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犰人内部有了不得的人在。
这是弛瑜的第一反应。
“知道了。”她把手中的碗放下,唤阿荆道,“传令,召廷王、刘晋、魏夫离、郑艾,御书房议事。”
栖灵宫内,廖凡猫着腰溜到亦临窗前,盘算着等下吓亦临一跳,却不防背后被人轻轻一拍,一回头正对上亦临的鬼脸:“呀——!”
廖凡被吓了一跳:“啊——!”
“哈哈哈哈,”亦临把鬼脸卸下来,白白嫩嫩小少年,“姐姐这是作甚呢?”
“小祖宗,你他娘……你可吓死我了!”跟着阿荆久了,这嘴边都得带点拐弯,毕竟亦临的娘可不是能随便骂的。
亦临斜着眼睛,一脸嫌弃:“姐姐讲话越来越粗鲁了,母皇若是知晓,定要责怪阿荆师父。”
“那你可看错母皇了,”廖凡耸肩,“她只会怪自己安排了阿荆师父教我。话说,殿下怎么还在这儿溜达,殿下今儿不是有书要背吗?”
“书什么时候都能背,蛐蛐跑了可就抓不着了。”亦临说着把合起的小手虚一条缝,果然里面有只小蛐蛐。
廖凡小大人一样拍拍脑袋:“我劝殿下学业为重。”
“哈哈哈,姐姐放心,老师查的时候我哪次没背下来?”亦临说着将小蛐蛐一扔,放生了,“倒是姐姐,今晨练武练得如何?母皇可去无瑕宫了?”
廖凡应道:“我来时陛下正在无瑕宫用早膳,应当也快来了。最近在学拳法,打来打去就那几下,又累又出不去力气,比学刀法无聊。你想看吗?来院里我打给你看看?”
“好呀好呀,”亦临眼睛眯成一条缝,咧嘴笑道,“姐姐练武最是好看。”
廖凡的姐姐滤镜立马就戴了上千层——在她心里,她这弟弟日后哪怕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不为过的。
然而那日亦临没看成姐姐打拳。
二人正要往院中去,王棉便到了栖灵宫。
宫人通报了一声:“元妃娘娘到!”
亦临重复了一下“元妃娘娘”,扭头便跑到门口去,笑眯眯冲门外做了一揖:“元妃娘娘安好!”
王棉见状,忙欠身道:“太子殿下安好。”
廖凡紧跟着亦临跑过来:“娘?你怎么来了?母皇没一起来吗?”
王棉的神情有些紧张:“凡凡,随我回宫去,今日宫中可能乱些,你不要在外头调皮惹事。”
“哈?”廖凡眉头也皱了起来,“宫里怎么会乱?”
王棉吼她:“闲话莫问,随我回宫!”
廖凡莫名挨了吼,心下火起:“什么啊,究竟怎么了?”
亦临适时地在一旁打圆场:“姐姐便先回去吧,待我背完了书,就去无瑕宫找姐姐玩。”
廖凡这才板着个脸冲亦临抱拳道:“那廖凡告退,殿下您可背快些。”
亦临作揖回礼:“一定一定。”
王棉这边正要行礼带廖凡告退,却听院中有人高声问道:“何事发生?”
王棉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慌——她人在后宫,尹妃的张扬跋扈、手段凌厉她可是感触颇深。这人明明已经独享圣宠,偏生锱铢必较不能容人,对其他男妃极尽羞辱刁难,常令王棉庆幸自己不是个男人:“尹妃大人安好。”
王棉这边一行礼,尹人便已行至宫门前,如往常一般阴着张脸站在原处。
王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尹人是在等她答话,遂忙道:“尹妃大人,是北地战事不顺……”
说话间王棉一直偷瞄亦临,意在暗示尹人,有些话不便当着孩子的面说出来。
尹人却冷冷道:“他没什么不能听的。如何不顺?”
王棉被这气势压得一后背的汗,终是断断续续道:“尹妃大人……是……是丰谷关。被破开了。”
“哦?”尹人眯了下眼睛,显然犰人此时能破丰谷关,也在他意料之外,“那还真是小瞧这帮乡巴佬了。”
当初犰人攻破葫芦口,与中原便只隔着丰谷关这一层了。
但当时的情形尚不容许弛瑜去专心处理北地战事——自己中原都乱得一塌糊涂,她把兵权给谁都得防着对方当场带兵逼宫退位。
何况弛瑜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内外同治。犰人想必是想趁中原正乱把仗打起来,她若调兵积极应战反倒中敌人下怀,到时南北皆乱,能把她乱成一锅糊涂粥。
此种形状下,必先安内。
所以弛瑜几乎从未往丰谷关加派过什么兵力,命杨燕祺一个年轻将领守关。
杨燕祺不是打不好仗,而是打不开仗。
他从前一直只不过是个前锋,乍做将领必然生疏;又因此人向来体恤手下军士,在显然兵力不足之时,他只能保守作战,打不出什么野路子。
对于弛瑜来说,他正是当下十分需要的一种“人才”。
不过这也是铤而走险,当时杨燕祺若是再败一场,这事儿就大了——弛瑜将不得不在一个危机四伏的情况下,直面北地战事。零久 xs.
