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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声势浩大盛况空前的沙巴克的“赏游会”在小潺涧周围铺开, 堪称乡村野趣别有风味。几百余张圆桌把这人迹罕至的茂林乡村围得水泄不通, 怕是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这般盛景。
两军统帅与各路将领都在忙着敬酒、寒暄、行酒令, ……这次,是‘夜泯’以参与者的身份第一次参加这样别开生面的聚会, 内心还是激动不小。
“和风,为何道冥军的知竹将军与鱼汐姑娘不参与这个聚会啊?”
“你没发现今日泡温泉的皆为清一色的男子吗?知竹代表城主,领了全部的女成员去毒蛇山谷那边游湖了, 比我们还早两日出发,鱼汐, 自然也是去那边的。”
难怪墨云展都带着球球赶过来了,却不见鱼汐。自己似乎还欠她一个诚挚的道歉。之前在小黑屋替自己治腿, 总是冷言讥讽,没一个好听的字眼, 人家好歹是个女子,悉心为自己治疗没得到报答也就算了,连一句道谢都没有过。认真想想, 确实有失礼数。
再加上近段日子,从球球口中得知, 墨云展带他去修炼时, 偶尔鱼汐也会陪同, 一方面照顾她哥哥, 另一方面也是照顾球球。
毕竟墨云展带去的地方, 皆不是什么低阶不奇的平常区域, 球球虽然领悟极强, 事前也做了不少自保的准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鱼汐若跟着去,总是很耐心照顾球球的。
轩辕和风却会错了意,低低地笑起来。“难怪,这一路上,去的时候巴巴地到处张望,这会儿却是急了,忍不住关心起伊人芳踪了。呵呵……呵呵呵。”
‘夜泯’万万没有想到和风竟如此戏谑,白了他一眼,望了出去。
因这宴席设在花间月下,琼香萦鼻,四面温蕴之气笼罩,仿若仙境,花如吹雪,醉煞人心。
一面行宴酣之乐,一面观月。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月光之下,宴席的首位上,沁欢颜一袭靛蓝色长衫,腰间系玉带,长发用发冠束着,整个人气宇轩昂,完胜在座的每一位。
轩辕和风挑了一个离城主那桌相隔了两桌的位置拉‘夜泯’坐下,球球与墨云展因去修炼耽误了来得稍晚,就没能坐同一桌。
这个位置不错,眼界开阔,一览无余。唯一遗憾的,因角度不对,加上隔着两桌人,基本是看不清楚沁欢颜。只能勉强看到很小部分,洁白的月光下,冷冷的侧颜。
“和风。”
“怎么了?”
“为何城主旁边的位置是空的?那个座位是给谁坐的?”
轩辕和风望过去,然后偏头悄悄地说:“那是破冰的位置,作为沙巴克执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呃……以往的每次盛宴,他都会出席,位置嘛,自然也是离城主最近的。”
“这么牛逼轰轰?他能耐啊……”
“能为啥,多年前,颜还是个少年的时候,破冰曾为他挡过刀,若不是他的挺身而出,或许颜当时就没了。所以啊,待他的确与众不同些。再说……呃……阿泯,我以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
“嗯,你讲。”
“你别看破冰那厮嚣张跋扈,成天像个疯狗一样的,其实啊,他能力不错的,作为执事期间,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对颜绝无二心……怎么说呢,沙巴克少了他,行是行,但是,颜就会累很多……你看吧,这么多成员,里里外外的……一点儿都不省心啊。”
‘夜泯’有些想不通了,饶是如此,现在却把那人关在水牢之中,这算什么?
他是犯了什么大禁?
