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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术有些局促不安地偷偷瞥着子苓,想到她什么也没问就坦然跟着他来了这种地方躲着,又是感动又是赧然。感动于她对他的信任,同时也因为自己不能给她更好的而感到自愧。现下他们在幽兰之前安排好的皇宫旁边的民居中躲藏,说到躲藏,子苓倒是没有落跑的自觉。他垂头偷看她的时候,只见她面上依旧淡然,全然不见慌张神色。
想到刚才她在自己怀里的柔和模样,又想起之前自己昏迷之时梦中似是感觉与她亲吻的那意乱情迷,不由脸上发烫。
耳中犹是幽兰的话语。
——等你帮我取得了我想要的东西,便和她浪迹天涯吧。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你和她都不适合这江湖。
最然迷茫于一向于自己交恶的幽兰会帮自己到如此地步,也意外于幽兰竟是如此了解她,然而最让他心动神驰的是那一句,和她离开这乱世纷争。
想到这里,他嘴角隐隐挂起了难得的笑容,带着点宠溺带着点心疼。
他现在已经不是杀手之王墨竹了,他手上染了太多鲜血,他终于可以离开这血雨腥风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只要帮幽兰完成心愿,他就自由了。她失去的记忆,找得回来也好,找不回来也罢,他会在她身边一直守着她,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她。
因为他一无所有,他所有的不过只是一颗真心和一条命。
全是她的,他的心和命。
“苍术。”
正痴痴地想着,忽听得子苓开口唤他,不由慌忙抬头应了一声,正撞上她如水目光,更是慌乱地避开,脸上不知不觉微红,只盼她在夜色之中看不清楚。
“什么时候来洛国的?”子苓有点羞涩地问着,想到自己和见愁的亲热情状不知道被苍术看去了多少,自是有些不好意思。
却不想苍术见子苓忸怩姿态更是窘迫,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今、今天……”
暗中感觉她浅浅叹了一口气,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倒教他疑惑,此时又听她开口道:“你瘦了些……养伤的时候没好好调养?”
苍术气息一窒,不知道如何答她。明明是刻骨的相思牵挂催得衣带渐宽,此时又怎能和她分说明白,只是又讷讷地红了脸道:“……还好。”
心头却是一甜。她是在关心他吧,她不知道,为了她这份关心,他纵是粉身碎骨也甘愿了。
“……见愁干的吗?那一天……”子苓忽而久久凝视着他的眼,眸光中似乎带着无奈和悲伤,犹豫良久地说着。
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天她的所有猜测和恐慌,带着绝望堵在她心口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只有她和昏迷的他,一如他们初见。她吻了他,她拥抱他为他取暖,在他唤出见愁名字的一刹那又是如何疯狂地求他醒过来。见愁于她而言是依靠和爱侣,可他对她来说是什么?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他为了她披肝沥胆的心意,她不是不懂。
也许不是爱情,然而他绯红了的脸颊又是为了什么呢?
即使我们不会为敌,也不要爱上我。我是玄国的太子妃。我爱的人是见愁。抱歉我的爱情已经没有多余的一份分给你了,即使你对我,极好极好,用尽真心。
在看到苍术的一刹那,她便知道,有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即便是假装愚蠢,即便是逃避现实,也改变不了的,真相被剥离出来的那一天的到来。
听到她的问题,他忽然一颤,她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他僵硬掉的身体,她淡淡一笑道:“见愁肩上的牙印是你咬的。”
不是问句,明明是陈述,却如此平淡,仿佛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
“……是。”他不知道如何说起,见愁对他的那些威胁是他的噩梦是他的心魔,几个月纠缠于病榻,更纠缠于梦魇。
“你是不是见愁的……哥哥……”子苓略带犹疑地开口,澄澈的眸子纯净无暇。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呢?或许就是刚才一刹那所有事在她脑海里串成了一串钥匙,虽然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世奥秘。
见愁的哥哥是个不善言辞但是很温柔的人。然而他却杀了见愁的未婚妻子,所以见愁恨他入骨。见愁说他杀了自己的哥哥,而因此感到痛苦,却又为何要她承诺如果她面对这种情况要帮他?
