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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艾失联已经一个月了。
弛瑜派人去北地要人，每次都是被敷衍打发回来。
不斩来使向来是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犰族打算从今往后任何战役都不再与人谈和，不然他们不敢杀郑艾。
战争向来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只要不是压倒性的优势，打到一定地步时双方坐下来讨价还价是必要的。
那么他们现在扣押郑艾，既是不满中原开出的条件，也是为进一步的商谈扣下更多筹码。
现在弛瑜更在意的是那个叫余楚的使臣说的，郑艾的身世暴|露了。
虽然弛瑜想象不出这为何会暴|露，那个余楚也说不太明白，但这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大事。
郑艾处境万分凶险。
这么一比较起来，此刻的“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
可以确定的是，继续谈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既然敢扣押郑艾，就是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
谁给他们的信心？他们有什么必胜的策略吗？
弛瑜不太清楚，所以有一丝丝的慌。
而对应的措施就是去栖灵宫继续催尹人的火球儿。
之前火球已经试炸了一次，为了避人耳目，就炸在廷王的荆山背面。
荆山背面有块荒地，他们把杂草清出一个圈，以免火势扩大。弛瑜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烧到山上去，尹人说要是真能炸那么远就太好了。
果然，别说炸到山上去了，那些药粉几乎是在刚出火筒时就炸了。
好在对于这种没有保障的东西，刚一点火所有人就都逃得飞快，爆炸的威波将火筒推得退后八丈远，但无人受伤。
这一炸全然看不出那夜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美感，纯粹就是可怕的巨响、火焰、热浪还有烧焦的气味。
在那之后，弛瑜曾无数次设想，如果那些药粉打在了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感觉。
而尹人只是说了一句“看来至少威力是有了”，而后转身离去。
自打郑艾失联后，弛瑜跑栖灵宫跑得越来越勤了。
但说是催，却也不敢催得太明显，生怕扰断了尹人的思路，毕竟这事儿换了个人还真做不来。
单就设计火筒的那些个图纸，弛瑜看了都眼晕，更别说考虑运作机制了。
以前觉得尹人聪明也是真聪明，但这一次弛瑜才是真想把膝盖切给他。
走进尹人寝宫，果不其然，他仍在书桌前盯着图纸思索。
弛瑜突然有些担忧——尹人自诩天下第一机智，若这次真研制不出这个火球，他会不会很受打击？
她悄悄从背后接近过去，却见尹人目光疲惫，眼角悬泪。
眼睛红红的，像只小白兔，看得弛瑜心跳加速。
弛瑜大惊，忙道：“尹人……你这是，怎么……”
尹人顺势就往她身上倒：“陛下，我可能……造不出这个火球了。”
弛瑜心下了然，忙扶着他坐下，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道：“无妨，你有当无地试一试便好，若实在不成，也是情理之中，此等武器本就异想天开。你若实在累了，今日便先歇下吧，别想这些了，其他的……交给我就好，我来想办法。”
毕竟发明创造这事情，逼也是逼不出来的。
尹人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弛瑜又扶他道：“这些日子你受累了，来，先回床上睡一觉，醒了再说别的吧。”
尹人听话地借着她的力站起来，没走两步又脚下一软，直往弛瑜怀里倒。
弛瑜见他确实走不了路，索性将其打横一抱，安放到床上去，轻轻盖上被子，裹裹好，擦擦眼泪。
“你且睡下吧，我去隔壁批奏章，若是有事，让阿阳叫我便好。”弛瑜说罢起身要走。
尹人忙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软绵绵就是两个字：“别走。”
弛瑜皱了皱眉头，看着尹人这个样子，又将眉头舒展开，在床畔坐下：“好，你睡吧，我不走——阿阳，将奏章搬到这边来。”
阿阳应着“是”，抖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跑了出去。
她才是真的委屈巴巴——不是为自己，是为少爷。
陛下近日里每次来都是为火球的事，少爷竟要靠着装出来的憔悴，才能从陛下那里骗得些许温存。
单凭她阿阳对少爷的了解，这个演技连她这关都过不了，陛下竟真能信了，可见她是真的不了解少爷。
她是真的不够喜欢少爷，她是真的只爱江山。
若是普通的下人，弛瑜哪怕是能去他们宫里瞧上一眼，都够他们感恩戴德的了。但阿阳并不是普通的下人。
他们慕金楼的人，原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少爷就是天，少爷就是神，少爷的话大于一切。
就差明说“少爷就是未来的皇帝”了。
所以在阿阳心里，少爷如今的境况真是太委屈了，陛下对少爷的态度真是太敷衍了。
真是气死个阳了。
翌日正午，尹人差阿阳去御书房递了话，射程上的缺陷已经找到办法弥补，可以再次试验。135中文 xs.
