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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愁被子苓服侍着躺下,一直都是晴天的日子是以月光皎洁清澈,透过雕花的窗投在子苓秀丽的面庞上,更显得她纯净动人。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一抹淡漠和浅浅的柔情,和平时的她不大一样,此刻的他也是深感疲惫,倒并非身上筋骨疲劳,只是心上压着重物一样宛如窒息的感觉,然而子苓的目光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苓儿?”他试探性唤着。
眉眼淡淡的少女恍如被惊醒一般应道:“……嗯?”
“你……介意吗?那个女人的事。”见愁抿唇说道,“不然……要不然我就把她杀了?”
“不、不是……我没有……介意这件事。”听见见愁说到杀人,子苓不由得慌了,忙摆手道,淡到近乎陌生的眼中终于带了点慌乱,若不是眼中这点神情尚在,见愁差点以为她已经魂魄不属。
她的确不在乎这件事,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谎言,她在乎的只不过是他的隐瞒。
“那为什么感觉你闷闷不乐?”见愁强挤出一个微笑,手指抚上她的唇角。
“因为你……”细不可闻的回答,她终究忍住了后面的话。
见愁不知道她所指,只道是她担心自己肩头的伤口,于是笑道:“不必担心我……你自己早点休息。”
“好……”
轻轻点头,子苓起身预备出门,却觉得腕上一紧,正是被见愁牢牢抓住。她回头望着他,眼神中带着艰涩和不解,只见他敛起了笑容,严肃而认真地直视她的双眼。屋内并没有点灯,如水月色却把两人的面容点亮。一个是清净如莲的少女,一个是英俊绝美的青年,月华浸染下两人精致的轮廓,粉雕玉琢一样的容貌,如诗如画。
她听见他的声音收起了所有的戏谑,平稳而郑重:“苓儿,我们成亲吧。”
她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愣愣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光中淡淡得如蒙了一层云雾。她看见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庄严和期待,她竟然有片刻的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所期许的幸福,眼前明明是自己愿意厮守一生的人,为什么到了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的头颅却沉重得连点头都无法做到呢?
因为她与他从相识,到相聚再到相爱的时间,太过短暂。她不知道他爱她什么,然而她却又挑不出他半点不是。他是那么完美的情人,对她很好,却又不失戏谑的幽默,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告诉着自己不能太过自私,见愁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对他自然是予取予求毫无怨言,但是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道跨不过推不倒的墙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见愁拉住她的手不放,人却已经起身,“你在想,我们太快了是吗?”
她不置可否,只是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
“苓儿,我一直瞒着你我的真实身份。我是洛国的将军。”他的苦笑像雨滴打入她的平静心房,她惊讶地倏然抬头。
他并不在像开玩笑。
“是在告诉我……我们……并不相配吗?”许久,子苓移开眼,合目淡淡反问道。
握住她的手掌微微紧了紧,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不。我的婚事由我做主,我只是想把你尽早带回洛国,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听了他简短的解释,尽管语气焦急如辩白,她沉默了很久,缓缓开口道:“……好。”轻轻一句许诺,仿佛赌上了某种决心。
她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纵然她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她不过是玄国的平民百姓,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洛国将军,且不说两国交恶,而她身份未明,地位上不合衬,她更在意的是他刚才的欺骗。他为什么要欺骗她呢?因为她身边埋伏着危机而他不想让她知道吗?那个陌生的男人咬了他,其实是冲着她来的吗?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一人瞒下来?可是为什么是咬呢?如果是刀伤或是箭伤她或许还能接受自己刚才的结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牙印的伤痕?
有一点她认为是毋庸置疑的,就是她一直在给见愁添麻烦,这让她恨透了自己的无力。她本想留在玄国调查自己的身世,然而见愁所希望的,她又怎可能拂了他的意?既然见愁说她危险,那么定是玄国中真的有隐藏的危机,她贸然一人定要碰得头破血流,可是要她就这么离开故土,总是有着不甘心和不舍。
却不想见愁看出了她的勉强和不愿,微笑道:“你的身世,我会帮你查清楚,你不必担心。我们也不是马上就要成亲,等我们到洛国安顿下来,你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又……相处得久了,我们再成亲好吗?”
她看着他的笑容,莫名觉得即使是在夜中也是如此刺眼,欲言又止,却终于还是说道:“好。”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知道她明明有话要说,他却也不想点破。
“……我先回去了。”子苓浅笑,脸上竟不是他所期望的含羞的粉红,这令他有些失望。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金丝楠木门后,疲惫爬上见愁的眼眉,忧伤熄灭了强作的欢颜,他叹了口气,微微倚在窗边,望着天空中皎皎白月,心中忍下的痛和伤悲从卸下了脆弱的心防,在体内恣意蔓延。
长夜漫漫,子苓却无意睡眠。见愁的话来得突然,让她无所适从。她并不是不喜欢见愁,然而就这样轻易地嫁入豪门也并非她所愿,想到飞到枝头变凤凰这种平白无故的优待就令她感到隐约的局促和不安,以及更深的自我厌恶。
然而她是不会拒绝见愁的,见愁想要的,见愁希望的,她都会努力去做到去取来,因为他是她在这浮世中唯一的依靠不是吗?
