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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回想起来,突破峦阳城这件事,对弛瑜来说十分地自然。
她驾着赤子往大路去,想顺便看看城门开了没,然后她发现,城门确实已解封。
因为有一匹白马,似是载了两人,从侧门出去了。同时一起出城的还有七八个男子,个个人高马大。
甚好,此时出城,赶得快些的话,或许还能来得及去红露镇住个便宜客栈。
弛瑜正欲下马出城,却见那守城官差竟急急就要关门。
不妙,被关在峦阳的话,就真得街头过一夜了。
弛瑜忙驾着赤子赶过去,想问个究竟,却见官差很快又将侧门打开,满脸笑容道:“官娘请,官娘请,方才那位大人交代过了的。”
弛瑜莫名,诚实道:“您说的是哪位大人?我并非为官之人。”
官差心下了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是是,不曾有人交代!今日也并未有人离开峦阳!”
弛瑜脸上露出和赤子一样的迷惑。
出了峦阳,眼前是两条路,俱是往西。一条往红露,一条往茶溪。
从此处开始,弛瑜与亦临他们的路线彻底失去了交集。
弛瑜本想独自出城,放赤子找她自己的主子去,却不想赤子见了眼前的开阔大路直接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载着她出了城。
赤子很不希望弛瑜再次抛弃她,她从未觉得自己的主人是旁人。
但弛瑜这具新身体娇弱,待赤子觉得跑得差不多了停下来,她就已经只能扶树狂吐了。
赤子担心地看着她,弛瑜好不容易吐完,虚弱地扶着树就要责怪道:“你怎能擅自……”
赤子害怕地低下头。
弛瑜到嘴边的话突然卡住,许多回忆再次涌上脑海。
对,她平时说话应该算是比较温和的,但她对自己的两匹马向来严厉。
因为她培养的是战马,他们不可畏惧战场喧嚣,不可畏惧刀枪火把。
甚至必要的时候,战马必须义无反顾地为主人献出生命。
让她成为如此果断雷厉之人的,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师父。
父亲曾责怪她无边无度地饲养猫崽,师父则告诉她若不对战马严厉,就是害马、害己、害战友。
想起这样两个人,弛瑜忽然便消沉了一些。
她记起来了,父亲林易是因为她而孤寂一生,师父魏夫离则是为了救她而死在乱箭之下。
这样的事情,要是能一直忘记就好了。
弛瑜忽然神色暗淡,全然没有了方才刚见赤子时的那阵开心劲。
赤子自知方才没有听指令,此时见弛瑜这个样子,万分自责,也怯怯地低着头。
却见弛瑜伸手拍拍她的鼻梁,轻声道:“上辈子你跟着我便要受苦,真希望你这辈子过得轻松些,多吃些好的。”
赤子没听明白,但弛瑜愿意这样抚摸她,她觉得很开心。
马尾巴又甩了起来。
与赤子的相遇让弛瑜想起很多事。她看见了赤子脚上的烧伤,记起师父阵亡的那场战役中,自己双膝中箭,痛不欲生,一个卷发姑娘拼死将她扶上马背,载着她一路奔逃。那一次,她也险些死去。
但是那次她并没有死。那她最终是为何而死呢?
弛瑜果断地没有再回忆下去了,她隐约知道那是她最不想记起的事儿。
之一。
回头远远看看峦阳城门,此时又是紧闭的了。这马好像还不回去了。
弛瑜最终决定带着赤子。
而且瞧瞧赤子这一身装备,弛瑜觉得自己又要有钱了。
上好的辔头,上好的马鞍,甚至镶了个钻。
还有这匕首,锋利无比,鞘上还刻了个这是啥字儿……
萤。
弛瑜忽然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放出来的了。
一来在她前面出城的那人与守城官差之间产生了某种误会,二来官差看到了她马鞍上挂的雌匕。
与此同时,前往茶溪镇的那条路上,刘之言也刚吐完。
张亦临给他递了水和帕子,刘之言很不想接,但没法子,他很需要。
“你这马怎么养的,跑得也太快了吧。”擦干嘴的刘之言抱怨道。
张亦临大笑:“哈哈,你还是没见过跑得快的,我自己的马可比这快多了。”
刘之言面带疑惑:“那骑上之后还能看清路吗?”
张亦临大咧咧地说:“能,就是有点冷。”
刘之言静了一会,忽然开口道:“是神驹赤子吗?”
张亦临挑眉:“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跟守城官差说,之后还会有个‘骑红马的高个儿姑娘’要出城,又说现在这马不是你的。如果你是和那姑娘换了马,那马儿脚程又奇快,可不就是传说中的红马赤子了。”刘之言好生郁闷,“那你居然还真是个皇帝。”要读读 .1ddu.
张亦临抱臂:“你不也真是京城首富家的公子吗?”
