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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道别, 跟着阡陌从瀑布出来, 恍如隔世。脚下的路何其多，江湖阔大, 何去何从？
“阡陌，怎么才出来啊，我等了许久了。”
一道丽影从一旁闪现, 看到与阡陌同行的夜泯时, 原本漂亮的脸蛋显然摆出不高兴, 不待见。
“谁让你等了？”阡陌臭着一张脸, 本就为夜泯跟沁欢颜的事心里犯堵, 这会儿见到轻衣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讲话死冲死冲的。
莫说是个姑娘，连夜泯听见也直摇头。心道：“这傻小子, 脾气真臭, 继续这样下去怕是讨不到媳妇儿啰。不过这小丫头还真是实诚热烈, 都追到这儿来堵着了，阡陌那小子何时开窍呀。”
“那日在你家，答应人家的，明日就是我生辰了, 你说过……要做好吃的给我庆贺。”她垂着长睫, 正眼都不敢瞧阡陌一眼, 羞答答的。女人这种生物可真是奇怪，凶的时候太可怕, 真会要人命。但是一旦温柔起来, 她就成了真鹌鹑。
“呃……我不有正事要忙吗, 生辰的事，等我闲下来再说……”
夜泯实在看不下去啦，忙打圆场：“什么话，什么话，生辰一年才一次，怎么能改日再说。走走走，我们回银杏村去，给轻衣好好准备，多大排场的筵席没有，家常便饭行不行？”
本来一直对夜泯心存芥蒂，没料到他会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轻衣毕竟涉世未深，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与夜泯之间的仇怨，脸上乐开了花，频频点头。
“嘿……你……”阡陌反应过来时，那两人已经结成同盟，就等他点头了。白了一眼夜泯，径直走开了。
三人一道去集市采买了许多食材、佐料、小食……大包小包拎回去。
第二天，夜泯坐在小木桌前陪小虎玩线偶，阡陌下厨，轻衣打下手，气氛非常温馨。
阡陌的确是个能干人，没一会儿工夫，就弄了一桌子菜。红烧鱼、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炒莲藕、拔丝红薯……像模像样，不比盟重城那几家顶级饭庄的名厨做得差。
动作麻溜，色香味俱全，除了脾气有点臭，夜泯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所以嘛，像轻衣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亲睐于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人愉快地吃着，轻衣显然是非常开心，避也不避地用热忱的目光追着阡陌的目光，完全可以用“火辣辣”来形容。
“今日是我生辰，我要许一个愿望。”她娇羞地盯着阡陌，但是木头疙瘩根本不懂，照样吃菜。见她盯得紧了，放下碗筷：“哦，你许呀。默默许，不要让别人听见。”
轻衣却是咬着朱唇，扭扭捏捏。
“我想说出来。”
阡陌愣了愣，傻笑道：“那你说呗。不怕咱们听见就直管说，反正看着你长大的，跟你亲哥似的，听了也不犯罪。说吧。”
阡陌不提还好，这一席话立马让原本还嫣然巧笑的姑娘一下子傻了眼。杵在那里，好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夜泯赶紧把头埋进碗里，这人，不会聊天就别聊嘛，一出口，天都被他聊死了。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人家姑娘的心思，你还当着外人说把她当亲妹妹，我了个去。
接下来，只能听到扒饭的声音。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挨到小虎的爹妈过来接走孩子，屋子里的气氛才算回络了一点。至少，能正常讲话了。轻衣不提，阡陌也好像真的不懂，反正，俩人都在厨房洗碗，偶尔一句两句聊些村子里的事。
虽然气氛怪怪的，好歹趋于正常了。
夜泯坐在门槛上啃西瓜，这个时候春华密语了过来。
“师傅，我过来找你好吗？”
算起了好多日都没见春华了，怪想他的，急忙问：“晓生那边？”
“弑神没有责难，只是说，今后不可私自转运灵气，不可用灵气做一些违背玛法常理之事。师傅尽可放心，已经没事了。”
“呼……那就好，他是不是又闭关了？”
“是的。所以我想过来陪师傅。”
“切，你不就在我旁边嘛，还装什么装，出来吧。”
话音一落地，一道蓝色的光就出现在夜泯面前。“师傅，师傅。”
春华已经像一条八爪鱼一样地缠上了夜泯的脖子。
夜泯揉了揉他的头：“诶诶，小心我的瓜，都多大啦，还这样腻歪，也不怕别人笑。”
春华松开手，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摸了摸夜泯的脸：“师傅，你瘦了。在那里吃得不好？住得不好？”
“你说呢？怕你哥守在洞口，我们天天顿顿都吃薯蓣，那日子……哎。”
“活该，自找的。”
阡陌冷不丁地冒出来，站在两人身后，轻蔑地睨着春华。那活脱脱的眼中有火啊。
春华直起身，目光却是飘到随阡陌出厨房的轻衣身上。密语夜泯：“师傅，她怎么在这儿？”
“哦，今日是她生辰，阡陌特地做了好吃的款待她。怎么样，这姑娘不错吧？是你墨大哥的女儿，你回梦之森之时，她还在她娘肚子里呢。瞧瞧，如今都亭亭玉立了，还很了不起呢，把族人照顾得妥妥的。是个好姑娘。”
“师傅这话，似乎是话中有话呢。”
“嗯，她喜欢阡陌，我打算撮合他俩。”
“噗……”本来春华正在咬夜泯递过来的半块西瓜，听闻此言，直接被呛到了。