那个晚上在芷山。见愁在芷山,她也在,她在那里遇见了奄奄一息的苍术,命运看似巧合却确实是造化弄人。见愁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认识苍术的呢?是了……是那天晚上见愁喝醉了想要与她欢好撕开她衣服的时候看见了那颗辟邪珠,因此让她保证她会帮他杀了他哥哥。
最合理的解释,开口却如此艰难。
苍术眸底闪过黯然,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被她眼中的忧郁和无奈感染,他的心又开始阵痛。
“为什么要杀半夏姑娘?”子苓平淡如水的声音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渐渐陷入哀伤。
如果知道凶手就是苍术,她能下手吗?她可能下手吗?即使她是随口敷衍见愁一句,她又怎么能把眼前这个痛苦地望着她的男人和冷血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呢?
忽然她又感到惊讶,他应该是一个杀手吧,和幽兰一样,出手狠辣冷酷无情。然而她为什么总是会忘记这种事情呢?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曾心狠手辣过,他对她一直都是温柔的,木讷的,甚至有些呆呆的。
为什么自己看着他痛苦的目光,也会感觉心里涩涩的呢?
“你为什么会知道半夏……”痛苦的男人把头埋在自己的双手之中,仿佛说出一个字都是一种折磨。她见他如此,眼底不免带了歉然。她不是让他为了他的罪行忏悔,更不是有意伤他的心,只是她想知道那个理由。
如果对见愁真的很好,为什么会杀了半夏?
苍术,给我一个理由。你说得出理由我就相信,真的。
这句话几欲脱口而出,而她终是没说。她不愿强迫他开口。
只是她不知道,苍术痛苦并不是因为在忏悔,事到如今,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令他痛苦的不过是她越来越淡的话语,和她竟然知道见愁的心伤。
“见愁是……我失去记忆之后爱上的人。”子苓笑道,若有若无的淡淡惆怅萦绕不绝,“我只是猜测你是他的兄长,没想到猜中。”
一句话如平地起惊雷,令双手抱头的男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心脏的痛来得比眼底的痛慢一些,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眼已经出卖了他。
她在说什么?她爱……见愁……
天旋地转和不知所云,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抽离,麻木的躯壳好像在疼个不停,可他已经没知觉了。和听到她受伤的时候那种心裂开的痛不一样,这次好像有人把他的心掏出来就再也不放回去了,胸口好空……
随即自嘲和自鄙渐渐涌了上来,她没事不就好吗?明明只要她能够幸福地笑着就好了啊,明明只要她快乐地活下去就好了……为什么心脏还是这么闷呢?
想叫喊,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很干。
她是那天上的仙子,你这种低贱的手上沾满鲜血和罪恶的恶魔,有什么资格触碰她的衣角,又有什么资格想着独自占有她?
可是见愁爱她吗?
子苓看着他脸色倏忽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痛苦神情,虽然隐约觉得他对自己或许有情,然而他从未说破她便当并不存在,此时看他神情恍惚的脆弱模样尽管不忍,但是知道如此一来他便不会以真情相付,更少了些尴尬。她缓缓开口道:“可惜我失忆之前的身份已是人妇。如果我不知道的话,或许我现在可以作洛国的将军妃。”
轻缓的语调,好像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她虽然轻描淡写,在他听来却是句句割着他的心。
他原本是要带她走的,而今好像只是一个笑话。
子苓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痛苦般地颤抖,把头深深埋在臂弯之中。她沉默,他亦沉默,就如那些在山洞中的时光一样。然而不同的是,现在她的眼里含了淡淡的哀伤,望着挣扎的他。
“我有不得不杀半夏的理由,”半晌她听见他说,声音低沉,“那个时候……少主威胁我……如果我不杀半夏……就要杀了见愁……”
他说得含糊,她却懂了。
白皙的手掌轻轻抚上他的背,感觉到他猛然一震,子苓望着痛苦不堪的男人,轻声道:“见愁不知道?”