人家门派中事,自己也不便细细打听,低头夹菜。这一天奔波劳顿,早已饥肠辘辘。刚夹了一块肉塞嘴里嚼,一个不速之客便来到了身边。
“哟,不知阁下是哪位啊?竟端坐在咱们沙巴克的家宴上,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呵呵……贫民窟的伙食恐怕一整年也见不到一块肉吧。啧啧……”
‘夜泯’明显听出来者非善,这话里夹枪带棒的,是过来找茬儿的吧。
显然一桌之上除了轩辕和风,大家都放下杯盏和碗筷,等着好戏上演。之前这些人估计忌惮轩辕和风,没有把那股子厌恶挑明。心想,都什么人呐,竟然与这一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坐在一起,有失体统和尊卑。
方才不好发难,不便挑明,现在好了,有人替他们出头了,个个神色得意,暗自偷笑。
还未等‘夜泯’开口,轩辕和风已经冷眼扫过,语气揶揄:“秦天,你是过来给大家敬酒的吗?若不敬,该坐哪桌的坐哪座去,不要坏了规矩。”
言下之意,这些挨着城主的桌子,都绝非泛泛之辈,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品阶低微之辈大放厥词?
‘夜泯’这才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离沁欢颜最近的是战龙军的统帅浩清,以及他的副将和几位亲信,另一桌便是魔魂军的墨云展等人,自己鸠占鹊巢坐了什么人的位置不清楚。
可不就狗眼看人低嘛,你这秦天算什么东西,手下败将还敢嘚瑟?
被轩辕和风当众驱赶,秦天的面子当然挂不住,但是知道不能与城主身边的大红人过不去,就将满满的愤慨发泄到‘夜泯’身上。
“你没听见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坐这里,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本来在这种筵席上叫嚣自然是有违礼数的,好好的一桩盛世活动,不易动干戈,但是,在座的这一桌人,却是都打定主意要看‘夜泯’笑话的,压根儿没想过要劝。
十来双眼睛齐刷刷落到‘夜泯’身上,期待着他落荒而逃,或者被秦天揍得半死才好。
‘夜泯’落落大方,继续夹菜,“沙巴克的伙食的确不错,我还想弄个长期饭票呢,至于我配不配嘛,也得主人说了算,当狗的就在桌子下摇摇尾巴就成,想站起来学说人话,估计会丑态毕露。”说话间,又送了一夹东西进嘴里。神情中一派镇定自若,跟在自家吃饭没什么两样。
这一桌的人,皆是一脸的愠色,要说沙巴克的主人,除了沁欢颜就再无别人,‘夜泯’一句话将他们都骂了进去。
轩辕和风掩嘴笑着,密语道:“骂得好,老子当狗都认。瞧这些老家伙,平日里围着我转,今个儿巴巴的看热闹,一个都不做声了。”
秦天早已窝火,上前就去扯‘夜泯’的筷子,“啪”一声掷到地上,眉毛飞起,那样子,要吃人了。
“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小杂种!”
“行啊,手下败将,你被我打趴下几次,你自己回忆回忆,是想挨拳头还是吃我的疾光电影?今儿个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我可是奉陪到底,你可别耍赖?打死……都不能跑。”
‘夜泯’眼底的戾气高涨,已经从座位上立了起来,随着他们音调上扬,行为举止与宴会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已经引起周围邻近的几桌的注意。
大家都不明所以地放下手中之物,或凝视,或交头接耳,或一副看好戏的龌蹉心态。
最慌的还是轩辕和风,他眼睛瞪得老大,拉了拉‘夜泯’衣袖。密语道:“阿泯……别闹了……你的灵气……还未恢复吧?你打不过他的,赶紧坐下,我来与他周旋。”
‘夜泯’听到也当没听到。脖子一仰,桀桀怪笑起来,笑完终于忍不住问那人:“敬酒不是,单挑也不是?你到底应还是不应?要不,立个生死状如何,生死有命,打死为止,绝对……不允许逃。”
或许被‘夜泯’盯得全身发毛,又当真很惧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开生死地与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对决,脚下忽地一软,险些踉跄。秦天脸上的狠劲儿早就荡然无存,一片惨白。
已经有好几十双眼睛注意了他们这一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全是汗水。
杵了半响,还是讪讪开口: “我……我……才懒得理你这个妖怪,哼。”或是觉得这样说比较能挽回丧失的颜面吧,他抹了抹脸颊的汗,仓皇而逃。
四面看好戏的人群也意兴阑珊,各自恢复了夹菜、吃酒、相互寒暄。
‘夜泯’也像什么没发生似的招来传菜的小厮重新递来一双筷子,正准备坐下继续用餐,却感觉某个熟悉的方位,有一道冷峻的目光射了过来。
他也毫无忌惮地对视上去,哈哈,沁欢颜,你手底下都是些什么窝囊废?看吧,被我治得服服帖帖。
‘夜泯’以为他会很凶,会带有苛责甚至怪罪的眼神看自己,毕竟自己这种身份的人,在他的宴会上喊打喊杀的,是不是忒不给他面子啊?不过,却没有想象的那样,他的眸子从冷至暖,再又暖变冷都被‘夜泯’细心收获。
呃?
