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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泯’瞪着双眼, 用筷子戳了戳小二摆放好的菜肴, 嘟哝道：“这是我点的吗？我何时点了西红柿？”
球球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夜泯’还在研究, 自己明明点的‘火山飘雪’怎么变成了凉拌的西红柿？这成本不过几文钱，换一个名儿怎么就卖出了几十金币的天价了？
沁欢颜安抚道：“无妨的，味道和品相都不错, 不用纠结钱的问题。”
‘夜泯’一脸的不甘, 紧接着又被‘铁石心肠’、‘龙凤合欢’、‘翡翠红灯笼’……雷得一脸焦黑。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除了菜名起得莫名其妙, 实际上都是些常见的食物。
‘夜泯’望着一桌子菜肴, 顿时有一股上当受骗的挫败感。
“欢颜，你没发觉这是家黑店？他们卖的这些东西, 也就寻常的食材, 无非把菜名起得天花乱坠让人摸不着北, 这价格翻了几十倍啊，跟抢一样的。”
“嗯，乖乖吃。若不开心，下次不来了。”
“你时常来这儿被宰？所以习惯了吗？”
“呃……还好吧。”
‘夜泯’咬着牙“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傻乎乎被坑啊, 下次我给你做, 保管比这个好吃, 你呀，就打点些零头给我就行了。”
沁欢颜正在夹菜的手滞了一会儿, 颤抖着, 随后轻轻问：“你愿意做给我吃？”
“嗯, 对呀，我手艺不错的，连风翊那个挑食大王都挑不出半点毛病。”‘夜泯’脱口而出后，才觉得不该在这个场合提到风翊。毕竟，因为要救风翊向沁欢颜讨要飞龙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不欢而散。
干咳两声，‘夜泯’道：“总之你允诺我的事，可别忘了就行。我呢，会尽量对你好的。”
“能有多好？”沁欢颜又夹了菜放到‘夜泯’碗里，似随口一问，却无比期待，似做好的准备，又万分惶恐。
“你想象不到的好，哈哈，对吧，球球你说，师傅待你好不好？”
“嗯，很好，很好，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
“一样的啊，不是我徒弟，我也像对徒弟那般好，行了吧？哎，你自己吃啊，看给我夹了满满一碗，我怎么吃得完？”
“慢慢吃，不急。”来日方长~~
虽然又贵又难吃，‘夜泯’却是吃到打嗝才放下筷子。“可不能便宜了这家黑店，卖这么贵，老子吃撑也不给他剩。”
沁欢颜拧着眉，一语不发。
“走吧走吧，看杂耍去啰。”今日‘夜泯’兴奋得像个孩子，以前疲于为生计奔波，哪有这闲情雅致啊，球球跟自己过的前三个生辰都是稀里糊涂，从未特意给孩子买过什么吃的或是礼物。别说下馆子了，能填饱肚子都是不容易的，所以这个生辰，意义非凡。
“欢颜。”
“我在。”
“你是城主，你的生辰一定有许多人给你庆生吧？一定相当热闹。”
“并不会。”
‘夜泯’偏着头，有一丝难以置信。说自己这种穷酸的小混混没人理没人关心就也罢了，他可是堂堂的沙巴克城主啊，过生辰可不得大排筵席，普天同庆几天几夜的啊？他这样唬自己，难不成是发觉自己的饭量惊人，有点被吓着了？
“我的生辰都是一个人过，不喜欢有旁人。”
“咦？”这是什么怪毛病？想着他每日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生辰好像也说得通了。忽然眼睛一亮，拉低他的斗笠，钻了进去。两人贴在一起。
“我陪你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夜泯内心突突突狂跳，干嘛呀这是，以前的自己这么没羞没臊的？贴这么近，连沁欢颜的呼吸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起一伏……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随着他，心潮跌宕。
