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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少女见到阡陌很开心地迎来上来, 想抓住他胳膊, 却被来者一把甩开。
“滚开，听到没有？谁再敢出手, 老子不客气了。”
“阡陌你……你可知此人是谁？他是与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夜泯呀，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出现了, 他自动送上门来的, 阡陌, 我……”
“轻衣, 别闹了, 我知道你恨他入骨，但是他的命, 你能要吗？你敢要吗？”
阡陌的到来, 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地收了手, 望着阡陌，又看了看那名叫轻衣的少女，有些失望地退避开来。留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重伤者。
阡陌眼光一凛，高声道：“此人确实对不住大家, 但是现在并非报仇的时候, 他是……他是回来帮大家的, 没有恶意。”
看着轻衣。“治好他。”
“阡陌，你疯了？别人不知道你们二人的关系, 我会不知道吗？你忘记他是如何对你的？但凡他心中有一丝的在意你, 又怎么会……”
“住口。我的事不要你管, 治好他。快。”
“你……”轻衣眼底显现薄薄的雾气，这么多年，阡陌从未对自己大呼小叫，现在为了这个人，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自己。
一跺脚，一扭头，冲出了人堆。
阡陌咬了咬唇，没有叫住她。
大家看到轻衣被阡陌迁怒，大气都不敢出，唯唯诺诺呆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有道士没？对了，阿无，你过来，帮他治愈。快点，我又不揍你，怕什么怕……其他人，都散了，各回各屋。”
刷的一声，纷纷逃窜。银杏树下忽然就只剩下夜泯、阡陌与那个叫阿无的少年。
“阡陌哥哥……我……”
阡陌面色铁青，扶着虚弱的夜泯。“赶紧的，你磨蹭什么？他若死了，我们全都得陪葬。”
“哦……哦……好的，我这就……治愈术……”青涩的少年挥动手中的灵光，一下一下轻抚着夜泯的头颅，淡蓝色的光晕随着淡淡的灵力注入夜泯的体内，帮他缓解疼痛，治愈伤口。
虽然阿无的灵气与轻衣的相差甚远，手法也十分生涩，在阡陌看来笨拙无比，但好在抢救及时，夜泯已经脱离了危险。
替他验了一下伤口，正在慢慢愈合中，稍作休息就可痊愈。
心中怨到：真是不让人省心，早知道就把你留在地宫里，省得出来瞎转悠，到处惹是生非。但目光接触到他的伤处又是一阵别扭，转头对阿无说道：“好了，谢谢你阿无，你先回去吧。”
阿无挠了挠脑袋，呵呵地笑了一阵便走开了。
阡陌背起尚未恢复意识的夜泯离开了高大无比的银杏树。他对这里，竟也是熟悉无比。三叉两拐走到那个围了一圈栅栏的木屋前。打开了门，俨然这里的主人，驾轻就熟地将夜泯放置屋内的床榻上，让他平躺着休息。自己则在一旁的木桌前托腮发呆。
翌日，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粥和荷包蛋，夜泯语气不善地问道：“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吃吧，哪来那么多话。”阡陌端了一碗，背过去，不再理他。
夜泯自讨没趣，趴在桌上，环顾四周，用筷子敲着碗沿，有一下没一下，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心烦。
这儿怎么如此熟悉呢？虽然许多东西都是崭新的，看得出来住在这儿的主人极其爱护，也非常讲究，整理得井井有条，到处都干干净净，可是细一看，很多摆设，甚至连摆的位置都跟记忆中自己那间破屋子极其相似。心中狐疑，不免对面前这个少年多了几分警惕。
阡陌无动于衷，将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底儿朝天，转身见夜泯正用一双怀疑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不耐烦地说道：“看什么看？”
