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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皆有裂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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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华望着虚弱的夜泯, 问阡陌。“这到底怎么啦?”
    阡陌替夜泯擦着汗,没有心情回答。
    “好端端的,他怎么发起烧来?还弄得失语。怎么突然想起回地宫?”春华带着自责, 因为自己研究那些绿色粉末稍有眉目, 不想终断,阡陌一直陪在师傅身边, 自然可以护他周全,用不着自己时时刻刻盯着,现在回忆起来,的确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其实他们从鬼窑的栖身之地出来时,师傅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
    没想到去了地宫短短一会儿, 人就忽然说不了话,只是攥着胸口,不撒手。
    送回梦之森好一会儿才掰开他捏得发青的手指, 襟前的衣料都被拧成皱巴巴的一团。阡陌也是心疼的不行,连连喊着夜泯的名字。
    “他不让我跟去书房,说是进去看看就出来, 结果出来时就这样了,我也不清楚他在里边干了什么。”阡陌道。
    春华一挥手,让夜泯沉沉睡去了。“先让他睡一会儿,待醒了或许就稳定下来了。”
    阡陌忧心的看着平躺的夜泯, 他哪里像能放下的人, 答应跟风神走, 明显就是为了成全城主。傻师傅!
    春华道:“明日师傅就走了,多半是念及与城主的点点滴滴,舍不得。哎,让他多睡会儿,至少梦里,不会那么忧愁。”
    阡陌点着头,“我想多陪陪他,你若有事就去忙,不用在这儿。”
    春华自然是理解阡陌想多争取些时间与师傅相处,关切的问:“需要吃点喝点什么不?我去准备。”
    “不用,你出去吧。”阡陌不习惯春华像个哥哥般照顾自己,小的时候都是自己照顾和安慰他的,别以为长得牛高马大就可以对调身份,哼。
    春华出去了,阡陌才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夜泯,就怕他眉头紧锁。要走就果断走吧,反正也改变不了事实。城主……果然还是负了你一次。
    夜泯这一觉醒来,就是第二日。他睁眼便看到一直未阖眼的阡陌,守在自己床边,形容憔悴,掩饰不住的担忧。
    “啊……呜……”夜泯意识到自己还不能说话时,也开始焦虑了,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仅仅是听鬼窑说了一段往事,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为何还要那么在意。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
    夜泯焦急的张望,屋外橘光普照,应当是黄昏,自己没睡多久吧?
    “还是不能说话么?”当初自己被落霜下毒,不能言语的苦如今都还心有余悸,没想到如今夜泯又这样,他不是中毒,也没有和任何人交手,这,只是心结吧。
    夜泯的双眸晦暗,伸手在阡陌手掌心里写道:“不能。”
    阡陌忧心忡忡的道:“我去□□华过来帮你医治,你自己一定要配合,不管心里多不开心,都尽量想些愉快的事情。”师傅命运多舛,基本所有的快乐都来自于城主,如今城主要迎娶他人,叫他如何轻描淡写的放下?
    不知用何种办法,阡陌竟然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就招来了春华。俩人像是有心理感应,不过夜泯已经猜到,多半是春华用法术打通了他与阡陌的互通,这样无论在玛法何处,都可以快速联系。
    “师傅,师傅……”春华风风火火的进来,先是探了一下夜泯的额头,烧是退了,不过看阡陌那满面愁容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师傅还讲不了话。
    “我帮你,你别紧张,一定要放松,不痛的。来……”春华扶着夜泯的双手,掌心相托,一股淡蓝色的光晕从他掌心窜出,温柔的在夜泯手掌上游走,丝滑得比蚕丝还要柔顺细腻,夜泯感觉不到痛,也没有瘙痒感,只是怔怔的看着春华。
    ——师傅,你为何不开心呐?
    ——我……不想欢颜因我受伤,他自愿的也不行。
    ——何时发生的事?
    ——很多年前,他为了替我开启飞龙镜……他……
    “你干什么啊,你没看到他很难受吗?”阡陌眼见着夜泯轻轻闭眼,额角却逐渐溢出汗水,眼球在眼皮下不停滚动,根本就是焦躁。
    “嘘,你乖乖在外边等着,我有把握帮到他,他这样只是暂时的而已,阡陌你要相信我啊。”春华转过来,无比认真的说着,最后一声轻轻浅浅的,像是从空中飘下来的。
    阡陌不想出去,但是自己又帮不上忙,只能忍住疑惑,踱到门外去蹲着。
    ——师傅,你感觉难受么?