他的眼睛，真好看，忽闪忽闪的，仿佛能读懂自己的心。他竟不躲开，任由自己的身体贴着，只是呆呆盯上片刻，便要沉沦似的。也不知道当年的自己哪来的自信，人家是城主，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去陪伴。
‘夜泯’好像自嘲般地说道：“不乐意算了，反正我在玄月阁赖着不走，你还撵我出去不成。倒时候你吃什么好的，我也要一份。”
沁欢颜垂眼，无可奈何道：“对谁都这样犯浑？”
“是呀。谁让你囚着我不给我自由呢。话说，只要弄到飞龙镜，我保管立马闪人，绝不拖泥带水。”可惜呀，你这个沙巴克城主舍不得呢。
“我不准你离开我。所以，死了那条心吧。”沁欢颜别开脸，将‘夜泯’推出斗笠的范围。
“哼。” ‘夜泯’将徒弟顶在自己肩上，错身而过挨挨挤挤的人群。“看杂耍去啰，哈哈哈哈哈哈。”
盟重真不愧为玛法大陆的经济中心，即便是普通路人都能被这里从早到晚的热闹气氛所感染，融入其中。看着这些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人群扎堆的地方，就是表演所在。
钻火圈、胸口碎大石、踩高跷、蒙眼飞射、吞长剑……精彩绝伦啊，球球看得目不转睛，一旁的沁欢颜也被他们师徒的热情所感染，虽然不露眼睛，却总能有意无意瞥见斗笠下，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人多，跟紧我，不要走散。”
“我正想着趁机逃跑呢。”
“你敢。”
“哈哈，好啦，逗你的。认真看吧，你瞧多有意思呀？”
“累吗？球球给我吧。”
“不用不用，我习惯了。他挺瘦的，一点儿都不沉，你是不是不爱看这些民间表演啊？总是这么心不在焉。”
“还好。你喜欢看，我就陪你看。”
“嘶~~”瞬间‘夜泯’就呆滞了，连风翊也不曾这么耐心陪自己看这种无聊的江湖杂耍，总是嘲笑这种骗小孩儿的伎俩粗鄙低俗。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表演者举着个托盘靠近围观观众，方才还密不透风的人群就像怕被染上瘟疫似的一哄而散，只留下少数几个掏出钱币丢入那个托盘。
‘夜泯’左看看右看看，撇嘴道：“白看啊，真过分，掏钱就跑没影儿了。怎么能这样呢？”手伸到自己的乾坤囊里，取出一大把金币。
球球眼睛睁得老大，提醒道：“师傅师傅，买大房子的钱呀。”
‘夜泯’反手拍拍他屁股，笑道：“跑江湖，不容易，人家也要养家糊口的。咱们以后修炼勤些，这些散出去的钱财，还会回来的。”
“哦。”
将钱礼貌地放入托盘里，坦诚接受别人感激的目光。
“走吧，买冰糖葫芦去。”
“方才球球说买大房子，是什么意思？”沁欢颜密语过来，言语中透着危险意味。
‘夜泯’笑嘻嘻地答道：“给我徒弟买呀，他将来娶亲用，不行么？”
“最好如此。”
‘夜泯’咧嘴一笑，放下球球。“好啦，人群都散了，自己下来走吧。”
三人行至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处，一串串又红又大的山楂果，被糖衣包裹着，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你要吃吗？”沁欢颜轻轻问道。
‘夜泯’挠挠头，看围着小贩购买冰糖葫芦的都是小孩子，自己这么大的人，似乎不妥。果断地摇头：“不要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吃这个呢。”
于是沁欢颜掏钱买了一串，递给了球球。
“谢谢城主。”球球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三年来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开心极了，简直都舍不得舔一下。一直攥在手里，笑得甜甜的，露出他可爱的小虎牙。
小孩的天真可爱很容易就感染到在场的‘夜泯’与沁欢颜，两人相视而笑。