“沁欢颜在哪儿？”
“……”
见到阡陌躲闪的目光，夜泯并不意外，他已经确定，此人与沁欢颜有着极深的渊源。他必然是沁欢颜的亲信，一定知道那人的下落以及他的计划。
“你转告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他已经死了。”
阡陌眸子一冷，言之凿凿，让夜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如何……他如何死的？”似有不甘，追着问道，竟有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疼。
“死都死了，问这么多干嘛？你跟他很熟吗？你在意过他的死活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信。”
“随你，爱信不信。”
夜泯咬着唇，呆呆地坐在凳子上。手中的筷子早被他折成了两段，竹筷的断刺扎进他掌心，顺着掌纹滴出了血来。
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百转千回，最后那些辗转的念头都悄然无息地被夜泯掐死在自己的掌间。阡陌没有理由骗自己，连晓生也找不到的人，只能是死了。强大如他，霸道如他……竟也真的不复存在了么？
忽然觉得心好累，好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阡陌……阡……”少女兴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见到屋里的两人时，原本欢喜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她手中的逍遥扇再度打开，泛起灵光。
“轻衣，你来干什么？”
“你把他弄这里来干什么？”轻衣一边瞪着阡陌，一边闪身进来。
看来，她对夜泯的芥蒂当真很深，简直恨不得能把他挫骨扬灰。
“与你无关，请你不要轻举妄动。”扫了一眼夜泯，阡陌不耐烦地说到。
“你就当真要护着他？”轻衣咬着唇，极不情愿地收起逍遥扇，憋红了脸，模样委屈极了。
“嗯，没得商量。厨房还有粥，饿的话就自己去盛一碗。”
……
夜泯本以为还要跟这丫头缠斗一番，连招数都想好了，魅力戒指也戴着的，就等她先出手。没想到，她竟嘟着嘴，一溜烟跑进了厨房……呃……
“你的手……没事吧？”阡陌忧心忡忡地望了过来，叹了口气，道：“先把东西吃了。甭理她，她就那脾气。”
夜泯低下头看自己被筷子戳伤的手掌，察觉到自己失态，丢开了手里的东西，尴尬地笑着，笑容却是苦的。
“那么，麻烦你再给我一双筷子吧。”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我欠你的吗？”说归说，还是钻进厨房，给他重新取了一双。
也似乎在厨房里对着轻衣说了些什么，然后二人一前一后出来。轻衣的态度也大有改善，不杀也不闹，静静地喝着粥。
只不过，目光依然不善。就跟防贼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碗粥喝完的，其实味道真心不错，白粥清淡适口，淡淡的米香，软软糯糯，不稠不稀，正是自己喜欢的程度。而这枚荷包蛋，也是夜泯喜欢的，一面焦，一面生，既脆又嫩，就着白粥，非常美味的。
可是，现在却如同嚼蜡，食之无味。
“我为何没有荷包蛋？”轻衣指着夜泯面前被他咬了一口的荷包蛋，怒气冲冲问阡陌。
“最后一个鸡蛋了，你要吃，下回我买了做好请你吧。”阡陌答得爽快，正好抬头看到夜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表情，哼了一声：“你吃你的呀，看什么看，难道你咬过的还要让给她吃么？白痴。”
“我……呼……”哎，怎么吃个蛋也惹得别人不开心呢，夜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那可是你说的，下个月我生辰，你得做一桌子好吃的款待我。”轻衣扬着脸，得意得望着夜泯，那意思，是在显摆？