少许的对视,似乎下午的不愉快又重新回到彼此之间,‘夜泯’咬了一下唇,落座继续吃喝。
内心的万般想法和臆测都慢慢淡化开来,消弭无踪。
“你这个疯小子,你是想死吗?”
刚吃上菜,轩辕和风的手肘就抬了过来,抵住‘夜泯’的腰。
“怎么了,和风?我活得好好的呢。”
“方才若是他应了,你打算如何收场啊?这么多人看着,既是单挑对决,愣是我也不能贸然出手帮你啊,你这是作死,天啦,我的心脏都快停了,你要吓死我……”
‘夜泯’笑了笑,继续与他密语。
“狭路相逢勇者胜,来者不善,若我一味忍让回避,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所幸,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之前被我打跑过很多次,也知道我不是唬他,他啊,就是蹿得高,没什么真本事的。”
“哎,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胆子也忒大了点,手无缚鸡之力,竟然与人立什么狗屁生死状,我警告你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他那种人,我骂他几句铁定开溜的,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和风,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不能事事都由你罩着啊。难道你能护我一辈子么?”
此话一出,竟然莫名其妙的又朝沁欢颜坐的方向望去,这一望了不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拉了拉轩辕和风的手臂,幽幽道:“和风,你的信息总是出错,喏,自己看。”
轩辕和风顺着‘夜泯’眼光望去,含在嘴里的一块排骨“啪”一声掉了下来,砸到他碗里。顾不上抹掉嘴角的油渍,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的亲娘耶,不是吧,今日……阿泯……你确定今日颜没有吃错什么药?”
‘夜泯’努努嘴,“他吃错药没有,我是不知道,不过待会儿不会发酒疯吧?”要知道,玄月阁里就他、自己和球球三个人。他若发酒疯,自己还真拿他没辙。
轩辕和风用手不停扇着风,一副受打击的表情。“我认识他多少年了,他从不饮酒的,这是受刺激了还是特别高兴啊?上次带兵去掀了大海的老巢,都不见他如此兴奋过。”略顿,盯着‘夜泯’半响,有些难以启齿。
“你盯着我干嘛?我又没惹他……再说了,他要喝酒就喝呗,难不成真的比我的酒品还差?”况且又不是你同他睡在同一座宫殿,你紧张什么?‘夜泯’不以为然,恢复了平静,继续吃起来。
今日他自己倒是一滴未沾,想着等会儿还要乘马车回沙巴克,本就够难受的,再饮酒,怕是吐得苦胆水都要出来,自己也没有多爱喝酒,全凭气氛,若是遇上知己,喝点无妨,如今这种一大桌子都是不怀好意的人,哪里乐意同他们喝?