    ——不太开心。他的要害,我知道了是什么。
    ——那我会替师傅好好保护他的,你别忧虑了,好吗?
    ——好。可是……他为何要那么做?如果不爱我,根本不可能从自己身上取下两条肋骨,只为做成赤血之钥,还有别的法子不是嘛。他还偏偏取的是……离心脏最近的……
    ——师傅,师傅,你不要激动,你静下来,你静一静听我说好吗?城主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是瞎子也能看到他对你独有的宠爱和温柔,是聋子也听到他对你的柔情蜜语。他从未说过不爱你吧?
    ——他……没有。他只说,想和我……玉石俱焚。我理解为,白首偕老,死则同穴。
    ——那就对了,师傅何须忧虑,把心扉敞开好么,你们不是对方的劫难,而是星辰明月,是最美好的遇见。无论将来还能否在一起,你对他不会变,他对你也不会变。
    ——可是,他要成亲了。
    ——成亲并不代表他不爱你呀,师傅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
    ——啊,可以吗?
    春华想的是,不管可以不可以,先让师傅开口说话要紧。待他平静下来,许多心结自然而然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了。
    ——可以啊,城主一定是深爱着师傅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夜泯突然开口了:“春华,我想去沙巴克,我想去见他。现在,马上。”
    还在屋外等候的阡陌立马弹了起来,冲进来一把抱住夜泯。“可以讲话了?真的成功了?”自己遭的那些罪,一点都不想夜泯再尝一遍。所以,对春华投以万分感激的目光。
    春华那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整个人都愣愣的。师傅讲,他要去沙巴克?天,自己是不是捅什么篓子了?
    “哈——去就去呗。”阡陌得知了夜泯的真实想法后极力怂恿,自己的师傅怎么可以灰溜溜的逃掉,好歹也要去大闹一场,让那位“夫人”好生记着,自己的夫君是我师傅仁慈让给你的,得好好珍惜才是。
    春华此刻却犹豫了。早先自己是想替师傅打抱不平,哪怕把沙巴克掀了,也在所不惜。相比师傅,沙巴克算什么。可如今,耳畔时不时的响起父神交代的那句话:无论如何,不可节外生枝,一定要劝夜泯安心离开玛法大陆。
    假若,因大闹沙巴克惹怒了父神,他会不会放弃带师傅走的念头,这倒不打紧,毕竟自己的内心是不希望师傅离开的。可促成这个交易完成的另一要素,阡陌的完好如初,是不是也要被父神收走?
    如今自己的能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医治好阡陌,倘若父神又将他变回痴傻的模样,又该如何?
    夜泯收拾起零零碎碎的心绪,打算整装待发。阡陌却亟不可待,一把拽着夜泯的胳膊,“要去还不赶紧的,再婆婆妈妈人家都入洞房,小孩儿都有了。”
    春华咬着唇,朝着阡陌挤眉弄眼,奈何对方假装看不懂,偏要煽风点火。换作别人,阡陌才不会傻到怂恿他去搅乱城主的婚礼,这可是自个儿的师傅,他不能受半分委屈。若是让他这般窝窝囊囊,忍气吞声的走了,连自己都不会甘心。
    夜泯一脸茫然:“现在就去?”
    春华道:“师傅,你已经睡了一整日了,今夜……就是城主大婚之日。”
    夜泯啊一声,赶紧拖着阡陌就往外跑。“走走走,幸好没有再睡十九年。”
    可还没跨出房门就被一个飘渺的声音镇住。“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约定?”
    春华讶然,是父神。他亲临梦之森了?