呃……你们吃你们的，我又不掺和，更不会妒忌，你有什么好显摆的呢？这少女还真是的。
“好。”阡陌点头。
看来，他与轻衣的关系确实很好的，是好朋友？青梅竹马的恋人？还是什么呢？
嗯，姑娘凶是凶了点，但是人长得水灵，眉眼清秀，静下来的时候，也是个乖巧温顺的好姑娘。配阡陌，蛮登对的。
“你看什么看啦？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轻衣将桌子一拍，气呼呼地吼着。
“呵，你没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夜泯故意又咬了一口荷包蛋，擦了擦嘴角的油，赞道：“阡陌手艺不错，将来啊，取了哪家的闺女，那人可享福啦，不过嘛，那种动不动要杀人要挖眼珠子的女人，估计入不了他的眼哦……是吧，阡陌？”
“你……”感觉轻衣的唇都气得哆嗦了。
阡陌不知夜泯会如此揶揄轻衣，先是一愣，随后笑得转过了身。
“别闹了，你们赶紧吃吧，还有正事要处理呢。”
夜泯朝着轻衣龇牙，知道她当着阡陌的面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二人又是一阵激烈地眼神交流，好半响才在阡陌的催促下吃完。
待他俩吃完后，阡陌熟练地收拾着碗筷，洗净，放好。俨然对这屋里的一切了若指掌熟悉无比。
夜泯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无意中扫视到窗户边一个陈旧的柜子，上边摆了一些小玩意儿。走近细看，一些草编的蚂蚱、蝴蝶、青蛙，有些年代了，早就干黄不再青绿，皱巴巴的缩起来，没有才做好时那么新鲜逼真。但依然能辨识出来，编这些小玩意儿的师傅手艺还是挺好的。
夜泯随便拿了一只在手里把玩着，心里嘀咕：“这阡陌多大了？还玩这个？”脱口问道：“这儿……真是你的家？”
阡陌淡淡地说：“不是。”
想必是朋友的，或者是亲戚的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于是也没再深究了。
将手中的草蚂蚱放回原位，忽然瞥见桌子角落的一个陶瓷娃娃。这种娃娃只有盟重才有卖的，价格不菲。
巴掌大的娃娃，釉色艳丽，憨态可掬，咧着嘴笑，眉心一点朱砂，穿个红肚兜，非常可爱。可谓风靡了整个玛法的儿童界，当时能拥有这样一个娃娃，那可得让周围的小朋友羡慕死。
有些面熟……似乎春华以前也有一个，对了，还是和风送给他的，宝贝了好久。不过，回到梦之森后，这些俗物，对于一个神来说，便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吧。
“走吧。”
阡陌领着他出了屋子。
“我也一起。”轻衣自告奋勇地跟了出来。
阡陌没有拦着，想必多一个帮手也是好事，这个叫轻衣的丫头，身手不俗，单打独斗吃不了亏，号令族人也是极有气魄，游刃有余，颇有大将风范。
她在海市蜃楼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自己真的对她没有印象。
出了屋子夜泯才发现，这儿竟是自己的“家”。这个房子就是早晨看到的，焕然一新的木屋，曾经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家。
夜泯望着阡陌的背影，眼神忽然涣散了起来，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阡陌的身上，有着他自己也说不出的熟悉感，越是同他相处得久，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他为何要处心积虑接近自己，为何要来频频试探自己，为何又要几次三番救自己？
“走吧。”
“阡陌，你到底是谁？”碍于轻衣在一旁，这次夜泯竟是用的密语。
自然而然的，阡陌也密语了回了。
“我是一个被你抛弃的人，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当初走得多么恣意随性，现在回来又如何，我不会要你了。”
说完之后阡陌才惊恐地发现，夜泯的密语禁止，已经不知不觉解除了。自己的话，完完本本，一字不漏地被夜泯听去了。