“谢谢城主。”‘夜泯’也学着球球的模样和语气，跟沁欢颜道谢。无论之前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我都不想记着。但是你对我的好，我永远不会忘记。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高兴就好。”
“呵~~~高兴，真高兴，那我生辰的时候，你也带我出来寻乐子，行吗？”
“嗯。”
“都没有什么条件的吗？”
“有。”
“诶，莫不是又让我画地形图？这玛法大陆的地形图都给你画过啦，没有了，真没有了。”
“你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会对你好。以后你的每个生辰，我都陪着你。”
“就这么简单啊？”‘夜泯’又钻到他斗笠下，逼着他与自己对视。“总觉得你有什么阴谋。”
“愿闻其详。”沁欢颜眼中坦荡荡的，没有一丝的杂质和戏谑。
“改日我给你列个单子，足以证明你留下我是有阴谋的。今日是球球生辰，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走走走，看皮影戏去，听说老好看啦~~”
“……”
‘夜泯’又拉着球球跑开了，沁欢颜略微迟疑，抬脚跟上。却是遭到各路人群簇拥，眼看着与‘夜泯’的距离越来越远。
球球和‘夜泯’已经跑到前排坐定，沁欢颜却被远远隔在外层，完全挤不过去，只能心急如焚地密语他：“等我过来，你别乱跑，一定要等我。”
‘夜泯’嬉皮笑脸朝他挥着手，答复道：“哎，你慢慢挤，我们先看着啊，呵呵……”
尽管非常不厚道，‘夜泯’却是满不在乎，搂着球球入了戏。少许，才觉着球球手里攥着的冰糖葫芦特别碍眼，小声说：“干嘛不吃呀？不好吃么？”
话音刚落，‘夜泯’竟是一口咬了下去，将一串里顶大顶圆的那个咬了下来。砸吧着嘴连连称赞“好吃呀，酸酸甜甜的。”
球球望着自己手里露出竹签的那一截，下巴都快脱臼了。差点没忍住，就要当众哭出来。
‘夜泯’才发现，自己闯了祸，人家并不是嫌弃不好吃，而是舍不得吃。诶诶，这可咋整？虽然平日里球球都极为听话，而且特别懂事，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坑徒”操作吓坏了。
球球咬着唇，盯着空缺的那处，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不还有这么多吗，师傅咬一口试试，有毒没，你那什么态度，还说给师傅养老送终呢，一颗山楂果儿都不舍得呀。”
球球委屈地低下头，好半响才嚅嗫道：“主要是……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
哈哈哈哈，春华啊春华，你这个鬼灵精，舍不得就明说嘛，小时候竟会这样答复师傅，显得师傅老坏了。现在买给你吃，你还偏不爱吃了。真是的。
‘夜泯’得意地晃着脑袋，望着台上的皮影戏，看得津津有味。许是怕冰糖葫芦再次惨遭师傅毒嘴，球球哪有心思看戏，全心全意舔起了冰糖葫芦。
忽闻身后一阵喧哗，人群在眨眼间悉数散去，‘夜泯’的周围已经空旷起来。发觉不对劲才扭头看去，沁欢颜竟是把他的裁决之杖拎在手里，缓步朝自己走来。
没有半点杀气，他就是想……呃……赶跑挡着他过来的人群。
裁决之杖及其少有，拥有者非富即贵，不是平常老百姓惹得起的，见他当众拔出，以为是来寻仇的，不愿被殃及，自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
“欢颜，你怎么……”
“挡着我，过不来，只能如此。”
“噗……还好你戴着斗笠的，来来来，这里可精彩了，坐下看。”
“好看？”
“是呀，我以前没看过，今日算头一遭，当然觉得精彩。你一定是看过很多遍了吧？”
“并没有。”
“那好，赶紧看，可好玩了，是一人喝多了，去打老虎，你看那老虎被他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吧，哈哈哈哈……”
夜泯也陪着过去的自己，欣赏这种古老传统的表演。看得颇有兴致，但是最感兴趣的，还是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戴斗笠之人。
