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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沙巴克, 正好撞见魏峯从父亲的寝室出来, 他见到沁欢颜,显得有些惊讶, 慌忙躬身作礼。
沁欢颜却是连正眼都没瞧他,径直擦身而过,迈进屋去。炎阳穿着中衣, 坐在会客的椅子上, 似在沉思, 听到脚步声, 抬头见到沁欢颜, 先是一脸的惊喜,毕竟分隔了三年, 愣是忍住不去见, 不去接。让他在外边磨砺磨砺, 总归对他有好处。
说是不想,那肯定是假的,就连夜泯都不会信。他眼底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开心,断然不是伪装和演戏。
但是, 转瞬, 他就站立起来, 阴郁地说:“你跑回来作甚,三年之期尚未完满, 半途而废, 人生大忌, 赶紧回去。”
“父亲,听闻你身体有恙,孩儿担心,这才没有请示赶了回来。”
“哪个多嘴多舌乱嚼舌根?被我查到……”
沁欢颜从一进门就细细观察着父亲的面色,虽然看不出明显的消瘦,脸色却有些病态的白,除此之外,气色也不好。满屋子的酒气,想必昨夜又是宿醉吧。
沁欢颜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他虽然不在沙巴克三年,但是,并非在外撒野不问世事,对父亲的事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耳闻的,自从那个魏峯回到沙巴克,父亲几乎每日与他腻歪在一起,两人一起上战场,一起饮酒,那个魏峯的酒量非同一般,每次都要将父亲灌趴下不可。
加上他从边关带回的烈酒无比辛辣刺激,经过这几年醉生梦死,父亲怕是有了酒瘾,无酒不欢了。
“父亲,我立了战功,主帅允了我假期,可以提前回来了。所以,我想侍奉在父亲身边,替你分忧。”
那一战的确漂亮,炎阳已经获得捷报,对沁欢颜赞许有加的同时也深深自责。那晚自己只是醉酒后一时兴起,就把孩子送到那么艰苦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为了锻炼他、磨砺他,让他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硬是忍住,不去探望他,不去看他一眼,也不准他回来。
小小的沁欢颜立的战功何止一回,光从他的主帅那里听闻到的就不下十次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他毫无畏惧,总是冲在最前线,战无不胜。
除了欣慰还有心疼。
心疼到,现在见了,非常想像小时候那般拥抱他,把他举起来,放在头顶上,但是当炎阳站起来,发现这时已经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沁欢颜时,当场愣住。
“既然回来了,先去看望你母亲吧。”似乎有什么接受不了,他猛的别过脸去,不再理会沁欢颜。
“好的,父亲,若感不适,我扶你上床躺着吧。”
“不用。”他拒绝得很生硬,让沁欢颜有一丝受伤。不便久留,只能顺从父亲的心意,独自去了星辰殿的冰陵。
端详着冰棺里的母亲,久别重逢,难道不应该亲亲热热唤一声娘吗?其实很多时候,夜泯都能深切体会,沁欢颜有多么在乎他的母亲,但是就是弄不明白,明明在意,却又无比生疏,像是永远隔着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令他这个外人干着急。
这一呆就是两个时辰,直到炎阳寻来,父子俩才重新对视。
“最近玛法不太平,为父也没有心思为你办洗尘宴,我吩咐了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八宝鸡,你这就回去用膳吧。在军营伙食差,回来也得好好补补,光长架子去了,看你瘦的。”
“父亲不跟孩儿一起?”