酒宴散去,众人三三两两又去泡温泉,第二日想继续留下来玩的晚间可以留宿在小潺涧的民宿楼,条件是简陋了些,一间屋子五个上下铺,笼笼统统可以睡十人,挤是挤了点,不过,蛮热闹的。
“走吧,阿泯,我送你和球球回去。看孩子倦的,都趴着睡着了。”
“和风不留下来玩吗?我见你好像意犹未尽,不若你留下,我与球球自行回去。”
“那怎么成,我带你出来的,自然要把你安全送回去……啊!!!!阿泯,你是不是打算……跑啊?”
‘夜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跑什么跑?冷不丁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怀疑自己会带着球球不回沙巴克,回银杏村吧?
怎么可能那么傻?自己还没拿到飞龙镜呢,不管沁欢颜的话信不信得,现在他都不会走。
“哎哎,我还是不放心,我必须亲自送你回去。”
“你哪来这么多事,自个儿去喝酒吧。夜泯……我同他一道回去。”
不知何时,沁欢颜已经站到了他们的身后,声音清冷,不容反驳。
‘夜泯’像被什么烫了一下,拒绝得飞快,“啊哈哈哈,怎敢劳驾城主,我……我还是跟和风一道回去……”双手死死拉着轩辕和风的衣袖,求助般望着他。
“呃……阿泯……那个,我差点忘了,方才那个,我答应了别人,晚上再吹两壶,呃,好不容易跟师傅请假出趟门,啊哈哈哈……那你就跟着颜回去吧,啊,我改日过来找你玩儿。”好费力才把‘夜泯’的手往下滑出去,娘的,袖子都被扯掉几缕线……
“和风……和……”哎,忒不讲义气了吧。怕沁欢颜怕成这样,真是怂。
沁欢颜命人背起球球,自己径直走了。
连一句“走吧”都不曾说,哼,我又不是真的要逃走,用得着把球球当人质吗?
‘夜泯’气呼呼地想着,跟着他们来到一辆马车前。呃,还是乘坐这个回去?想起今日来的时候那种惨状,就心有余悸,怯怯地往后挪了挪脚。
沁欢颜已经上了马车,那自己是要跟着马车跑还是去赶马车呢?嘶~~似乎都挺为难啊。跑的话,现在这样的身体怕是吃不消,赶车的话,这黑灯瞎火的,会不会连马带人一并掉河里去啊?
啊啊啊啊……我不想淹死!!!我怕水!!!
估计足足石化了半柱香,一句“难道要我请你,你才肯进来?”才把他神游太虚的魂魄招了回来。浑身一颤,有些懵地看着撩开车帘的沁欢颜,啊了一声。
啊完以后,对视他有些薄怒的眼睛,嗫嚅道:“那球球……”
“一并抱进来。”
“是。”下属已经将球球轻轻地放进了车厢内,然后退开了。
‘夜泯’实在找不着借口,只能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其实车厢内还是十分宽敞的,沁欢颜坐在主位上,球球睡在侧边,自己只能坐在球球的对面,两个成年人加一个小孩,绰绰有余。但是‘夜泯’就是觉得只有立锥之地,坐在那儿,动都不敢动一下。
两人倒是相安无事地坐了许久,不晓得是驾车的人技术特别好还是回去的路好似变得平整开阔了,几乎都没有感觉到颠簸,一路上稳稳当当的,比起来时,舒服得多。
“嗒嗒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压路面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有节奏。仿若催眠曲,折腾了一整天,‘夜泯’也觉得困意袭来,靠着车壁,阖眼小憩。
夜泯也是知道,今夜的事还没法善了,待会儿回到玄月阁就有得受了,用惊惧交错,心胆皆碎来形容都不为过。同时,内心深处也油然升起对沁欢颜的同情。他是孤独的吧,高高在上,冷峻得不可一世,其实有时候细细想来,皆是伪装。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了,却总能很容易地就回忆起他的那些孩子气的戏弄,以及他对自己莫名其妙的霸道。
一阵剧烈的颠簸,‘夜泯’从半梦半醒中睁开眼,与此同时,身体也倒在了一个不算软不算暖的东西里。
车外响起赶车人的自责:“城主恕罪,太黑,地面有一个坑,没能及时越过……”
“无妨。”
沁欢颜的声音就从自己头顶飘来,呃……‘夜泯’端坐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眯了一下,睡着了,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正觉着如坐针毡,轩辕和风密语了过来。“阿泯,你还好吧?”