    阡陌一直在找发声的源头,转了几圈,屋内除了他们三个,没有看到别人。但也心知对方是谁,没有插话,只是等待师傅的决定。他是去是留全凭他自己的心意,别的什么人,哪怕是神,也无权干涉。
    夜泯也听出是风神的声音,顿时想起,承诺过今日会随他离开玛法大陆的。可目下自己焦急万分,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沁欢颜问清楚,深怕晚一步,就变成像阡陌说的那样,他已经跟那女的……
    “风神,我是答应过你今日走,不过,既然没有规定具体时辰,那么就算亥时走,也没有食言。”
    风神的音量降低了些,听上去有些沮丧。“无非是在拖延,你确定是真心诚意想跟我走吗?留下来,你真的快乐吗?”
    听到前半句阡陌还有些较真,想说两句理论理论,自己的师傅又没卖给你,他不是诚心要走又怎么地,管得也太宽了。但是听完风神的后边一句,又觉得,他似乎是真心替师傅考虑,假如城主一意孤行,从此与夜泯断了,那这个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快乐了。
    “说好了,就亥时。……到时候,你来沙巴克接我吧。现下我要去观礼,没理由走之前还不让我去道个别吧。”
    “哎。”在重重的一声叹息后,三个都清楚,风神离开了。
    这时,春华拦下了夜泯。“师傅,你真的要去大闹婚礼吗?此一去,你便不能回头了,以后……沙巴克的人,以及城主,就真的与你划清界限,甚至水火难容了。”
    阡陌瞥他一眼。“说什么呢,有我在,谁敢?再说了,你别拿江湖上那一套来看咱们‘不离不弃’,大家都惦记夜泯的好,就算大闹一场,也是情有可原,没人会吱一声。”
    夜泯凝眸,挥了挥袖,一言以蔽之:“你们以为我要去杀人放火吗?”轻轻挑开春华的手臂,“放心,我不会在临走前给你闯祸的,他们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敌人。”
    春华仍是担忧:“那万一,会令你当众出糗呢?”
    夜泯的脚已经迈出去了,朝身后挥了挥手,“走,讨喜酒去。”
    出糗?呵……
    沙巴克城中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人,接踵摩肩,高谈阔论,一时之间成了全玛法大陆最热闹的地方。当然啦,有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沙巴克城主即将大婚,别说各大门派前来道贺,就是那些贩夫走卒,山村野夫听闻了此事都想凑凑热闹,早早过来排着队,往城中涌。
    夜泯自然不必受那种罪,一落地便察觉是在自己很熟悉的沙巴克□□,与那些远道而来的宾客不在一个区域。
    “咦,夜泯,这是玄月阁啊?怎么……冷冷清清的?”阡陌竟有一丝的不确定。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才唏嘘道,“我是有很多年没绕到这边看看了,之前被破冰封锁了,不让人进。”
    夜泯低声呢喃道:“前些时日我也只在楼下住了段时间。”仰头望去,与沙巴克各处大相径庭,冰冷得自成一派,像极了某人的性情。
    “不至于缺钱吧?怎么不点灯啊,真是的。”阡陌纳闷道。
    “城主他们应当在大皇宫吧,我们走过去。”春华建议道。
    “好。”夜泯应声,已经朝前走了。
    待到夜泯一行进了大皇宫,许多人下意识地往门口一瞥,在看到来者时,原本喧嚣的大堂竟然略略静了下来。
    今日夜泯穿着紫衣,长发挽成发髻,用一根极简却料子尚佳的木簪固定,简洁干净,一丝不苟,谈不上俊俏,却也是肤色白皙,身形消瘦挺拔,行走间目不斜视,凤眼微挑,薄唇轻轻抿着,明明有股病态的娇柔,但独特的气质却有直面千军万马的傲气和从容。
    走入这个曾经初见的地方,思绪回溯,多年前那个绚丽的舞池,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
    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动静,因为害怕重力之下,会塌平回忆的沟壑,更怕扬起尘封的情愫。以至于在别人眼中,此人飘飘然的进来了,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至始至终夜泯的目光就没有从城主宝座上的那位移开过,也怪眼力太好,隔这么老远的距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男人的神情,面貌,甚至心跳节奏,都清清楚楚。
    但是除了冷漠,夜泯什么也没有收获。
    短短片刻,已经有人簇拥过来给夜泯打招呼了。“梦掌门,多日不见,你去哪儿了啊!”
