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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有本事是真的了不起。”丰谷关要塞内,杨燕曦抱臂看着一群弟兄在不远处又搂又抱、又哭又笑。
她幼时在北地见过的杨家军旧人,如今已寥寥无几,不是死在了葫芦口,就是在连年的征战中倒下了。如今看着哥哥身边围着一群不认识的战友,她也感触良多。
甚至她和哥哥之间也生分了。
被强|制留在皇城时她才多大啊,十三、四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如今也已经是二十岁高杆似的大姑娘了。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哥哥的想法已经大相径庭,看哥哥和陛下争执,她只羞于哥哥的粗鲁莽撞。
明明让他们兄妹两天涯两相隔的正是陛下本人,但她却渐渐不再那般怨怪陛下,甚至偶尔会有些感激陛下,带她长了见识,教她开阔视野,让她不至于如哥哥一般狭隘。
有时意识到自己是这般想法,杨燕曦也感到十分歉疚。她与哥哥曾朝夕相处长大,她也知道哥哥疼爱她,但她竟偶尔会对哥哥生出一份莫名的鄙夷,她因此充满负罪感,羞愧难当。
只能庆幸如今的朝中是陛下一家独大吧,否则兄妹二人还真有可能站了相反阵营。
正发着呆,背后被阿荆一锤:“别他娘的学老子讲话。”
杨燕曦被锤得一个趔趄,险些如往常一般打回去迎战。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个儿。不是因为阿荆是她半个师父,而是因为两个女孩在此处打起来,必定会引人围观,但她俩的功夫与陛下比起来跟闹着玩似的,实在不好拿出来丢人现眼。
她拿眼睛给了阿荆一个杀气,而后转回来继续看哥哥的方向。
阿荆倒有些奇怪今个杨燕曦怎么这么老实,不过她也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一天天就爱想些唧唧歪歪、有的没的,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杨燕曦倒是很羡慕阿荆,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每天也没什么心事,一是一二是二的,看似糊里糊涂,其实刻苦努力、清醒明白。
不像她,做什么都是半吊子,再过两年怕是连廖凡都要能赶上她了。
军中的弟兄很多都自来熟,知道她俩是陛下带来的,此刻也都敬重着。有人笑嘻嘻冲杨燕曦吆喝道:“闺女,咱这陛下还真是有神力在身的人那!”
这话让杨燕曦忽然回忆起一些往事。当年那一摔真是记忆犹新,她至今仍能记起那撕心裂肺的痛感,遂没好气道:“知道,又不是没挨过她的打。”
阿荆倒有些惊讶:“你和她打过?我怎么不知道?”
杨燕曦摇头:“不是比试,单方面挨打而已。”
阿荆更为诧异了:“你干什么了?”
杨燕曦说:“纠缠尹妃。”
是的,人的身体会记住自己遭受过的巨大痛觉。
就像当弛瑜看着杨燕祺撇下自己的弟兄向自己这个角落走来时,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胃。
杨燕祺本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中,见状把笑容收了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
弛瑜忙又把手放开:“不是不是,伤倒没受,就是……有点累。”
那是啊,能不累吗。弛瑜与魏夫离打斗时是火力全开状态,最多坚持一个时辰就要虚脱了,这次先是是连日奔波赶赴北地,屁股还没坐热立刻拿出十成的力气顶了半日一夜。
她现在只想睡觉。
战场真的太苦了。弛瑜突然觉得,自己宁愿回去批奏章,跟那些大臣讨价还价、迂回扯皮。
“累什么累!”杨燕祺看起来很是亢奋,一巴掌拍在她肩侧,“今晚庆功酒,你可得喝个痛快!”
弛瑜凌乱了:“你们不累的吗?”
杨燕祺大笑:“哈哈哈,都是老爷们,有什么好累的!”
弛瑜抱拳:“朕不是爷们,便不参与了,你们吃好喝好。”
“哈哈哈,放什么屁呢,”杨燕祺扬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她肩侧,“你个狗东西比十个男人都厉害,说好了啊,就今晚!”
弛瑜揉着肩膀还想再拒,杨燕祺却拿一根指头隔空戳着她的脸道:“我都跟弟兄们说好了啊,别不给我面子。”说罢转身离去。
弛瑜一个人愣在原处,茫茫然,漠漠然,不知所以然。
弛瑜好像明白了杨燕祺为何能守得丰谷关多年。一来,卓卓这个军师不赖;二来,在弛瑜的牵制下,吴浅一直没和他动真格;三来,他委实有一股“天王老子都是我小弟”的气势在。
可能也是一种天赋吧。
弛瑜在关内占了个房间,洗了个澡。
金甲和暗红的衣衫扔在角落,弛瑜散开发辫,将自己浸入热水中。再从水中钻出时,满盆都是血污。
都是别人的血。这一战她没有受伤,不知之后还会不会如此好运。
她也在想,这么打下去,出路是什么。360 xwxs.