“你还知道问,谁那么不讲义气丢下我就溜的?”
“我……当时,你是没留意看当时颜那表情,仿佛要吃了我。对了对了,他现在如何了?”
“什么如何?”
“他醉了没有啊?人没事儿吧?”
“没有醉啊,我瞧着清醒得很,怎么了?”一边说一边打量沁欢颜,还好,他一直都没正眼瞧过自己,这会儿正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才我才知道,颜今夜竟然喝了整整的三壶酒,我的亲娘耶,他来者不拒,今夜谁来敬酒都未推杯,听墨墨他们讲,起码整三壶……”
“哦,那又怎么了嘛?”
“嘶……这个酒是后劲大,待会你扶他回去,先灌灌醒酒汤什么的,哎,就怕他半夜酒劲上头起来闹腾。”
“这样啊,行,我待会回去就给他准备,还有呢?”
“对了,他不是爱洗冷水吗,冷水可以清心静气,如果他发酒疯,你就把他摁到冷水里,让他好好呆着,酒劲一过就没事啦。”
“行,就按你说的办。诶,我们到了,和风,你放心去玩吧,回见。”
“好。”
“球球,起来啰,下车啦……”
球球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嘟囔囔“嗯啊……师……师傅……哦……城主”
沁欢颜一贯清冷,也不待车内二人有其它反应,躬身出了车厢,走进了玄月阁。
‘夜泯’拉着球球,也下了车。师徒二人均是迷迷糊糊,脚步缓慢,挤挤挨挨的。上了二楼,瞥见沁欢颜的卧室门紧闭,知道他已经进去了。
朝球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越过沁欢颜的住所朝一旁的书房走去。
一进屋便双双栽倒在床上,不想再动。
“唔,球球,今日就不洗漱了,唔……睡吧啊,哎……困死我了都。”
那头已经传来沉沉的呼吸声。
‘夜泯’合衣而寝,完全忘记了轩辕和风的嘱咐。睡得香甜满足,直到夜里,猛地听见摔砸之声,才幡然惊醒。直直地坐了起来,仔细聆听。
接着,又隐隐传来一声,正是一墙之隔的沁欢颜那屋发出的声响,该不是在发酒疯吧?
也不知道那些玄衣影卫是否已经回沙巴克如常般在玄月阁四周暗中保护,但是忽然想起轩辕和风的嘱托,自己不是答应给沁欢颜送醒酒汤的吗?咋把这一茬给忘了?
拍了拍脑门,顿时瞌睡也被赶跑了。
起身往沁欢颜那里走去。朱门紧闭,这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哎,不管了,先去厨房弄碗醒酒汤,他爱喝不喝,反正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
自己醉过,自然知道醉酒之后头昏脑涨胸闷的痛苦,况且怎么说也吃他的住他的,帮一下他也是应该。
夜已深,厨房的各人都去睡了,也不便叫醒他们。找来一些青梅、山楂糕均切成小丁,将桔子掰成瓣,橘皮撕成块儿一股脑儿倒入锅内煮,然后加了少许白糖、白醋、桂花勾味,差不多了就盛入白瓷碗里,小心翼翼地端着朝沁欢颜的寝室走去。
还未到就听见里边又传来了什么响动,觉得不安,加快了步伐。
立于门前,轻轻叩门环。
无人应,再叩,依然如斯。
诶,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呃,城主……是我,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屋内静悄悄的,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幻听。
喝醉酒的人,只要睡下就安生了,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得,更不会知道醉的时候都犯了什么浑。呵呵,没动静便说明,闹腾够了,睡过去了吧。
正盘算着把这碗醒酒汤放门口还是悄悄送进去的时候,门开了。
第一反应就是观察他的面色,醉汉自然是眼神涣散,目光呆滞、双颊绯红。然后讲话口齿不清,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有喋喋不休的表现。最后呢,身体歪歪倒倒,走起路来步履蹒跚。
但沁欢颜的脸,和平日并无不同啊,依然美得如画中人。平日里他的眼神都是冰的,现下却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呃……老实说,他这种眼神,真的让人招架不住。
“那个……如果不舒服的话,喝点醒酒汤吧,味道可能不太好,不过效果肯定有的,要不,你试试……”
面前这人,神态未变,看着极为正常。
或许是和风多虑了,什么人能当沙巴克城主?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三壶酒算什么?压根儿就当白开水喝来润润喉。如此这般想也觉得自己这些举动有些好笑了。
盯着手里的这碗东西,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正欲离开,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味,这玄月阁内……如何会有血腥?