    “哇,那不是梦掌门吗,梦掌门,梦掌门……”
    “夜兄弟,你可想死我了,诶诶诶,你别走哇,过来和我坐吧。”
    尹修正想去拦下夜泯,却被跟在其后的阡陌一瞪,灰溜溜的坐回座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也不明白自己干嘛那么怕阡陌,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很显然,沁欢颜对夜泯的到来没有意外,他冷冷的注视着夜泯的靠近,没有表现得热情,也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只是一贯的淡然,对谁都一视同仁的那种。
    今日主角在此,却是穿得异常平常,若不是手腕上的红色同心结赫然在目,谁会猜到他是新郎?
    夜泯就一直死死的盯着那并不怎么显眼的红色细绳,那是用黄麻搓成细丝,再经过染色,拧股,最后编制九十九道同心结,韧性足,颜色古朴,几乎玛法大陆每对新人在成亲时都会佩戴,一头在新郎这儿,另一头自然在新娘的手腕上。
    新娘……夜泯这才想起,自己应当好奇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长何般相貌,品性如何,是否真的配得上自己的欢颜。
    目光后移,一个用红盖头罩住整颗脑袋以及肩膀的红裙女子,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极其刺目。
    夜泯走了这段距离,人们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没有过多的打搅和阻挠,夜泯宛然这席间一员,却有着格格不入的身份。
    他清楚,此刻一定要先发制人,否则一旦沁欢颜开口,自己可能就难过得什么也讲不出来了。“我有话想对你说。”为了把话讲明白,夜泯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搅。于是下意识的打了个响指,凭借自己对法术操控的造诣,想把自己十步以外所有人隔绝一炷香时间,没什么难的。
    接着,夜泯在极其静谧的环境下,越走越近。他没想对那女子做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不是主要因素,她的存在其实并不能左右沁欢颜的决定。
    “夜泯,今日我大婚。”沁欢颜终于开口,还是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磁性声线,非常平静,像是跟一个认识的人,随意打了个招呼而已。
    “所以,我来祝贺。抱歉啊,忘了带礼物。”夜泯歪着头,盯着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喂,你叫什么名字?”
    “袅轻歌。”沁欢颜答。
    “她是个哑巴?不能自己回答宾客的问话吗?还是觉得我不配知道她的名字呢?”夜泯从来不知道自己挖苦一个跟自己素未谋面的女子这般犀利,简直不过脑子张口就来,但是她毕竟不是自己来此的目的。
    也就这么两句话,沁欢颜竟轻轻移步,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
    夜泯顿时蕴藏怒火,老子不是来找她麻烦的,你紧张个屁呀。
    目光又移回沁欢颜的脸上。“你爱她吗?”
    沁欢颜不喜回答这种弱智的问题,缄口默默的看着夜泯,因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我要走了。很可能……不再回来。”
    这次对方几乎想也没想,快速回道:“好,一路顺风。”
    夜泯讪讪一笑,“巴不得我走?可是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在一起呢。”然后快步的跨到沁欢颜面前,有些无理又固执的问,
    “你们的婚房在哪儿?不妨带我去参观参观?偌大的沙巴克到处都张灯结彩,唯独落了一个玄月阁,怎么?有过我的味道,还怕玷污了你的夫人不成?说说看啊,是在哪里新建了府邸吗?”