这短暂的时间，阡陌根本就没有去思考，自己试过密语夜泯不下百次，每次都无果，所以这一次想也没想，就把心底的话，一五一十地脱口而出。
他……都听见了。
夜泯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本就怀疑阡陌的身份可疑，本就觉得他是自己的故人，可偏偏就想不起这号人物到底是谁。毕竟自己从玛法大陆消失了十九年，而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全然不知，没有来得及参与，甚至……可能还遗漏了什么……重要的。
阡陌是自己抛弃的？除了沁欢颜，除了自己答应过他要待在沙巴克以外，自己并没有再对其他人做出过这般承诺啊。阡陌是……？
两人杵在原地默默无言，眉头紧锁着显然满腹心事。
没有谁再说一个字，仿佛只要一开口，空气中就有个什么东西会被引爆。
“怎么了？走啊，你们两个是要变成石像吗？”
天知道轻衣的这句话多么救场，就像上天派来的小天使，拯救了一场心理大战。
阡陌率先回神，干咳了两下。
“干嘛啊，和你开玩笑的。别傻站着了，不是还要去抓那怪物吗，走吧。”
夜泯蹙起眉，狐疑地看着他。知他不会再细说什么，也只能就此打住，以后再找机会问。
三人并行在小村庄里，商量着如何对付空灵。
小村庄经历了昨夜的集体出动，大动干戈后，却又非常有组织有纪律地恢复了往昔的平和，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夜泯暗自好笑，昨夜还被这个女子当祸国殃民的祸害打杀，今日竟又坐在了一起吃早餐，现在，又并肩行走。
阳光正是好着，偶有微风拂面。夜泯心中阴霾也挥散了些，不管沁欢颜是否真的死了，不管阡陌是谁，都阻挡不了他清理玛法大陆毒瘤的决心。
空灵是吧，那就把你家老大一并带来给我看看，到底何方神圣。
三人来到一处村里堆放杂物的破旧院子，夜泯记得以前里边是一座书院，早期有教书先生在这儿呆过，但是由于村子里大多是些穷人，先生招不到学生，没有收入，自然就离开了。
此处就荒废了下来，一直堆放各种杂物。
远远的就看见书院门口一群小孩儿在嬉闹追逐。见到阡陌，一个半大的孩子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脆生生喊着“阡陌哥哥，轻衣姐姐，咦这位……。”
摸了一把他的圆乎乎的脑袋，问道：“小虎，这位是哥哥的朋友”估计不晓得要如何介绍夜泯，不想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就一带而过，不再与小孩子纠缠这个话题。指了指书院里几个小孩问小虎：“又在这儿玩将军点兵呢？”
“嗯，阡陌哥哥看我威风不？”
“威风，威风得很。”
夜泯暗自观察这里的地形，与这帮天真活泼的小孩子，心生一计。
拉着阡陌走到围墙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轻衣本还在与小虎他们嬉戏，见这边两人神情凝重，一本正经，也靠上来听。
“好，依你所言，我这就让他们去办。”
轻衣没有听明白来龙去脉，有些不解地问“阡陌……什么事呀？”
“让小虎他们……”阡陌轻声地把计划复述一遍。
轻衣听了，杏眼倏地瞪得溜圆，指着夜泯的鼻子骂：“你出的什么烂主意，怎么可能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去冒险，我不赞成。”
夜泯无奈地耸耸肩，正是因为是群小孩子，那幕后之人的眼线才不会怀疑，更容易得手。
阡陌按下轻衣扬着的手，低声道：“我认为可行。”
“阡陌，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啊？他一出现，你就……”
阡陌也不跟她胡搅蛮缠，走到书院的院子中间，召集好了七八个孩子，蹲下身，低低地与他们交代着。
众人皆是以阡陌马首是瞻，他说什么，都齐齐点头，非常配合。交代好以后，孩子们就旋风般刮了出去，出了银杏村。
“轻衣，你跟着他们，有什么情况，立马通知我。比奇城中我已经让阿无他们几个暗中盯着了，你且去吧。”
“那你呢？”轻衣依依不舍地看着阡陌，又瞪了一眼蹲在沙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涂鸦的夜泯，他的漫不经心和一副悠闲自得，深深地刺痛了心疼孩子们的轻衣。
