……好好，我说，我是想利用心魔窥看一个旧识的过往，我……没有什么坏企图，就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了解他。他名字叫——沁欢颜。”
对方却是重新跌回椅子上，似乎觉得夜泯之言很是好笑，压抑地轻耸肩头，低沉的呵呵声咋起，不一会儿似乎笑够了，仰头靠在椅子上，轻叹。
他坐在那里，昏暗的烛光将他苍老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异常诡异。
夜泯见他这样，心中有些发毛，倒不是怕他，就是觉得憋得慌，不喜欢这人的这种压抑情绪。
“呃……难道不可以吗？我还以为幻境地宫无所不能，既能看到自己的过去，又能知晓别人的过往……若是为难，那就罢了。”总不能别人办不到，自己还死皮赖脸缠着吧。沁欢颜岂是一般人物，看不到也实属正常。自己问过了，努力过了，也就死了那份儿心了。
“你真的愿意用一半的灵气去窥看他的过往？”
虽然他的声音无喜无悲，夜泯却听出一种决绝，说不上来哪儿不适，就是觉得好像惹怒了这个老者。
“愿意。”据实以答，尽量争取。
“看来，你的灵气很充盈嘛，是来得太过容易，所以才如此大方，可随意挥霍？”
呃。晓生的确给了一丢丢灵气，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自己辛苦修炼的啊，什么叫得来容易？
夜泯不服气，道：“谁人像你，盗取了别人的东西，设下这么一座幻境地宫，诱惑贪财之辈过来送灵气，自然来得容易，你可体会过为了一个小怪争得你死我活的悲壮？你可知数月不出修炼地，拼了命得获取灵气是何滋味？你又可知几月不沾荤腥，就为了把钱省下来买药品修炼是多么凄惨。什么都不懂，却坐在那儿说风凉话，也真是可恶至极。”
一吐为快之后的副作用就是，对方哑言。好半响都不曾开口，仿佛在细细思量夜泯的辩驳之词。
夜泯怔怔站在原地，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吞了唾沫润了一下嗓子，道：“那个……其实我也是用了一些手段才入了飞龙镜的，也算不光彩啦。不过，你既对这些世俗之物毫不在意，又何必把所有的东西全拿走？一旦落人坏人之手，整个玛法大陆都会风起云涌……既是隐世之人，不若把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物归原主，我保证，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它们封禁起来，永远不会现世。”
“你的要求，还真多。方才不是还嚷着要看别人的过往吗，绕来绕去，竟是为了飞龙镜里的东西而来。你还真是……贪心。”
夜泯笑了一下，反问：“二者又不冲突，偶尔贪心一下又何妨。只要阁下与我合作，我担保，你之前做的那些……呃，总之，我会保你无虞，你可安享晚年，不用再筹谋。”
“我若真是你口中的大恶之人呢？你还指望，我会乖乖听你的吗？”
“不会。若你心怀恶意，我前两次进入幻境地宫，就不可能安然脱离，还有……我的徒弟……想必你是知道他的身份。却也是没有动他，我虽然不懂你打造这地宫的真实意图，但……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坏人。”
对方又沉默了。
虽然夜泯感到与此人交谈不算愉快，但一点都不想结束这场对话。
总觉得，这个人知道的并不会比晓生少。
“飞龙镜里的东西，即便你不出手，也不会现世的。所以，不必为这个忧心。”
毫无理由的，夜泯相信他所言是真，既然他承诺了不会把那些卷轴流落出去，定会好好藏着的。这幻境地宫其实比现如今的飞龙镜更适合保管这些东西。
“那……你可否打开对我限制，我想……”
“你能告诉我，你想见的那人，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吗？”第一次被他抢了先，打断了对话。
夜泯轻吐了一口气，慢慢回忆起来。
“他很冷漠、很霸道，对玛法大陆了如指掌却也心机重重，他有很多闪光的优点，却也有着致命的缺点。他是一个成功的王者，却是一个失败的人。”
略顿，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他，更算不上是他的朋友，他待我不好我也不想去计较。总之，他挺神秘的，有时候，我回想起来，似乎有些模糊，有些朦胧……哎……就是因为跟他不熟，所以才好奇想去窥看他的过去呀。”
“你们……竟是不熟？”他的声音透着颤抖和不安，那种
“对啊，他是沙巴克城主，我是他的侍从，我是下人，每日都要仰望着他，都要想方设法巴结着他，就深怕被他一句话，削了脑袋。虽然我曾与他同住在玄月阁里，但是我们真的一点儿都不熟。”夜泯傻气地摸摸自己的头，内敛地笑起来。
自己的回忆里都是一些平常无奇的小事，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却是禁不住，挽起了嘴角。
“呵……竟是不熟。那请问，怎样才算熟稔？怎样才算亲密？怎样才算刻骨铭心？”
被此一问，夜泯倏地睁大了眼睛，这些与沁欢颜的过往有什么关联吗？莫非一定要至亲才可以过这第三关？
见夜泯一时答不出，老者这次真的按捺不住，撑着椅子，站了起来。即便身形有些许佝偻，夜泯也看得真切，此人挺高的，宽大衣袍下，形容消瘦，站立后有片刻的颤巍巍，虽是极力掩饰，夜泯也瞧出，他似乎有伤。
因为他一直要求保持距离，夜泯不便靠近，怕又惹怒他。只是关切地问了一句：“你可还好？”
正在揣测犹疑间，洞中烛火此时突而大亮。就连石壁上一列火把悉数亮起，如同白昼。
那人依然背对着自己，摇了摇头。“你何苦来作乐？难道真的不会痛吗？退回去，就可以见到阡陌，他会带你出去。”
“若是不退反进呢？夜泯无意冒犯，只是……想遵从本心。怕一旦错过，就再无机会了。”
静默良久，那人抬手指了指里边。“以我现在的状态，只能让你呆很短一会儿，捡重点的吧，你大致说一下，想看哪个时段。”
夜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离开玛法大陆以后，沁欢颜再度进了飞龙镜，我想看看，他到底干了什么。”
对方又是陷入沉思，却至始至终，只给夜泯一个冷绝的背影，让人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半响后，黯哑声再度在这空缈的空间里响起来：“你进去吧。”
夜泯喜上眉梢，难掩内心的激动，双手捏在胸口，举步就朝里边走。与那人错身而过时，他依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只是满怀期许地问道：“真的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那人略微沉吟后，缓缓道：“一笑。”
夜泯咧嘴：“谢谢。等我出来再找你玩儿。”
对方却是不语，拉低了斗笠，朝一处较暗的岔路走去。他的脸在暗处根本也看不清，何须一而再地隐藏自己。夜泯望着那个背影，隐隐地，莫名心痛。
“一笑。”
当他就快要消失在黑暗的尽头时，夜泯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他的步履本就缓慢，这时已经定在那里。
“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其实我这个人，非常喜欢交朋友的。”
“我，用不着你可怜。”最后，他还是消失在尽头。
哎，我没那个意思。夜泯盯了盯自己的脚尖，灯火橘黄，空气静谧，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
※※※※※※※※※※※※※※※※※※※※
嗯，大家猜吧，我不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