    沁欢颜忧心的看着他,“夜泯!!!”再说下去,真的不知道他还会讲出什么来。
    “我来,只是想问你,你为了帮我打开飞龙镜失去的东西,我该怎么还?”说到这里,夜泯的面色有了急速的改变,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甘的情绪,这情绪甚至冲破了他伪装得自以为极佳的内里,绽露在他脸上,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苍凉。
    如果可以,夜泯愿意拿自己的肋骨去换他的。
    “不必计较了。都已经过去了。”
    短短两句,就将夜泯所有的妄想都拉入现实,都过去了啊,原来终成过往……觉得四肢一点一点寒下去,再无别的念想,只恍惚着大声道:“沁欢颜,我们玉石俱焚吧。我宁愿被你折磨到死,也不想你娶任何人。“
    沁欢颜这三个字,已经耗尽了自己一生的爱恋,自此以后,自己再无拿得出手的快乐和伤悲。
    沁欢颜的神情似乎被扯了一下,眨了眨眼,转了视线,“夜泯,别。”好半响,才从齿缝儿里挤出这三个字,他说完就低下头,复又抬起,只不再看他。千言万语,都融会在一声轻叹中。
    “别?” 虽然夜泯睁着眼,视线却是模糊的并无焦距,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唔”的一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坠在地上。
    全身上下痛得发颤,绝望的感觉钻进血肉里,顺着筋脉疯狂蔓延,四肢百骸忍不住的抽搐起来。
    “我……偏要……还给你。”忽然就萌生一种自己不配活着,即便是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的念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厌烦自己,恨不得自己形神俱灭。如果你不要我,我也不要我了。
    可能是那熟悉的眼神太过悲怆,泪水太过刺眼,沁欢颜意识到夜泯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心一下刺痛,他闷哼着,捂着左胸,与夜泯对视。
    身体对失去的器官骨骼都会存在短时勾起记忆,会有疼痛幻觉,没想到,那两根肋骨失去了这么多年,竟还能传递痛感,心脏仿佛呼之欲出,按都按不住。
    夜泯不紧不慢的摸出温热的虎头匕首,面露狰狞。“我夜泯,不欠你什么。”是的,从情动的那一瞬间就知晓,一切都是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终了,也是曲终人散,各回各家。只不过,无端端被他施舍的肉骨血债,自当还清了,才两不相欠。
    匕首出鞘,微凉寒光,夜泯手腕回缩,腕骨巧妙的折回,精准刺入的正是心脏的位置。当年沁欢颜是在鬼窑精妙之手的操作下才可巧妙取出肋骨,未伤及内脏和其他组织,更是以他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毅力快速自愈,在没有得到任何道士和医者的医治下,硬生生的撑下来。
    而此番行径,对于阿梦这副身躯和底下的灵气,又在这种情急之下,下手没个轻重,不死也重伤。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春华,他一时忘了使用法术,只是条件反射的冲上去,精准的捏住刀刃,顺势夺下了夜泯手里的利器。
    随后赶到的是阡陌,他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夜泯竟然要当众自残,自己怎么就干出了怂恿他过来的蠢事?他怎么就这么蠢!!!!
    可是,离夜泯最近的,可谓举手之劳的沁欢颜竟是无动于衷的,或许他的眼皮在事发的一刹那跳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家主看着妻妾争宠,用苦肉计,宛如跳梁小丑无所不用其极的‘演戏’,心生厌恶。
    春华转身就对沁欢颜道:“你怎能逼他至此?”这个人,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护着的,当初也是性命垂危时爬也要爬着去见一面的,怎么可以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能做到面不改色,心意已决?
    阡陌也是难以置信的恨着他,那种陌生感充斥了每个细胞,是,城主的再造之恩比起师傅给的,更多更全面,可是在自己心中,没有谁可以替代师傅夜泯,没有。
    “带他走吧。”沁欢颜竟是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去,面对他的小娇妻。
    春华看着他,无奈地摇着头,算是师傅白瞎了,认识了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垂下手臂放于身侧,镇定的对夜泯说:“师傅,我们走吧,不要再来此处了,它真是个糟糕的起点,也是个令人厌恶的终点。”
    夜泯却一把抓起那柄匕首,直直往自己最痛的部位刺去,痛上加痛,或许就能不痛了。
    匕首太过尖锐锋利,刺入血肉时,血珠从他心口渗出来,一滴滴滑落,滴在喜庆的地毯上,开出一朵绮丽的花来。
    血腥味弥漫,阡陌与春华嘶声裂肺的疾呼,才引起那个决绝的背影猛然转身,低头看时,那个熟悉的手柄已经入肉一寸,受创之人的眼底是平静的,如死水之渊。
    就在春华施法替夜泯止血的档口,那已经认命的眼眸忽然燃起了星光。
    “你,哭了。”那明晃晃的两行泪,挂在刀削一般坚毅的脸庞上,润湿的,充满了隐忍和痛苦的眼泪,不正是沁欢颜为自己流的吗。
    活该死了也觉得值啊!!