他警觉地转过头,正好瞥见沁欢颜伸出手正在关门。但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竟被绳索捆住,十根纤长手指上全是猩红的血液,仿佛妖艳的曼珠沙华,开得极为诡异,摄人心魄。
“沁欢颜,你怎么了?”
想都没想,丢掉手中的碗,就朝那道门扑了过去。
显然,‘夜泯’的调转和冲入是沁欢颜始料未及的,根本就没有防备,连门带人都被他冲开了。啊的一声,沁欢颜被撞到门边的墙壁上,眉头微蹙,苍白的唇打起了哆嗦,冰冷的气息早已凌乱。因为他怕被人撞见的一幕已经落入了‘夜泯’的眼底。
室内空气沉静,桌上的灯似乎是才点燃的,暗影浮动,寂寥无声。唯有地上的碎瓷片撒得到处皆是,仿佛昭示着屋内曾经有过那么一场汹涌起伏。
宽大的雕花木床上一片繁乱,一大片一大片猩红的血渍触目惊心,锦被已经不见踪影,雪白的枕头横在床榻中间,也是被血浸湿了,就连青色的床帏上都有血迹斑斑……
‘夜泯’神色凝重地看着看见满地碎片,心中跳了一跳,若方才沁欢颜不是在这里杀人,便是在……自残?
小心翼翼的踩着满地的碎片走到沁欢颜身边,“你在做什么?”
眼角敏锐地在他微颤的身体上扫了一圈,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顿时翻涌上一丝红色。
“你的腿……怎么回事?”尽管用宽大的裤袍遮住,外边还罩了一件长袍,‘夜泯’还是发现了异常。血水已经浸透他的长裤,隐约可见伤痕累累的下肢。他蹲下身,想一探究竟。
沁欢颜慌乱地朝后躲,眼底的惊慌失措犹如一个做了坏事被家长逮住的坏娃娃,口中惊呼:“不要……不要过来……你走开。”
‘夜泯’顿叫不妙,他的醉意已经完全掩不住了,彻底地释放了出来。或许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谁,都分不清。
“沁欢颜,是我啊,我是夜泯,你到底怎么了?是醉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等,我去叫人来帮忙。”
听他说要去叫人,惊恐之中露出了冷冷的寒意,一把撞向门,将门抵得死死的,随之而来是他一声闷哼。
‘夜泯’这才发现,不但他腿上有伤,连脚底都被碎瓷划破了,一步一个血印,实在触目惊心,令人作呕。不知道他关门作甚,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吗?心中暗自揣测,这恐怕就是沁欢颜不为人知的隐疾了吧,好好好,你不想让别人看见,就不叫人。
“我帮你看看伤口,得上药,血这么流下去,会死的。”他好心好意地靠了过去,准备帮我验伤,却被他飞来的一脚,踢出去一丈开外,“咚”一声巨响,伴着头部和背上的剧烈疼痛,眼前事物便重叠模糊起来。
“……夜……夜泯……”
闭眼前听到他开口叫了自己的名字,呵,你这个白痴,总算恢复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