“他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更何况我解释了他也未必会信。”他始终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
她默然,只是轻抚他的后背。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子苓,明明她离自己那么近,他却忽然感觉她离得很远仿佛要离他而去。“你……会怕吗?”他吞了一口口水,有些费力地说,仿佛这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怕什么?”子苓的手还在他背后,轻柔又和缓,有些疑惑地道。
苍术的眼中闪过痛苦,道:“怕我吗?我是个……杀人凶手……”
在和她讨论她的身份之前,他必须知道,在她心里他是如何的一个人。在知道这个答案之前,他不知道是该自己消失还是带她回去,亦或是他奢求的,带她离开。
“不会。”没有一瞬的迟疑,子苓答道。
他惊异于她的毫不犹豫,更惊异于她眼中的温柔。他还未回神,便听得她继续言道:“见愁他还是念着你的,我也一直对他口中的哥哥很好奇,在他的回忆中,是个很温柔的好哥哥。你是杀手又如何,你杀过千万人又如何,只要你不向自己在意的人挥刀,我又怎会怕你?”
他的眼神从痛苦到迷茫,最后到感动和一片温暖的润潮。
“子苓……”他低喃着她的名字。
这就够了,她不讨厌他,这就够了。他不要更多,他不要占有她,他不要她爱他,他只求她不嫌弃他这一身罪孽。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激上苍。
“对了,”子苓微微苦笑,“听说我失忆以前不叫子苓,叫做木莲。”
“木莲?”苍术忽而惊道,“茂州木家的人?”
走南闯北许多年,总不会连这名门望族都不曾听说过。子苓听见他知道,忙喜道:“你认识我家?”
“自是识得的……”苍术被她说得愣住,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玄国太子妃……便是真的了?”子苓自嘲地笑笑,忧伤神色更甚。
苍术见她如此,心知她必定是念着见愁,尽管酸涩难当,却还是叹气道:“我带你回家可好?”
子苓见他避而不谈,心知必定是真的,便到:“也好。只是……太子殿下是我夫君,却还在这深宫之中……我想带他一起走。”
苍术闻言心脏又是一痛,以他的身份,自是和玄参也是势不两立的,他又怎么可能带着他们一起走?他本想带着子苓回玄国,又念及战乱,怕她孤身一人遇到危险是以相随。玄参太子之尊,总会有人相救于他。如果她坚持要与太子同行,他是不是连与她共行到玄国这段旅途都是奢望?
看出他神色中的失望和痛楚,她猜到三分,问道:“你和玄国太子不睦?”
苍术点点头,复又像意识到什么一般摇摇头。子苓见他摇头晃脑,不由莞尔道:“既是这样,便救得他出来,我们再同回玄国。”
苍术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定定地看着她。
她刚才说的,是“我们”啊……
此时的皇宫中,已经平息下来的对战消隐在夜中,而双方的首脑人物,正坐在台阶上悠然自得,丝毫不见刚才那生死相搏的紧张气氛。见愁轻松笑道:“你要抓子苓干什么?”
幽兰促狭地眨眼道:“你不是知道木蓝在我们手上吗?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凑一对。”
“撒谎。”见愁扬脸断定道,眼波不惊。
“为什么?”幽兰有点好笑地抱臂站在一旁,问道。
“早说了你那些人追不上她,你若想要她,你便自己去追了。”见愁懒懒答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像是对对方的突如其来的发难具有充足动机成竹在胸一般,见愁神色间并不见慌张,反而优哉游哉地等着幽兰回答。
幽兰盯着见愁看了好一阵,仿佛想要看穿他一般,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说,是苍术要她呢?”
坐在地上的人的反应正如他想象的一般,怒气忽然攀上见愁一向平静如湖水的眼,只见见愁腾地站了起来,刻意压抑着怒火的语气,冷然道:“夏枯草,这个玩笑不好笑。”
“谁在和你开玩笑?”幽兰觑了见愁一眼,似笑非笑。
“你!”不知名的火气忽然占据了青年向来冷静的头脑,见愁几步走向幽兰,一把抓起他的衣襟,作势要挥拳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听见幽兰这样无所谓地说着这种话,他就感觉面前这狐狸一样的人不可原谅。
到底为什么不可原谅他不愿去想,他并没有给自己找一个揍幽兰的理由。
“告诉我这是玩笑!”见愁感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加力。
“呵……”幽兰抓住他的手,轻易别开愤怒中的见愁的手腕,轻笑一声,转瞬间已经退开三步之外。
“既然在乎,你又为何不去追?盲目自信的人一直都是你啊,见愁。”
【我上次好像说过近期不再虐男主了……食言了tat。下一章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