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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临自然是没工夫在此耽搁了。
那缺失的款项根本不在董毓处,而是被齐驰国边境的县衙吞了,那处官官相护,甚至有大理寺亲信,任谁去都查不出个由头来。他得亲自出马,事不宜迟。
果然也就是太平盛世,他这个皇帝才能如此任性四处溜达,母皇真是给他留了个难度不高的天下。
张亦临出门右拐下楼梯,步履生风,却在看清迎面来人的一瞬间转身往回折。
坏了坏了,那不是工部侍郎吗?
工部侍郎在罗红院遇上皇帝,这招呼该怎么打?跪是不跪?
太尴尬了。
张亦临三两步跑回楼上,慌忙进了离楼梯最近的一间厢房。
刘之言本就没睡熟,听见动静咕噜一下子爬了起来:“什么人!”
张亦临哪里有空理他,只觉这声音有些嫩。
多大的孩子啊就逛青楼,看来他该颁些发令了,不能让小朋友老往这种地方跑。
他也没看清刘之言床上几个人,只道:“打扰了小兄弟,借你弓箭一用!”说罢抓起刘之言挂在墙上的弓箭便翻出了窗子。
刘之言哪里肯,赶忙追上去:“喂,你干什么,抓贼啊!”
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明抢啊!
他没正经学过武,追到窗边便追不下去了,只能趴在窗口大喊。
却见那高大男子身手利索地滑过罗红院的斜角瓦顶,将弓往飞檐上一挂借助大弓的缓冲跳了下去,双腿一蹲稳稳落地,站起来不忘回头嘱咐:“找老鸨要鸡毛掸子捅下来,可别自己爬出来取,三楼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说罢拐进小巷,一溜烟跑了
刘之言气得拍窗框:“狗贼,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小巷另一头便是马厩,张亦临很快牵了赤子出来。
他身上沾了女人的脂粉味,赤子不大喜欢,微微有些抗拒,却也算老实。
正当此时,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张亦临抬眼看来人,惊喜道:“姐?”
廖凡青衣白马,不悦道:“陛下真是让我一通好找,速速上马随我来!”
张亦临不知道廖凡怎么突然比他还急,忙依言上马。
廖凡还要嫌弃地扇扇风:“这鬼味道真够受的,董大人的事陛下查得如何了?”
“有进展,朕近日去一趟齐驰国边境,”张亦临应着又道,“你怎么都找到这儿来了,出什么事了,天塌了?”
廖凡应道:“你娘的墓塌了。”
张亦临说:“姐你说话越来越粗俗了,怎么骂得这么难听。”
廖凡气得想打死他:“真的是先帝的皇陵塌了!”
这一夜过得真是,一波三折。
两匹马来到先帝皇陵时,天已亮了,皇陵被酸液腐蚀过重,经历了第三次塌陷。张亦临四处看了看现场,开始吩咐皇陵的修缮事宜。
廖凡也溜达了一圈,回到原处时,张亦临已吩咐妥当。
果然还是皇帝考虑得多些,尹太妃大人来了一趟,都没说这皇陵该怎么着就走了。
廖凡问他道:“侍卫方才说的话,陛下怎么想?”
张亦临道:“没怎么想。一场小震,把墓顶震塌得艺术了些。”
廖凡皱眉:“尹太妃大人都画起封城范围了。墓穴在他走后又塌了一次,或许他看见的形状与我们看到的不同。他既然如此大张旗鼓,或许,他真的找到了证据……”
张亦临嗤笑:“一颗珠子没了,就能作为人死而复生的证据?他从得知母皇死讯那一刻起就疯了。不杀人就行,由他折腾去吧。”
廖凡叹了口气。
张亦临嘴上说得洒脱,但廖凡知道他心里最是慌乱。
那是他娘,善良到愿意为天下付出一切,威严到能够镇压朝堂、扩土开疆,却仍能忙里偷闲,时常去陪伴他。
她顶着万千骂名,将自己熬到油尽灯枯,从未过上一天自己想过的日子,便四分五裂而亡,如今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又有一种可能,她死而复生,正在人世。
个中反差,若是细细思量,足以将人逼疯。
张亦临不敢细想,他是皇帝,肩负天下,那是母亲移交到他肩头的重任;董毓入狱,遭人陷害,他需尽快解除朝堂对女官制度的质疑,那是母皇一生的杰作和遗物。
追查真相的事,他只能全权交给尹人了。
即便是太平盛世,皇帝也是大忙人。真不敢想象当年母皇面对的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张亦临冲廖凡一笑,二十一岁的人了,还是笑得像个孩子:“时候不早,朕回宫准备准备,今日便启程了。”
廖凡被他的行动力惊着了:“这么突然?”
“不然呢?朕还有空耽搁吗?”