真的想冲上前撕烂他虚伪的假面，却又碍于阡陌在此，只能咬着朱唇，恶狠狠地瞪着夜泯。
“我……在此守株待兔，等候抓大的。”
轻衣依言，转身离开了。
“走吧，进去等。”轻衣一走，夜泯扔掉手中的树枝，站了起来，用脚擦掉方才的胡乱涂鸦。
“画的什么？”
“呵呵，没什么。对了，轻衣是……”
“你没见过，也不认识。”
夜泯无辜地盯着阡陌，他肯定知道内幕“那她作何恨我？我觉得冤。”
“她是……墨云展将军的女儿。”
夜泯心下一沉，当年沙巴克攻城战，自己将沙巴克密道的机密传递给释尘扬，让他们大举入侵沙巴克腹地，以至于，作为魔魂军统帅的墨云展战死，那时他新婚的妻子凤梅，的确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轻衣……竟然是墨云展的孩子？
墨云展的死，自己也非常内疚，本意是不想如此的，怎奈战火蔓延，越演越烈。那种敌我厮杀的战场，怎么可能说停就停，他作为沙巴克的主力军，有义务有责任保卫沙巴克以及海市蜃楼的族人。
只是，他运气太差。
可是，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做，是不是……轻衣就不会失去尚未谋面的父亲呢？
一时间，夜泯有些虚脱，似乎是在那里蹲久了，立起身反而有些站不稳。整个身形在阳光下晃了晃，却被阡陌一把扶住了。
“怎么，身上的伤还未大好？”
夜泯苦笑，推开他。
“我果然……很招人恨呢。”
“知道就好，所以劝你早些回去，莫要到处晃了，真的嫌命大吗。”
“可不嘛，死都死不了。估计你也听说了，我……是个妖。”
“去你的，还妖呢。”阡陌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那些陈年旧事的心伤也都消弭无踪，夜泯呵呵笑着，基本又恢复了平日的那种没心没肺。佯装自得的朝书院内走去，上了台阶，转过身，朝阡陌招手：“无论你是谁，希望，不要再恨我。”
略顿，补充道：“以前若有不好的地方，我改，今后，咱们就算朋友了，别再恨我。”
太多的记忆与往事，此刻在阡陌的心中跌宕起伏，如翻涌的波涛，激荡着要震碎他整个人似的。
愣了好久，才勉强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有说，跟着夜泯上了石梯。
夜泯推开蛛网密结的木门，一阵呛人的尘灰扑面而来。来不及躲闪，一些脏东西落到了率先进入的夜泯的头上。
“你这个人，就是冒失，来，我给你拍一拍。”
“不会又想趁机割我头发吧？”
“切，谁稀罕。”
“那你还给我。老实说，是不是拿去弄什么巫蛊之术？哈哈哈，告诉你吧，那些伎俩对我没用的，我早死过了，……”
阡陌没好气地剐他一眼：“请你有一点自知之明。我哪有那闲情，还整蛊呢，你昨晚被打傻了吧。”
“嗯，是傻了一些，这不都怪你的小媳妇嘛，召集了那么大一帮打我。”
“胡说八道什么你，什么小媳妇？我拿她当妹妹。”
夜泯在书院里逛了一圈，终于在一张凳子下找到一把烂扫帚，拾了起来拿在手里扫灰。
小青年，害羞不承认，哼，当我看不出来啊，那轻衣瞅着你看的火辣辣的眼神，是妹妹对哥哥吗？鬼才信。
“你扫地做什么？”
“哎，无聊嘛，活动活动筋骨……”其实就是想找点事情做，避开方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罢了。被自己间接害死的海市蜃楼成员，不在少数啊，稍微捋一捋，头就痛。
作孽哟，既然躲到梦之森这么久了，还回来干嘛？
阡陌果然是个人精，不止一次劝自己回去，回去，真的能回去吗？当时帮着别的门派出卖海市蜃楼，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和所谓的义气云天吗？
难道不是和沁欢颜怄气？气他不肯救风翊，气他强留着自己不放手。
所以，才不计后果，充当了那个奸贼的角色，大开沙巴克方便之门，陷它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对了，鱼汐姑娘呢？
“阡陌，你知道鱼汐姑娘的下落吗？”
“死了。”
呃……什么，连她也，不在了吗？