上次试验搞得荆山地动山摇，荆山上的王子王孙们着实吓了一跳，此次见那火筒又被推到山后空地上，便都纷纷上树，探了好些脑袋出来看。
尹人问弛瑜：“他们怕不怕死？”
弛瑜说：“应当是怕的。”
于是尹人对下人打了个手势道：“那换个方向，往这边。”
只言片语中，王子王孙逃过一劫。
一如上次那般，下人们点了火便立刻四下逃去，尹人和弛瑜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圆球从火筒中飞出，伴着一声尖锐的长鸣向着远处飞去。
弛瑜不明所以，尹人抬手，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那黑球在远方落地，“轰隆”一声炸开。霎时间远处一片黑云，隐约见得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
“哇哦——”特等席上的王子王孙呆呆地发出惊呼。
弛瑜的下巴掉下来了。
“妥了，我脑子都快想炸了，”尹人扶树，“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哦，原来只要把脑子想炸，就可以做出这么个玩意吗？
弛瑜忍不住把他按过来亲了一口，夸奖道：“你这脑子要是能分半个给我就好了。”
尹人则卖乖道：“陛下，我这整个脑袋都是你的。”
弛瑜转身就问在场匠人道：“打造十门这样的火筒，最快需几日？”
尹人看着这个曾经对他说过“绝对不会允许他做这个”的女人，啧啧道：“十门这么多，你要把人家祖坟都炸翻过来？”
弛瑜是对郑艾关心则乱，尹人这么一说她倒觉得也有道理，这事情要循序渐进：“对对对，先来三台，造好后立刻往紫荆关运去。”
“紫荆关？新关隘？”尹人反问。
这些日子里他闭关造球，已经有些跟不上时事了。
弛瑜应道：“嗯，对，上朝时与众大臣商议过的。与其征兵向丰谷关、蓝禁关填人，不如直接加设关隘来得快捷有效。”
尹人问：“那派谁守关？”
弛瑜说：“紫荆将军，新将阿荆。”
贱籍出身的阿荆，终究成了大南的第一个女将。
北地蓝禁关东，身披女甲的阿荆骑跨马上，带着自己的军士向紫荆关行进。
那将是她要誓死守卫的关隘。
杨燕曦和沈嘉并入了她的军队，紧紧跟在她身后。
偶过村落，阿荆停马向过路老农问路。
老农畏惧她身后的长刀，抖抖索索道：“军娘，前走六里地就到了。”
之前围剿牧族的那场大战，情急之下，阿荆也在尹人的命令下带过队。所以这次陛下命她为将，她本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声“军娘”叫得她是有些别扭。
陛下要她为将，是真觉得她是为将之才呢，还是只因为大南需要一位女将呢？
阿荆有些感慨，连自己这种粗枝大叶、神经大条的都会想这些，真不知陛下称帝的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长吁一口气，将满脑子的压力吐出来，就觉得轻松了些许。
万事开头难，要相信自己这些年挨着陛下的打，看着成山的书，都不是白挨、白看的。
阿荆轻松地说服了自己，冲老农抱拳低了低头，夹一夹马腹，又上路了。
老农说得不假，未过多时，阿荆他们已行至关下，下令全队下马整顿。
此时有一个人吸引了阿荆的注意力。
那人体格十分壮硕，一看就是真材实料。都是刚参军的兵，旁人此时多少面露倦态，那人却看起来元气满满，四下张望。
杨燕曦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人，在阿荆耳畔调笑道：“有意思。那马一路驮着他，想必才真是要累坏了，将军还是给他换匹壮实的马吧。”
“不是，”阿荆总觉得哪不太对，“你没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吗？”
杨燕祺秀发一撩，又回身看去，确定道：“我没印象。”
“那行吧，入关。”阿荆耸肩。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传来沈嘉惊喜的声音：“哎呀我的妈！戴武老兄，我这真是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啊！”
与此同时，戴舟跪在栖灵宫前厅，冲着尹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大人！我哥他呜呜呜……他怎么就想不开哎哎哎——”
要不是他直接把戴武留下的书信给尹人看了，尹人还真听不懂他在说啥。
看完了信，尹人揉了揉额角：“你哥这是应征参军去了，又不是死了，你能别跟哭丧似的吗——再说了，你哥参军，你跟我哭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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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食指就像两个窜天猴，指向闪亮的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