倒也是。
廖凡知道张亦临此去齐驰国边境,必定微服私访,避人耳目,否则他人还未到呢估计那边就已经库房失火,死无对证了。
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看起来还真有些像弛瑜:“那陛下可多带些暗卫……算了算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张亦临自然欢迎:“走着呀。姐姐武功强朕百倍,有姐姐罩着,朕万事无忧。”
廖凡吩咐道:“那陛下先启程吧,明日傍晚在茶溪镇的驿站会和,我还有些事要做。”
“好嘞,姐姐您忙。”张亦临说着便上马又向宫里赶去了。紫薇小说 eixs.
廖凡看着他离去,而后也上了马,高喝一声,反向驾马离去。
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找多一分希望。
她也加入了寻找弛瑜的行列中。
而弛瑜其人,此时一身白衣,正在城郊小河边掬水洗脸。
她蹲在地上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脸。
五官是她的五官,但她隐约觉得这皮肤不是她的皮肤。
这也太白了,在她的印象里,她不仅不该这么白,甚至应该还挺糙。
毕竟她没有任何保养皮肤的知识储备,但是方才在树林里捡到树枝时,却顺手比划了两下杀招,差点把自己胳膊扭抽筋。她对自己曾经会的东西还是有印象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曾经习武,而且应当是每天习武、大汗淋漓的那种。
那么这具身体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弛瑜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纤细羸弱,柔和如玉,手更是嫩得连一个茧、一块疤也没有。
这是哪路神仙把她给复活了,倒也不必一块肌肉也不给她留啊。
即便她还记得些许招数,但绝大多数都是这具身体绝对做不到的。
“唉……”我练了不知多少年的功夫啊,就这么废了。
弛瑜仰头看天,天很蓝,阳光很好,白云飘飘。
她就这么仰了很久很久。
好无聊啊。
平时这个时候我都在干什么呢。
好闲啊。
弛瑜像条死鱼一样仰了一会儿,起身继续前行。
正午之前她到了峦阳城,这个步速对她来说真是慢得像乌龟。一开始她急得要死,但后来想想,她又无事可做,走这么急好像没意义。
于是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沿河看景。
水光潋滟,芳草青青,临近峦阳,有人捕鱼,有人浆洗。
她喜欢看渔夫撒网,长臂一抛,便是一个泛着七彩光芒的,硕大的圆网。
这得练习多少次,才能将这么大的一张网抛圆了啊。
真是不可思议。
姑娘们在河边浣衣,有的眼角带伤,却有说有笑。
她们用力搓洗,空气中满是皂角香味,她们在河边小树上拉起晾绳,互相帮忙将洗净的床单挂起。
这么好的太阳,应该很快就能干吧。
弛瑜想到了自己身上——她没有如何洗衣的知识储备,那么她应该没有洗过衣服。
这也不意外,毕竟她曾经是个皇帝。
那么以后,自己的衣服就要自己洗了,想想似乎还挺激动。
离开了那个关押她一生的牢笼,外面的一切都是这么新鲜,令人愉悦。
她就是死也不要回去。
峦阳城临近京城,街市繁华。
弛瑜在这里当了她从嘴里咳出来的那枚珠子,换了些银两。
那墓中的陪葬品都被毁了,只有她口中的这颗珠子幸存下来。
而后她用银两买了一些干粮,一身靛色粗布衣裳,两双草鞋,一块用来背干粮的包袱皮。
然后她就没什么钱了。
弛瑜十分庆幸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她上哪能凑出一身冬装来。
值得在意的是,买衣裳时店家小哥笑笑说了一声:“妹妹,你穿这身定然好看,给你算便宜些。”
弛瑜眉头狠狠拧起,十分严肃:“你、你怎能唤我妹妹。”
小哥被她这表情吓到,又一脸尴尬地笑笑:“咱这地方的人都这么客套,姑娘不爱听,我不叫便是。”
但弛瑜不是这个意思。潜意识里,她比这二十出头的小哥年长,而且是年长很多很多岁。
她就着店里的铜镜又仔细看了看自己,却见长发乌黑浓密,脸嫩如小姑娘。
行吧,那他确实可以唤她妹妹。
弛瑜觉得有些对不住小哥,便匆匆买了衣裳,抱拳低头行了一礼,只道:“我之过矣,多有得罪。”
那小哥脸面一红,忙回礼道:“哪里哪里,是我得罪姑娘了才是。”
弛瑜便背起行囊,穿着新买的粗布短衣,又继续上路了。
这峦阳城的客栈忒贵,在这儿住店就太奢侈了。她隐约记得再往西有个红露镇,那才是适合她这种穷光蛋歇脚的地方。
她匆匆向城门赶去,却见官差繁忙,人群聚集。
竟是峦阳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