左右无法入睡,子苓披了一件长衣便去院中坐坐,此时忽听得屋檐上极轻的声音,她警觉地抬起头望着房梁,闪身到门边,不再往外走。只听见屋顶的碎瓦吱呀的声音,很轻很慢,但却被她敏感地捕捉到。
房上有人。
梁上君子,她怕得谁来?腿上绑着苍术送给她的匕首,她本不想被见愁看到更不想被那些追杀她的不明人士发现,是以藏得隐蔽。寒玉匕首冷气逼人,寒意徐徐沁入她的掌心,她感到从手掌的经络到胸口都变得冰冷,头脑也异常清醒。
准备停当,她决心不束手待毙,飞身出户,只见她的身影如一道白色的闪电,顷刻间她已经立在屋顶,盈盈浅笑望着屋顶上表情错愕的男子道:“阁下深夜造访,在这房顶鬼鬼祟祟,可有失雅观。”
男子狭长的眸中带着赞许望着衣袂飘飘的清丽少女,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眼光终落在她右手所持的匕首上。子苓则是看见那男子身量极高,身穿普通夜行衣,暗中揣测他和上次追杀自己的人是一伙,语气间自也不会客气半分。
“子苓姑娘好敏锐,在下佩服佩服。”眯缝起狭长的双眼,幽兰拱手道,语气间不带敌意。然而子苓眼中平淡无澜,似乎并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姓,朱唇轻启:“阁下有何贵干?”
“在下是来求子苓姑娘一件事的。”幽兰也不掩饰自己面目,抬手除了面罩,长发在夜空中舞得张扬。
“何事?”没什么表情,娥眉微挑,子苓毫不客气地横匕首于身前。她并不怕这个男人,想来如此偷鸡摸狗的行当,也应是单枪匹马而为,若是单打独斗,想到方才这个男人的举步动作,她还是有信心与之一战,更何况见愁就在身边,是以她并不慌张。
“跟我走一趟。”幽兰狡黠地笑,笑容让她想起见愁。
“去哪里?”丝毫不放松戒备,子苓的语气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
“不跟我来的话,我觉得你会后悔的。你不来的话,你手中匕首的旧主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听见这句话,子苓的眼神微变,她冷静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没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你不会后悔就行咯。”幽兰无所谓地一摊手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伤了你,苍术会杀了我的。”
子苓皱眉,似乎是在揣摩对方的用意,半信半疑道:“你把你身上的武器给我,我跟你走。”
幽兰干笑了一声,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道:“不如你绑了我吧,我身上武器还真是多了点……你看我这装扮怎么说暗器也有七八十件,掏出来你也不好拿啊。”
话音未落子苓的人已经在他身后,冰冷的刃尖抵着他的背心,准确无误地指着他的心脏位置,他感到心尖一阵冰凉,暗暗惊叹着子苓的速度和精准,开口却还是调笑的语气:“美人儿,你手下可要留神,我小命可捏在你手里呢。”
说着幽兰把手配合地背在身后方便子苓捆绑,子苓自是毫不客气地把他双手反绑了。幽兰此时心中已经把苍术的祖上八代骂了个遍,被一个小女孩反绑双手实在是太丢脸了,而他这么忍辱负重又只不过是为了能让子苓乖乖去看看苍术,想到自己的高风亮节,他简直是为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子苓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方才听这男人说起匕首的旧主恐怕活不过今晚,她的心猛地一震摇摇欲坠,只是强作镇定地与那男人对峙罢了。她知道苍术身上有伤,那日也随着她跟了一路,却也不知他是不是也跟来了,而这男人说苍术有难多半是真,一想到那天苍术舍命来救她,她就不禁难过起来。
一种熟悉的莫名的绞痛在她的心口散开,像晕染一般从一小块扩散到整颗心,令她的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抖。不同于对苁蓉的心痛的愤慨,亦不同于看见见愁受伤时的惶急,而是一种令她几欲落泪的迟缓的疼痛,好像她的体内有什么在悲哀地共鸣,仿佛在她血液里存在了很久很久一般绵延不绝。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苍术遇难的时候,她的心中会如此难过,甚至是不受控制的难过。
不是从心痛开始,让灵魂都麻木,而是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令心都开始痛起来的悲伤。
浅淡的抓不住的预感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