夜泯慌忙过去给他拍背：“诶，你这孩子，这么大了吃东西还这样，你看把我衣裳喷的到处都是，呼~~”
阡陌指了指屋里的柜子：“里头有干净衣裳，你去换一身吧。”
夜泯看自己今日穿的浅色长袍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西瓜渍，怎好出去见人，只能去换了。
“那好，阡陌，你带轻衣去村子里走走吧，……那啥，吃了饭，活动活动好。啊……多逛一会儿……我换衣裳呢。”
阡陌皱了一下眉头，大男人换个外衣有这么墨迹吗，谁还看你不成。嗤~
轻衣倒是十分开心，眉眼都弯了。
“那我也去。”春华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冒出这样的话来，吓得夜泯赶紧去拉他。
“你去做啥，在家里陪师傅。”
“让他同我们一道吧，反正我也有事要问他。”
室内四人，各自表情复杂。夜泯也不好再说什么，唯一想说的“傻帽”硬是憋进肚子，撑死算了。
待他们都出去，关门声响起，夜泯才朝木柜边移动，翻找了一下，除了阡陌的一些服饰外，柜子底层竟然还有几套自己的衣物，年代久远，虽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但一眼看去，还是非常陈旧。
这人，竟还把这种东西留着。他缺钱吗？
显然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沙巴克虽然易主了，但是沁欢颜一定有办法在那之前找人转移钱财，要不然，后来这么多年，幻境地宫人来客往，用灵气换取的金钱，不正是沁欢颜出的吗？别说将沙巴克的整个金库转移了，光凭他自己的小金库，几辈子都花不完。
所以，他身边的人能穷到哪里去？
阡陌自然是不会缺钱的。不过，这些衣物，也真是，太寒碜了。
阡陌比自己略高，身材也魁梧些，穿他的好像不合适，还是穿自己的吧。反正穷酸惯了，只要干净工整，也不怕别人笑话的。
换好衣服，找来一个桶，撸起袖子去屋后的溪边洗衣服。溪水潺潺流淌，晚风摇动树梢，一身黑袍的男子蹲在溪边揉搓着脏衣上的红点。
离开幻境地宫两日了，因为一直有人陪着，倒还觉得不是很难熬，但是，沁欢颜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有没有认真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呢？
明明没有在那里住多久，却生出了舍不得的情绪，还真是让自己头疼呢。
自己跟他，一定是没什么的吧？
男人跟男人，怎么上床呢？只是一起睡觉吧？难不成还要脱光了搂着抱着？要不然，接吻吗？
噌，夜泯丢掉衣服，猛地站了起来。水面倒映出他的倒影，一张别扭的脸，双颊绯红。
啪啪啪，将就着湿漉漉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脸，心道：“夜泯啊夜泯，你是中了魔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想的呢？丢脸死了。”
“嗬，这是唱哪一出啊？”
夜泯警觉，林子后边竟还藏着人，这声音……是落霜。
“不知落霜将军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一个玄衣女子从树后走了出来，痴痴笑着，指着夜泯：“一边洗衣一边拍脸，这是什么神奇技能？”
夜泯尴尬地咳着，见落霜这副打扮，想必是不想暴露在这个遍布了海市蜃楼遗民的地盘。于是抬手相邀：“不如进去小坐。”
落霜耸耸肩，朱唇勾了勾。
夜泯弯身将长袍捞起来拧干，丢到桶里。引着落霜进屋。“请坐吧，要喝点茶吗？”昨日去集市采买的时候正好买了一些菊花茶，用来待客，还算合适。但是这个落霜，怎么说呢，总让自己不舒服，若不是看在释兄的面子上，自然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的。
“不用了，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得知沁欢颜的情况，你告诉了我，我便走。”她向来不会拐弯抹角，夜泯失踪这么多天，自己的人见他从隐云山出来，可不就是和沁欢颜碰面了吗？
夜泯苦笑，这玛法大陆还真不能有点秘密了。自己完全是被一大帮子人盯得死死的，今日是落霜，明日可能就是破冰……哎，总之，真的挺糟心。
“你们也不必紧张，他就快死了，这次是真的，我亲眼见到。因为要用灵气支撑幻境地宫的消耗，他已经衰老得老眼昏花，不谙世事，对了，幻境地宫早就全面封禁，再也不揽客啦，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当真快死了？”
“嗯，当真。而且幻境地宫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相信你也早派人去体验过了，总之，对你们攻打沙巴克，完全没有威胁。所以，你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无须忌惮沁欢颜。”
落霜半信半疑，默默地看着夜泯，忽然转开话题：“据我所知，你这里有不少令人称奇的小法器，不知道，能不能借来用一用。当然，绝对不会亏待你，金钱、灵气、地位、美女……随你挑。”
夜泯脑中一沉，自己这些小秘密，除了晓生跟春华，没有人知道。并且来到玛法大陆后，自己一次也没有使用过。这些人难道比神仙还神了？
“不知将军是如何知道我有小法器的？莫要道听途说，让人欺骗了才好。”空穴不来风，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管她信与不信，打死不承认。