    终于还是在各种复杂的目光里失去了理智,“傻瓜,你能不能好好的,求你好好的。”
    伤口慢慢愈合的夜泯凄然一笑,好不了啦,已经。如果失去你,我将是这个世上最悲惨的那一个。
    或许还是很不甘心,夜泯低声的问“欢颜,你还爱我吗?”如果不爱的话,管我是撕裂了心脏还是戳穿肺叶,或是挖了眼球削掉四肢,与你又有何关系呢,大可不必为我流眼泪啊,因为,你哭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很好看,看着看着,我又痴醉了。
    “夜泯,夜泯,夜泯……”沁欢颜几欲哽噎的反复念叨着他的名字,却不敢说出答案,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告诉你,那些远方的风景会在未来等着你,你值得更好。
    “我爱你啊,欢颜。”夜泯知道在两个徒弟寸步不离的保护下已再难对自己下手,还肋骨这个事只能告一段落。但是自己还是要为这段感情画一个句号的,哪怕,只是一厢情愿。
    假如,他在此时说他也爱我,该多好,我就……
    “夜泯,你要好好的,走吧,快走。”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道出了不舍离别的话语,情感泛滥成灾,一切都功亏一篑。
    许是站得累了,沁欢颜身后的小娘子竟然有些打颤的崴了一下脚,这一崴不要紧,笨重的鞋跟却显露在裙摆之外,她赶紧去拉裙摆,想遮住那怪异的脚。
    夜泯一下子看出,那是一双极不合脚的新鞋,长了不说,底子还特别厚,整个人像踩了高跷一般立于上边,难怪之前安安静静,不怎么走动。
    这新娘子到底是多矮啊?减去鞋底的厚度,身高才达到夜泯的胸部以下,跟个侏儒差不多。
    “阡陌,去把那女人的盖头掀开。”成亲这么大的事,凡虫却不在现场,这个新娘子看着唯唯诺诺,一声不吭,就连自己的夫君与另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说这些露骨的言语,她都未表现一丝诧异,更奇葩的是,她撩裙摆的那一瞬,露出的手腕,根本未见同心结。
    这场婚宴,有问题啊。
    阡陌只以为夜泯会当众羞辱这个女人而已,顺从的抢在沁欢颜制止之前,扯掉了那女人的红盖头。却是……惊了一踉跄。
    “怎么是你?”三师徒异口同声的问那个也是受到极度惊吓的人,哪里是什么貌美如花的窈窕淑女,说白了连人都不算,也不知道是在那个旮旯修炼成精被凡虫点化,修成人形,又掰入师门的大童子是也。
    这时,夜泯的伤口也全然愈合,深怕自己看错了,来来回回的拎着大童子看。没错啊,穿着大红色长裙假扮新娘的臭家伙,就是一个半大的男孩儿,一副见了夜泯像见了鬼一样的哀嚎。“放,放开我,放,放开我。”
    “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你怎么在这里?新娘呢?”阡陌啪一下,拍到大童子的脑袋上,这件婚事还真的扑朔迷离起来。
    沁欢颜眼看要败露了,只能再次劝夜泯走。“我的事不要你们管,走吧,别耽误了。”
    夜泯没心思逼问大童子,因为随便他说什么,自己也不会相信欢颜是真心实意要娶妻生子了,本来就是听了鬼窑的话将信将疑,若他是那么在意传宗接代的人,那么当初就该听劝,找个良家女子,生养属于自己的孩子,多生几个,留下喜欢的,把天资蠢笨相貌略差甚至身带残疾的安乐死,不就有了赤血之钥的引子?要不然直接把敌军的女将领或女眷抓来,繁衍后代,再把这敌人之子处死,也是一条途径。这两条简直血腥残暴,就连鬼窑自己都嫌自己邪恶狠毒,几欲说不下去,他最后还有一个相对人道的计策,跟晚晚的做法相似。孕育成功后,待婴孩初具人形,就用堕胎药将之与母体剥离,并未出世,也算不得害命。
    不过这些都被沁欢颜当场否决,他说,他不需要子嗣,就算百年之后自己仍是无继承者,沙巴克也可交予能者掌管,并不一定非得是自己的孩子。其次,他不会跟任何不喜欢的人上.床,哪怕为了达成目的也不行。骨血练就赤血之钥一事还需另辟蹊径。
    如此看来,他不仅没有爱上他的未婚妻,或许连指腹为婚这件事都是假的。
    “为什么要骗我?你答应过我不会骗我的?你们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凡虫呢?死老头给老子滚出了,是不是你用什么龌龊的手段逼迫了沁欢颜,你出来说清楚!”