夜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那场战役，不是被沁欢颜力挽狂澜，把所有的入侵者都赶出去了吗？当时，除了墨云展当场殉城，其他几位将领也只是受伤而已，鱼汐是何时没有的？
“你别问了，烦不烦？你就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吗？”阡陌也有些恼了，大概是从第一眼看见夜泯，他就一直窝着，把这些年承受的都藏得好好的，他偏要问，现在来问这些，有何意义呢？
“我……”夜泯咬了咬唇，眼底露出了痛色。
他对沙巴克并非没有感情的。鱼汐替他治伤，墨云展带球球修炼，这兄妹二人，均是自己的恩人。却……终是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让他们死不瞑目。
见夜泯握扫帚的手忽然松开了，啪嗒一声，扫帚倒地，响在空旷的书院里，格外刺耳。
阡陌心烦意乱，丢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走了。
徒留夜泯一人在书院里发呆，也或许是在忏悔。
沙巴克当初对自己真的很不好，有理由恨的，而且有理由还击的。可偏偏如此做了之后，心底泛起一丝丝悔意，莫名其妙的，十九年都过得无比坦荡，无比洒脱，这回来没几日，倒像是饱受沧桑，经历了轮回一般。
寥寥几个字，就把自己，打到了谷底。
午间十分，阡陌端来了吃的。不说话，送下便走。
晚间，又送来吃的。
却是陪着夜泯一起吃。很显然，是阡陌自己做的，两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且似乎都是夜泯爱吃的。没有挑三拣四，吃得干干净净。
“孩子们正送东西过来，我去接应一下。”
“一个？”
“三个。”
夜泯打了个响指，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出师告捷，你去把它们提来，由我守着，跑不了。”
“嗯。”
阡陌出去没多久，就有窸窣的脚步声从院外响起，一群小孩簇拥着三个外形相似，面貌及其平常的战士，入了院。
孩子们围成一个圆环，把三只空灵困得滴水不漏，仿佛是一个活动的肉圈，逼着它们朝书院里走。
“哎哎，辛苦了，孩子们，赶紧带它们上来，然后就各自回家吃饭歇息吧。”
待孩子们将空灵“夹持”着弄进书院里，夜泯马上将门掩上，并示意小孩都可以散开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这个陌生人的话。
“小虎，照他说的做吧，各自散开，回去吃肉了，哈哈哈。明日早些过来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懂吗？”
圆敦敦的小男孩不住地点头，咧嘴笑着。“阡陌哥哥，那我们就回去啦，明日……还来。”
“好咧，鹏鹏、小军……你们也都回去吧。”
“阡陌哥哥再见。”
夜泯只留出了小孩可以过的门缝让他们一个一个出去。空灵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又少了别人的带动，无法与主人下达的指令衔接上，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傻傻愣愣的。
笃笃笃，门外有人敲门。
“是轻衣，我让她暗中查看，有没有尾巴，才抓三个，还不能惊动幕后之人。”
夜泯闻言点点头，拉开门，让轻衣进来。
“哼，折腾了一整日才抓三个，我以为多了不起呢。”轻衣不愿承认夜泯的机智，出言讥讽道。
夜泯也不与她争辩，算起来，轻衣也算自己的小辈了，和她计较又有什么劲儿呢？
三人挑着灯，细细地研究了一番。
夜泯指了指其中一个 ‘冒冒失失’在撞门的空灵说道：“你们瞧见没，一旦偏离了指令方向，它们就不懂如何逃遁，撞一会门又傻傻地站一会儿，估计脑子里全是浆糊吧。”
“哈哈，这一个脑子里的浆糊特别多，它动得最厉害，哎哎，又去撞门了。”
“是它的金创药最多，你看吧，撞伤之后它自己在喝药治伤。没有药的那些就乖乖站在一旁等伤慢慢愈合，一动不动，稍微好一点就又会去撞门。”
轻衣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果真如此。
夜泯内心也是及其震撼的，这些空灵简直绝了，制作者是聪明绝顶的绝世人才啊。