落霜却是一脸不耐烦：“还说跟掌门同心，我看你就是有二心。你当我落霜那么好骗吗？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怕是要被你花言巧语给唬回去了。”
亲眼所见？夜泯用手指轻轻击打桌面，梦之森的结界，落霜竟能打破？这女人也太了不起了吧。那她还看到什么？该不会是弑神的事，春华的事，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都被她发现了？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那她肯定会以此要挟，不给好处绝对不会松口，定会将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然后闹得人心惶惶。天，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不知将军都看到了什么法器，你细细说来，也方便我回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时候挺迷糊，就怕弄岔了，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我的记性可好得很，十八年前，你穿着光鲜亮丽，神采飞扬，一下子，有如神袛降世，轻飘飘落到我面前，然后一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了。你敢说你没有神器法宝？夜泯，做人有时候不要太抠门，大家既然都在同一条船上，就不要事事都藏着掖着。”
十八年前？我？在玛法大陆？干什么？
夜泯懵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扶着额，尽量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不要让精明的落霜看出端倪。但她显然已经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了，眼瞅着自己，露出了邪邪的笑。
落霜描述的穿着和表情，不正是那日通过沁欢颜的回忆看到的自己吗？竟真的，离开过梦之森，去了玛法大陆，然后去找了沁欢颜，然后……
她说得言之凿凿，不像是虚假之辞，却让人不寒而栗。如果落霜没有说谎，沁欢颜没有说谎，心魔也没有说话，那么自己跟沁欢颜之间，是真的发生过什么吗？可是，为何一丝一毫的记忆都没有，关于沁欢颜，自己是熟悉的，甚至知道他很多缺点很多臭毛病，可就是没有那种心思啊。
这才有鬼了。
“哼，他们回来了，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到底要站在哪一边，与龙行天下作对，绝对没有好下场。别忘了，这里是银杏村~~呵呵呵呵。”
夜泯没给任何回应。
阡陌开门进来时，落霜已经从后窗一跃不见了。阡陌轻扫室内，见夜泯撑着头，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摩挲着，似有心事。
“怎么啦？谁来过？”
夜泯不语。
阡陌走近，俯下身看他。“到底怎么了？”
“阡陌啊，我好像出了点问题，我想回梦之森一趟，哎……也或许，回去了也没有答案……怎么办呀？”
“嗯，要回去就回去吧。噢，对了，你徒弟气呼呼走了，我没拦得住，你自己问问，到底发什么神经。”
“哈？春华？”这小屁孩又干嘛啊，自己这边都乱成一锅粥了，他还来添乱作甚。
“春华，在哪呢？跑哪儿去了？”
“师傅……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下次再过来看你。”
诶，这什么情况啊？不是说事情都办好了，想我得紧吗，怎么忽然又跑掉了，还带着哭腔。
夜泯脑门一热，一拍桌子：“我说阡陌，你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嘛，他虽说是神，但是心智还是个孩子，你让着他点会死呀？”
阡陌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茫然，自己何时又欺负他了？是他自己气呼呼跑掉的，关自己什么事呢？
什么事都好说，夜泯怎么刁难怎么笑话怎么欺负都行，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屎盆子绝对不能扣自己头上。
“我根本就没惹他，我哪知道他发什么臭脾气啊，好意思吗，你带出来的徒弟也就这个水平，心理素质差，莫名其妙，神经兮兮。”
见阡陌动了气，夜泯也自省道：“莫非是冤枉他啦？那徒弟干嘛这样啊？他虽是爱撒娇，可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啊。”
拉阡陌坐下，问他：“那你都说说，你们一道出去都干了什么？”
阡陌没好气地白了夜泯一眼，嘴巴撅得老高，才不想回答。
“快说，假如不是你的问题，我一定给你道歉。我那徒儿都快哭了，我能不心疼嘛？”
阡陌呆了呆，反问一句：“是吗？”
“那还有假，和我对话都忍不住的那种，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吗，一定是遇到什么天大的事了。”
这时阡陌才恍然大悟，像泄了气的皮球，嘟哝了两句夜泯没有听清楚的话，而后捂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