    沁欢颜有些笨拙的上前拉住夜泯胡乱比划的手。
    “我不会走的,你撵也没用,沙巴克老子夜泯想来就来,这里有我的全部,凭啥要我走?”
    以为沁欢颜会强硬的,比如用绳子绑啦,派人架着自己出去啦,或者他亲自拎着自己丢出去等等,但是,迟迟未动的手掌却是传来熟悉的温度,不是很温热,却是很温柔。恰到好处的融化了夜泯坚硬的外壳,只想顺势投入他宽大的怀里,如往常般撒娇。
    “你不走,你会错过什么你知道吗?你为了爱我会付出什么你真的知道吗?夜泯,乖,听我最后一次,离开我吧,我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一生背负的血债太多,我不可以亵渎你,牵绊你,你的未来不属于我。
    “我他妈的就不爱好人。”夜泯实在忍不了,也装不下去了。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了上去,堵住了那张还想与自己争辩的嘴。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如雷的掌声。
    吓得夜泯只是亲到了唇瓣,还什么都未来得及做就弹开了,惊魂未定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你们、大家……”望着一双双饱含激情的眼睛,大家没有起哄,只是发自内心的鼓掌以示庆贺。
    坐在离城主宝座最近的浩清是击掌尤为给力的,他朝夜泯挑了挑眉,却没有一丝挑衅不恭之意,倒跟竖了大拇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一会儿,在他的指挥下,众人才收了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大家竟然安坐在原位上,开始觥筹交错,吃喝起来。就连不远处的轻衣也只是娇羞的笑了一下,然后与同桌的谈笑风生,不再关注这边。
    “他们本来就在看啊,你惊讶个什么鬼哦。”阡陌见夜泯一副惊讶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就好笑。人家都不是瞎的聋的,你一进门就奔着城主而去,还扬言要好好谈谈,紧接着就是各种各样劲爆的画面,无论言行,都堪称激动人心,他们个个都看傻了,方才才没有反应。
    夜泯才惊呼:“我戒尺忘带了,我以为……”以为自己施了法术,避开了人群,才这样恬不知耻的又是说爱又是主动献吻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种丢脸的事发生……
    真是糗大了!
    在所有人都喜滋滋的认为小两口别扭也闹完了,表白也表白了,终于可以喝杯喜酒之际,轩辕和风倒了酒过来,满面春风的敬道:“恭喜二位。颜和阿泯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好事一桩,可喜可贺。不如,夫夫结合,成就玛法一段佳话。”
    夜泯羞红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沁欢颜却是板过夜泯的肩膀,一字一句的道:“我很爱你,所以我不希望你为了跟我在一起失去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我可以守护你仰望你一辈子,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换一种方式就是要跟我分开,我不要。”夜泯皮笑肉不笑的牵着嘴角,“没有谁可以改变我的心意,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假如失去你,我就不要自己了,我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神形俱灭。”
    “你敢!!”沁欢颜终于还是妥协,用力的拥住了这个令自己疯狂的男人,他的笑令自己狂,他的泪也令自己狂,分开的时间里没有一刻是不想他的,可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又犹豫了,夜泯离开了玛法,会得到更好的,会变得更加强大,自己的决定真的错了吗?
    两人旁若无人的扭做一团,其实也真没有几个观众乐意看这对冤家当众秀恩爱,哪怕是哭着喊着都甜齁了。
    春华和阡陌在旁边“审问”大童子,端着酒杯的轩辕和风也不尴尬,独自饮了那杯酒,笑着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不管我是谁,我是什么,我对你都不会变。你就是我的全部,我不稀罕其他的,也不想过没有你的日子。论得失,怎么都不会比失去你来得痛和令我惋惜。”
    沁欢颜抚摸着夜泯的头,语重心长的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尊重本心。”夜泯仰头望着他,这是自己的浩瀚星空,只属于自己。自己也不会再想要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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