之前怀疑空灵与沁欢颜有关，那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世间除了晓生和沁欢颜拥有的飞龙镜以外还会有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可以做出空灵这种有违常理的怪物来。
但是心平气和地琢磨一下，这两人，根本不可能。
“你是多久前发现的这一异况？”
“这玩意儿已经在比奇一带活动数月了。之前不想你插手此事，所以没打算让你知道。哪知道你蛮敏锐的，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数月？”可是春华仅抓到了两个，那之前的为什么会没有发现呢？
阡陌点点头，“白日里它们不会去斩杀小怪，要么呆在房间里这样站着，要么装作普通人混迹在人群中，所以极难分辨。也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轻衣按捺不住，插话道：“多亏了我们的这帮孩子，要不然，像大海捞针般去追踪这些狡猾的家伙，还真不容易。”
夜泯见得到她的肯定，轻轻笑着。一屁股坐到一条长凳上，翘着腿，详细地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它们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所以，即便是用小孩子围住，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所以让他们去守住这些东西必去之地，比奇的各大商铺。正常人进去卖东西有人堵着门，肯定会嚷嚷一番，叫孩子们滚一边玩，但是这种怪物，一旦必须进去的地方被围堵，就像这个，你看，一直徘徊，一直往门上撞，不知疲惫，也做不出其他应对。”
“哼……狡猾。钻空子。”轻衣不服气地嘟着嘴，才不肯承认夜泯的手段高明呢。
“好啦，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只是实践一下是否奏效。明日可叫孩儿们晚些出门，嗯，差不多太阳落山后再行动，我认为更加妥帖。”
“好。”阡陌转头对轻衣说：“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儿我守着即可。他弄多少，我抓多少，总会憋不住要露出狐狸尾巴的。”
夜泯眼睛一亮，朝阡陌挤眉弄眼：“诶诶，阡陌，这儿有我就行了，你送轻衣回去吧。”
“你眼睛抽筋吗？眨得这么厉害作甚，轻衣，你帮他瞧瞧，是不是昨夜被打坏了。”
“我……”这傻小子，给你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怎么就那么蠢笨呢，呃，跟当年的风翊差不多，愣头青。
“哼，我才不要给他看呢，抽筋好，抽死活该。”轻衣一脸的嫌恶，嘴巴翘到天上去了。
“哎哎哎，你们赶紧走吧，怎么那么啰嗦。”
“轻衣，赶紧回去吧，银杏村就这么点儿大，还会迷路不成。出去把门关严实点。
……
轻衣一跺脚，气呼呼跑了出去。
夜泯摸着脑门，不住地摇头。这都什么呀，傻小子一个。
待轻衣走后，阡陌当真找来一些勉强能立着的条凳，拼在了一起，权当床铺了。
“作甚？”
“守着啊，不是怕它们跑，是怕它的主人来寻，错过了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好机会。你若不嫌麻烦，就自行回清风小筑吧，呃……那儿条件好些。”
“我不，我来守着。你回你家歇着，有事我叫你。”
阡陌不依，懒得看他，头枕在一只胳膊上，偏过脸。
“那便，两人都在此守着吧。”
不知怎的，阡陌早晨那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自己曾经抛弃过他吗？抛弃？这个词，太重了。牵扯了道义、良心、友谊、情感、亲情……
总之，太过沉重。夜泯的心，又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看着这些空灵呆呆傻傻，停停走走。
就这样，一连五日，偌大的书院竟装了十六个空灵，日日收获，从无列外。
这天夜里，轻衣又来送吃的。