“我是京城首富家的公子又没什么大不了,”刘之言看了看他,“可你是大南的皇帝,那我就觉得大南迟早要完。”
刘之言其人,向来如此。有话就说,绝不憋着。
好在他遇上的是张亦临:“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你拿箭射我一次,现在还骂我,足够株连九族。”
刘之言还是一副憋了一肚子气的模样的,但仍妥协道:“我的意思是,你哪哪看着都不太像个皇帝。”
像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虽然他也没什么资格这么说别人。
张亦临坦言道:“平时说话跟上朝议事是两码事。这荒郊野岭的,我又没穿龙袍,摆皇帝架子作甚。”
刘之言说:“我父亲说,皇室之尊贵,便尊贵在森严礼教。这是皇帝之所以为皇帝,庶民之所以为庶民。”
张亦临说:“我母皇说,若是没有切实配位的能力,便会成为不得不用森严礼教做幌的人。人若尊敬你,自然会低下头颅。”
刘之言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母皇说的对。”
“所以你有五个老婆。”刘之言皱眉。
张亦临解释:“皇帝的老婆应该叫妃嫔。”
“那你怎么还没有孩子?你对她们不好吗?”
这臭小子,还挺八卦:“她们委我为妃,我当然会待她们好。但是孩子这个事急不来。”
刘之言确定道:“你有隐疾。”
张亦临思考了一下:“在旁人看来,应该差不多吧。”
刘之言点点头:“那大南果真迟早要完。”
张亦临尝试扭转他的观念:“不是,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即便我不行,我们张氏皇族还有别的亲戚。古帝王没来得及留后代的、后代全都互相作死了的,都大有人在,他们也是选择同族后人继承大统。我亦会效仿,物色贤能之人继位。”
刘之言瞄着他:“那你不是瞎糟蹋姑娘吗。”
张亦临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僵,但很快又是那副轻松自得的模样:“我或许得昭告天下说我有隐疾,才能不纳一妃吧?”
这倒也是。
刘之言一脸愁容,头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位卑未敢忘忧国:“先帝怎么就没多生几个。”
张亦临知道说不通他,抱臂道:“她一天到晚忙都忙死了,要不是大臣们逼得紧,她连我都不见得会生。”
“等会,不对啊,”刘之言终于找到了矛盾点,“你有隐疾,那你去罗红院作甚?”
“我去罗红院是去查案的。”张亦临老实道,“有关税对不上号,有人怕担责,把董毓大人逼进了大牢。此案关系复杂,大理寺内部有人牵扯其中,我得亲自去查。”
“所以你查着了?”
“是啊,缺口在齐驰国边境,我这不正要去呢吗。”
刘之言大喜:“真的啊?你能……把我一起捎过去吗?我就是要去那找我爹的!”
“这不巧了嘛,我就是要去那查你爹的。”张亦临长臂叉腰,“他也是常年混迹齐驰国的商户之一,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他是干净的。”
刘之言大怒:“你莫要胡说,我爹做生意最讲诚信,行的端,站得直,必定一清二白!”
“你怎么保证呢?你看过你家账本吗?你爹带你做过生意、跑过商路吗?”
好像还真没有。刘之言一时不太知道怎么反驳。
“所以喽,歇好了就上马,”张亦临跨上马背,拍拍后面留给他的地方道,“眼见为实,你自己去边境看看你爹是不是出淤泥而不染吧。”
刘之言被他说得心里有些嘀咕,一边往马背上爬一边问道:“那要是真查出我爹有什么问题……你会把他怎样?”
张亦临望了望天:“你家生意做得那么大,如果真有问题,估计得株连九族吧。”
刘之言脚下一软,又摔了下去。
而仍在峦阳的廖凡,很快就搞清楚了事情经过。
她四处找寻,仍是不见赤子的影儿——这说明峦阳城内不仅有人当了先帝口中玉琀,而且还能拐走赤子。
这总不会是盗墓贼了吧!
寻赤子未果,廖凡只能折回当铺问个详细。
当铺老板说,当玉琀的是个年轻姑娘,而且她一再强调这珠子价值不菲。但那一看就是个不会与人讲价钱的主儿,他稍一扯皮便低价收了。
顺着当铺老板所指的方向,廖凡又找着了买衣裳的小哥。
小哥看姑娘果然更仔细——肤白,貌美,个高,腿还长。小哥说一个词脸就红一寸,声儿就小一级。
廖凡懒得跟他废话,皱眉道:“还有吗?”
小哥被她瞪一哆嗦,又想起了:“对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不喜欢人叫她妹妹。”
廖凡消化了一下,道了谢,又按小哥指的路几经周折找到摊贩大爷。
“对,她是骑着一匹枣红马出城了。她说她以前是养马的,那马儿跟她可亲呢。”大爷一边收摊回家一边道,“挺有趣儿的丫头,胆儿也肥,还跟我争论郭家诛族的事儿呢。”
廖凡伸头看看。夜幕之下,空荡的郭府愈发可怖。
但是,什么都不如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可怕。
她得回宫去,告诉尹太妃大人,因为她的疏忽,让先帝逃出了峦阳城。
这城白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