到时若放兵权给其他信不过的将领,将可能呈现南方暴民、北地部族、皇族势力、权臣兵力混战的可怕场面。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死伤,弛瑜会直接选择御驾亲征。
所以送杨小将军离京时,弛瑜曾说过:“莫要逼得朕不得不亲征北地才好。”那时她脑子里就理得挺清楚了。
好在丰谷关的地形占优势,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所以当年杨燕祺大胜的消息传来时,弛瑜虽万分欣喜,私心里却也觉得理所应当。
杨燕祺这么一胜,北方暂且稳住,弛瑜开始专心收拾起中原自己个儿的“家事”。
这个过程必须要快,要在犰人那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结束“战斗”。
这跟当年拖垮成辞其实是一个路数——
一般人会认为女子称帝后,中原迟早陷入纷乱,于是必然静观其变、按兵不动。此时只要能做到使中原局势的稳定程度,始终略高于犰人敢大肆出兵的程度,就能始终拖住他们,使他们在观望中错过最佳的进攻时机。
这么一来,犰人若还想打,就只能如成辞一般孤注一掷。
而若是能拖到他们彻底不敢出兵,那便皆大欢喜、更加美妙了。
自登基以来的这八年,一切有条不紊地行进着,甚至情况比弛瑜原本所预想得还要好得多,北地的犰人也果不其然越来越消停。
但今日的这消息告诉弛瑜,她想错了。
北地之乱,从未真正消除。
或许在多年以前,那边便已经看透了她这路数,积极找寻应对之策了。
送军情回京的人半路曾遇袭,是拖着最后一口气到了京城的,一入京便嚷嚷“丰谷关破了”、“丰谷关破了”。
于是一时间,犰人进军中原的消息满城皆知,人心惶惶。
弛瑜召集廷王、刘晋、魏夫离、郑艾四人议事,细看战报得知,原来丰谷关一役,绝不止犰族参战。
牧、巫、辖、恭四族,至少有三族也参与了。
这四族当初被庆军打得七零八落,这些年刚重建出点样子,此时参战,几乎可以说是背水一战了,压根没打算给自己留香火。
这得是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多少年的造访游说,才能与这几个部族达成同盟?得是怎样的头脑才能当机立断,立刻放弃孤军奋战、寻求盟友相助?
得是怎样冷淡的心肠,才能拉上人家全族血脉来赌?得是何等刻骨铭心的仇恨,才令其不论如何都要与中原拼个你死我活?
这事情早发生几年便也罢了,可如今大南今非昔比,国内正是一片大好势头,此时北地打破丰谷关,这着实是谁都想不到的。
犰人之中必有高人,而这高人正死死咬住中原,至死方休。
即便是廷王、刘晋、魏夫离他们,也深感胆寒。
随后,弛瑜向四位贤臣下了诏令,将权力下放。一段时间内,将由此四人分管朝中事宜。
魏夫离眉头紧皱:“陛下您这是要……”
弛瑜点头,轻描淡写道:“朕去一趟北地。”
既然北地各部族已经达成同盟,那么要守的防线就远不止一个丰谷关,北地各关隘都有被进攻的可能。如此一来,从其它关隘大量调兵,便更加不可取。
中原此刻人心惶惶,皇帝此时亲征北地,是给了百姓一剂定心丸。
不得不说,即便皇帝仍是个女人,但弛瑜帝与先帝的区别,众人是看得见的。
恢复太子制、重启女科、东部屯田、西部商路,做的都是实事。此时再加一条御驾亲征,若是成了,或许会让弛瑜帝的美誉空前高涨。
但前提是能成。
若是败了呢?
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将化为乌有,她仍是那个万人唾骂的张弛瑜。
她怎敢去北地?她可从未行过军打过仗。
她怎能去北地?她向来悲天悯人,打得了仗吗?
有那么一瞬间,魏夫离将要脱口而出——
让臣去北地吧。
让臣自己去面对自己的罪孽吧。
让臣去为陛下马革裹尸,征战沙场吧。
您不必如此善良,陛下啊。
魏夫离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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