看到夜泯，就当他是空气，不正视。
夜泯也不与她一般见识，想到一出，便张口问道：“阡陌，你有没有想过，这十几个都是在比奇城捉住的，可是第一夜的那个跑到银杏村来作甚？是要与主人交接了吗？会不会那人就藏匿在此地？”
“不会，这里全是海市蜃楼的旧人，大家知根知底在此处生活了快二十年了，要做什么怪异的举动，早就做了，不必这么久。”
轻衣显然又被激怒了，蹙眉朝着夜泯的方向道：“你就那德性，把我们海市蜃楼想成什么啦？这种事，不屑去干，谁若干了，我打折他的腿。”
“他只是以事论事，各个方面我们都要假设，不要因为我们住在这儿，就可避开嫌疑。”
轻衣见阡陌如此一说，也不好争辩。毕竟那日夜泯确实是为了追踪一个空灵而跑到银杏村来的。百口莫辩，还是尽快抓到幕后之人才能真相大白啊。
“也或者，银杏村的小商铺也被那人盯上了。偶尔也会换换口味，让他的傀儡们，来此地转悠呢？”
那人肯定不会傻傻地在一个地方吊死，能利用比奇城的商铺售卖东西，自然也可以选择别的地点。虽然银杏村地处偏僻，相对来说，浪费时间一些，但是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夜泯一手托腮一手打着响指，努嘴道：“我预感，大鱼很快就要上钩了。”
轻衣嗤之以鼻“抓了这么多个，都不见有任何反应。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守到天荒地老吗？”
“你莫急，那人迟早是要找来的。弄这些东西出来决计不简单，消耗也大，不会就这么白白扔了。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一旁听他俩又要开战的架势，阡陌忍不住摇头。忽然目光一亮，跃身而起，甩下一句“已经来了”便破门而出。
夜泯也应声而起，道:“轻衣守好空灵”疾步出书院，并随手掩好门，免得那些空灵溜掉。
“喂喂……你们两个……”轻衣想跟出去，无奈这书院还关着十几个空灵，就怕中别人的调虎离山，不敢轻易离开。心里已经暗暗骂了夜泯几十次了。
夜泯随着阡陌的背影，疾驰在暮色中的银杏村，他并不知道要去向何处，但按照这个方位，应该是去村里的首饰铺。阡陌那小子，脚力不错啊，竟与自己不相伯仲，真是个好苗子。
二人到首饰铺时，已有两个身影站在门边，一个身穿破旧绿甲的男子，另一个身披黑色长袍，捂得严严实实，上下皆不露肉的神秘人物。看身形，挺瘦小。
此间黑袍似乎正在与绿甲交代指令，但是对方并无反应，始终用背对着他，堵在首饰铺门口，让那人进退两难。听闻脚步声，双双扭头看过来。
“阿无，闪开，这里不用你了，找个安全的对方躲起来。”夜泯不明，四下张望，只见方才那一动不动的绿甲男子抬起脸头来朝那黑袍扮了个鬼脸，然后匆忙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
黑袍先是一怔，随即发现自己上当，被人抓了个现形，仓皇欲逃。一排排火墙燎到他脚边，将他困在方寸之间。但他反应奇快，翻身掠过，足底点在焰尖上，犹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收，潇洒落到干净的地面。
见状，夜泯与阡陌已经非常默契地将其前后包抄。不让他有逃遁的机会。
黑袍灵气暴涨，出手一轰，瞬间地面就炸出一条一条巨坑，砂石飞溅，乌烟瘴气。正待夜泯飞身去捉，一只麒麟神兽从天而降，替黑袍挡灾。缠着夜泯不让他跨过沟壑。
“阡陌，追。”
几乎都未看清楚黑袍是何时出手，自己与阡陌身上均被降了两层毒。夜泯聚了灵气将那只麒麟神兽化为灰烬后，再次抬眼，阡陌已经追了出去。
从方才过招看来，黑袍无心打斗，并无灭口之意，否则那聚集了爆破之力的一掌，落到自己身上不丢命都起码卧床三年。
心叹那人绝非等闲，灵气灵力均在二人之上。这玛法大陆上竟生出了这样的厉害人物，连晓生给自己的灵气，似乎都落在了下风，究竟是何许人也？
夜泯正欲朝那个方向追去，阡陌却折了回来。
“不用追了，不见了。”
“啊，不见了？这不是你的地盘吗？他如何就能不见的？”
“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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