敌人手段狠辣、狡猾多智、怨气慑人,她若不尽全力,怕是摆平不了。那么即便能最终大获全胜,结果又会是什么?将剩下的五个部族也灭了,一绝后患吗?
她知道如果问尹人,他必定会说——废话,当然是要灭他们全族,你是不是傻。
但是凭尹人的脑子,必定也能想到些她想不到的法子。
很烦,没带尹人的小瑜儿,突然有种没带脑子出门的感觉。
泡在澡桶里,弛瑜昏昏欲睡。她不知道那些男人为何精力如此旺盛,若按师父以前说的,战场上大战三天三夜都是有的,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
而实际上,所谓的大战三天三夜也总有轮换,弛瑜这次是从头到尾打了全场。别人说的“尽全力”实际最多也只使出了七八分的力气,弛瑜的尽全力却是不掺一丁点水分的。
她是真的会把自己逼到一分不剩。
就这么想着些有的没的,眼瞅着就要睡着了,弛瑜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不对啊,她的左手不是早就废了吗?
她忙抬起左手,细细端详,却见那微微翘起的中指此时已经能够灵活运用,仿佛没受过伤一样!
这些年来她明知自己筋脉已断,有时左手拿茶杯都要抖,故而甚少左手发力。但昨日一战中,情急之下,竟双手握刀,蛮力尽出,丝毫未察觉自己左手已废。
弛瑜困意全消,盯着自己的手看个不停,终于确定自己的左手是真的痊愈了。
这怎么可能,沈御医说筋脉断了,那就一定是断了,沈御医从不会误诊。
这也就是说,断筋再生?
弛瑜从小伤好得就快,常被御医说“不可思议”、“福泽在身”,如今连筋脉都能自己长回来了?
这是弛瑜第一次将自己异于常人的特殊体质放在了心上。
犰人牵头的战役,如今犰人元气大伤,还无甚成果,应付其他部族的怨气还来不及,自然无暇再出兵打来。
军中想要找个由头喝酒,也得瞅准这种绝对安全的时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所以杨燕祺也急于在今晚来一场庆功酒。
要塞大院里,火炬四起,军士们三五成群围坐在圆桌旁,有的甚至席地而坐,随性之至。火炬映红他们的侧脸,安静中听得几分火星炸裂的噼啪声。
弛瑜也未着龙袍,换了身玄色武服走上前台,头发又死死盘在了头顶,英姿飒爽如江湖游侠。
有小兵上前为弛瑜和杨燕祺倒了酒。
弛瑜大感头痛。军队就是军队,喝酒用的都是碗。
杨燕祺一身紫衫,容光焕发,豪气万千:“弟兄们,相信大家也都知道了,经此一役,我们的敌人将远不止一个犰族,从今往后,咱们的仗就更难打了。但咱们都是大南最有力气、最能吃苦的大老爷们,背后站着的是大南的老百姓,就是拿命去守,也不能让这群贼人再入中原一步!”
男人们高喊,声震满关:“好!”
杨燕祺举碗道:“这次丰谷关失而复得,是北地每一个大南人的功劳!这碗酒,敬在坐的每一位将士,敬每一位殉战的兄弟、百姓,敬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金河大断崖,也敬我大南天生神力、天佑福泽的陛下!”
无数个雄浑的声音高喊:“敬陛下!敬将军!”
弛瑜忙将碗端起,与杨燕祺重重碰了一下,尽量多撞洒一些酒:“杨将军,干!”
杨燕祺看她的眼神里有奇异的光:“陛下,干!”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一场酒喝得比弛瑜喝过的任何一场都野。
好□□番来敬倒是次要的,弛瑜也不是没见过这阵仗,主要杨燕祺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一直跟她喝个不停。弛瑜眼瞅着杨燕祺自己舌头都打结了,还在不住地倒酒,只好出手制止道:“杨将军,你喝醉了。”
杨燕祺倒酒的手一顿,眼神看向那只挡在自己酒碗上的手。
那手纤细修长,却粗糙有力。
是醉了吗?或许吧。晕晕乎乎中,杨燕祺竟那么想抓住那只手。
他抬头,看见眼前这人也是一样,隐隐有着女子的柔和,眉宇间却是掩盖不住的大气刚强。
他杨燕祺也已是而立之年,同龄人儿子都生了俩了,他为何连妻也未娶?
单纯是为了大南?为了边疆吗?
不是。只是,既然早已遇见了最想要的姑娘,其他的便再不能入他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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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层正剧皮也掩盖不住我想给小瑜儿开后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