欢颜，那时候是那么好的雅兴，陪球球过生辰，陪自己看皮影戏，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时，看不到他的眼眸，但是可以从他散发出来的气息感受到，他也乐此不彼。
玩了一整日，回到玄月阁又是大半夜了。球球早已累趴下，被‘夜泯’驼回来就直接扔到床榻上。回望跟进来的沁欢颜，疑惑道：“怎么？还有事？”
“无事。”
“你也累得够呛吧，诶，怎么还戴着斗笠呀，赶紧摘下来吧。走走走，回你屋去。”
“夜泯。”
“我在。”
“明日我想去‘千锤百炼’，所以，就不能去修炼了。”
“噢，好呀，那我与墨将军他们一起吧。”
“我想你陪我去练刀。”
‘夜泯’不解地望着他，这时沁欢颜已经取下了斗笠，露出了他的盛世美颜，哎，真是好看得挪不开眼。看呀看呀，自己就呆住了。
“如何？”
“啊，好呀，好呀。那就陪你去呗，反正我也想和风了，咱们去找他玩玩也挺好的。”
“是陪我。”沁欢颜强调着，不容‘夜泯’反驳。
“不都一样嘛。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吧，晚安~~~”
“……”
烛火摇动，沁欢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贪婪地盯着‘夜泯’，将‘夜泯’拉了一个踉跄，直直地落入他的怀里。两人身体便贴在一处，胸膛紧贴的毫无缝隙。
与那日在石墓阵隔着冰冷铠甲不同，今日沁欢颜身着便装，极为轻薄，这样一贴，‘夜泯’整个人都僵住了。沁欢颜低下头，喃喃道：“你的晚安，只能对我一人说，我要你每一夜的‘晚安’，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
‘夜泯’被他吐出来的气息弄得昏昏沉沉，倚在他的怀里不声不响，安安静静。连点头都忘了。道个晚安，何其简单，自己只不过随口一说，这人便想要永远，怎么就这样腻歪呢。
“夜泯？”
“哈？我在，在呢。好呀，以后我睡前都跟你道‘晚安’，只要你不嫌烦。”
“不嫌。”
“呵……好啦，要不要睡觉的？都几更天了？明日我可又要赖床啰。”
“好，你睡饱后自己来星辰殿找我，然后我们去‘千锤百炼’”。
“嗯。”
送走沁欢颜听见他隔壁关门声，‘夜泯’才伸着懒腰朝床榻走去。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谈不上哪里开心，反正就是觉着特别开心。
夜泯也逐渐明白，自己跟沁欢颜到底怎么回事儿了。他敢断定，就算两人真的有一夜情，也绝非是被人强迫或者下药之类的，若对象是沁欢颜，自己一定是……一定是，甘愿的。
如此一想，倒把自己吓懵了。
如何能心甘情愿与一个男子发生肉体关系呢？自己是有多么饥渴多么疯狂啊？且不论沁欢颜到底对自己处于何种心态，光从‘夜泯’心里感受到的那份类似于甜蜜的欢愉就够让自己头大的了。
‘夜泯’倒头便睡，连睡觉，都是扬起嘴角，似乎随时会笑醒的感受已经让夜泯抓狂，这事态比自己预期的严重多了。可现在的自己，没有一点办法阻止这一切。只能静观其变，细细观察着、感同身受着。
第二日，自己清醒过来，球球已经被墨云展接去修炼了。正如墨云展所说，他已经向那日去赤月的小组成员解释了法神戒指的由来，的确没有任何人怀疑，自然而然的，球球的清誉也保住了。
‘夜泯’正想着何时找个恰当的机会，请墨云展和鱼汐吃顿饭什么的聊表谢意，可自己都还寄人篱下呢，有什么立场去请客啊。真是愁。
跑到玄月阁的小厨房去寻吃的，大家伙见到他都特别亲切，张罗着给他端出各式各样好吃的。真不比那啥‘缕仙居’的差，特别是王厨娘做的糕点小食，当真是一绝啊，每次都吃得‘夜泯’舔着手指，赞不绝口。
“小公子今日想吃点什么？”
‘夜泯’拣了两块桂花糕，要了一碗肉松粥，蹲在厨房吃起来。他本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在哪儿都能凑合吃饱，王厨娘早就习惯了，也没有故意给他搬来桌椅。反正城主早就有令：他喜欢怎样就怎样，不能干涉。
如此一来，‘夜泯’随意，大家也随意，相处得极为融洽。没有什么外人不外人，主子不主子的虚礼和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