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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你还好吗？”云渡将马车停在一处山洞，风雨仍旧肆虐，前路多有滑泥，他带着郁卿，更不敢去冒险，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赶路。
他一直冒雨赶车，衣服完全淋湿，暮春的寒气仿佛浸在了骨头缝里。他打开车帘，少女瑟缩在一角，似乎因为一路颠簸，又跟着淋雨，身体不太舒服。
云渡眼里满是自责，上前握住她的手腕，而郁卿早已浑身疲软无力，一直紧咬着嘴唇准备强撑，可是没走两步路，身体就跟着委顿了下去。
“阿姐!”云渡喊了一声，此刻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横抱起郁卿，将她放在山洞入口处，又伸手去点燃随身带着的火折。
少女像是发烧了，体温高得可怕，眼睛半睁半闭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不太爱跟他说话，过了好半晌，才抬了抬眼睛，看着正在铺干草堆的少年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云渡动作一顿，小堆的篝火将他沉默的身影投映成巨大的模样，而少女靠着斑驳的洞壁，脸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绯红色。
他沉默了半晌:“我会带你去南楚，瑞王会接纳我们。”
“你现在对他已经全然没有价值，他怎么可能?”郁卿急急出声，寒风灌了嗓子，她有些忍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声音亦是断断续续的，“……不如，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隐居，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卷入到这些争斗当中……好不好?”
少女的目光带着几分恳切的意味，要是在往常，或者说是其他的要求，云渡无论如何也会替她办到，可是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心存任何如她一样的天真想法。
“阿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们纵然不想斗，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少年黑漆漆的眼睛里映着火光，他准备再去抱一点干燥的柴薪，遂接着道，“而且，我去南楚，自然是我的思量，阿姐放心就是。”
“你是想让我继续当人质么？”郁卿的声音陡然拔高，在这空旷的山洞里，显得有一丝尖利。
少年蓦然转身，再看向她时，郁卿显然对他已经有了完完全全的防备与失望，以至于想到了这般人心险恶的层面。
“不是的，阿姐……”他想解释的，可是郁卿别过面去，一行清泪从面颊上飞快流淌了下来。
她的情绪，已然不太稳定了。
“我不信你了。”她声音轻轻，却无比坚定，“我绝对不会跟你去南楚，除非你愿意带一具尸体上路。”
原来多年的感情和信任，是可以毁于一旦的。
云渡呆呆立在原地，感觉身体就这么一寸一寸地冰凉了下去。
再奔袭几天，便是南楚的地界。
云渡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在那渐渐燃尽的篝火当中，与她说明了一切计划。
他当然有让瑞王接纳的资本，甚至按照瑞王原本的设想，他会接手所有的军务，毕竟瑞王对那位皇帝兄长只存着报复的心思，而从不是因为那个帝位。
瑞王的人设复杂，但也赤诚，所做的事情往往都是遵从自己的心意。这一点上，云渡倒是挺符合他的要求，说到底他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云渡需要足以和萧胤抗衡的权势，而瑞王需要可以承他衣钵的后继之人。蛋疼 .danteng123.
郁卿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打断。
可是她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云渡次日继续带她上路，接连几天的奔波，少女消瘦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精神，可是眼睛仍旧是发亮的，快到南楚的地界时，郁卿远远看着那防守森严的城门，终于道:“阿珩，放我下去。”
少年背影僵直，似乎是没听见似的，握着缰绳往城门口奔去。
可是郁卿下定了决心，她卷起裙子，爬到马车矮窄的窗口处，少年分神看她，被骇了一跳:“阿姐，你非得这么逼我吗？”
可是真的，不逼不行。
郁卿咬紧了嘴唇，力气用得太大，那上面甚至有一丝血痕。
“就算今日不跳，日后我进城，也定会自裁以报父皇养育之恩。阿珩，我和你不一样的，你可以去抗争父皇和太子对你的不公，可我没有理由，在享受了这么多年优渥的待遇之后，再去反咬他们一口。”
“那我呢？阿姐?”少年终于缓慢停下马车，仿佛是怒极，却又像是到了某种濒临破碎的地步，“你的意思，是我比不上他们对么?”
他一直都想要成为她心中的唯一，可是似乎一直事与愿违。
她要么是忘记了他，要么就是有更加亲近的事物和人，他连看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可是他们相处的这几年，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他们互相体量和支持，往往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心中的想法，他亦是始终坚信，这个少女，会像从前许幼对顾崇那样，会无条件地去信任和支持他。
“阿珩，我一直将你作为弟弟看待。”她终于开口，犹如宣判一般，将一切落到尘埃。
少年的眼眶，却因为充血通红起来，他亦是开口，声音粗哑极了:“可我一直将阿姐当做女人来喜欢，我是认真的，可是你总是不信我。”
……
郁卿还是如愿以偿。
外表柔弱的少女，内心藏着刚烈的一面，说到就会做到。
南楚特地派了一支队伍，将她送了回去。她走的时候，少年立在那城楼上眺望，时峥以魂体的形式在他旁边，托着下颌，很忧愁的样子。
“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犟呢？一点劝也不听。”
然而云渡显然不太愿意他对此事发表过多的看法。
“你还是去盛京，若保护不好她，便唯你是问。”少年只冷冷交待了这么一句，快步走下城楼，从毕恭毕敬的将士那里牵过一匹黑色的骏马，亦是启程准备前往南楚的都城建康。
“唉，看来这事，可不太好办了。”时峥看着满是浓云的天空，不自觉发出了一句感慨。
而过了好几日，郁卿与其护送者，终于又回到了盛京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