“没什么胃口,待会儿约了魏峯和几位将军,有些要务要谈。会谈到很晚,你用过晚饭就早些歇息吧。”炎阳眼底的疲惫没有躲过沁欢颜犀利的双眼,他靠了过去,轻声劝道:“父亲要多保重身体,以后还是少饮酒吧。”
炎阳没料到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出去了三年回来第一日便是教训起父亲,顿觉脸上犹如火烧,一把将他拽到玄月的跟前,指着里头躺着的人,问:“她都死了,我最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保不保重身体有什么关系?啊,我喝点酒怎么了?我喝了酒才睡得着觉,我才不会一整夜一整夜枯坐到天亮,颜儿,你爱过人么?你懂失去一个最爱的人什么滋味么?你以为你长大,什么都懂了,无所畏惧了,是吧,我告诉你,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沁欢颜没想到他会这样爆发出来,这不是酒后乱性,他昨夜喝的酒早就醒了,能令他当着死者说出这样一番话,恐怕是太过伤心,无法自持。
“父亲,你累了,我扶你回去歇着。”沁欢颜此刻的脸波澜不惊,可是,父亲的句句话语犹如利刺在心,痛彻心扉。越是痛,越是不能让父亲看出来,不能增加他的难过。
知子莫若父,沁欢颜的一个眉眼,炎阳便知自己过分了,慌忙收敛起自己癫狂的态度,捏了捏他的肩,道:“我没事,颜儿回去好好吃饭。改日我们再促膝长谈。”
“是的,父亲。”再纠缠下去,怕只会闹得不愉快,沁欢颜提脚离开了冰陵。
自己与父亲,从何时起变得这般生分,这般尴尬的?
夜泯即使看不到也能察觉,这次回来的沁欢颜明显不一样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纯真,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回了玄月阁,在奶娘的注视下,好好的吃完饭,抹了抹嘴,挤出一个笑容:“还是家里舒坦,这八宝鸡是你做的还是王厨娘做的?”
奶娘宠溺地说:“我亲自做的,王厨娘她家男人生病了,请了一个月的假,回乡下去了。别的小食我做得没她好,但是我们颜儿要吃的八宝鸡,我是最拿手的。”递过来一张绢子,想亲手替沁欢颜擦嘴擦手,却发现面前这个人啊,又高又帅气,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孩呢,他呀,已经用不着自己伺候了。
“呵呵,我来吧,在军营中,也没给我配个丫鬟啊小厮什么的,我不也一样过吗,你看,我黑不黑?别以为我瘦啊,我的肉长得可结实啦。”沁欢颜会打趣,夜泯早已不奇怪了,他和信任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卸下那些成熟稳重的伪装,特别是在这位奶娘面前,他始终把她当做最亲近的人,所以,讲话皮一些,行为不拘一些,也无可厚非。
“哎哎,三年不见,颜儿就长大成人了。真是让人感慨啊。对了,你见过你父亲了没有?”
沁欢颜点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既然我回来了,就会好生照顾父亲,不会再让他生病了。”
奶娘欣慰地点点头,招呼下人收拾餐桌,自己陪着沁欢颜进了他的寝殿。
“沐浴用的东西都替你准备好了,你洗完就好好睡。屋子里我熏了些菊|花油,被褥什么的都是新换的,保证睡得舒服。”奶娘笑眯眯的样子真的很慈祥很温柔。沁欢颜道了谢,就进了浴室。
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确又脏又困了。本来应当去阻止父亲找魏峯借酒消愁的,转念想起他的那一番话语,和两人相处的气氛,决定还是缓一缓,待明日去见父亲时,好好规劝。
泡在冰冷的水里,倦意一扫而空。怔怔望着水面,想起这三年里父亲对自己的冷漠,想起他在母亲面前的那一席肺腑之言,忽然有什么东西迷了眼,夜泯心惊,沁欢颜在哭?
在他的心魔中,虽然并非百分百地浏览他全部的过往,却敢肯定,他重要的经历都不会错过,这是他长到十几岁第一次哭泣吗?就是因为炎阳说了那几句话?换作夜泯,就算是自己的父亲那般说自己,也觉得没啥大不了,十几岁的人,叛逆着呢,要不然怼回去,或者跑出门野几天,潇洒够了再回来呗。
这是干啥呀?哎!!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才洗好。因为要睡觉了,也只是披了一件睡袍,一边擦拭着头发,推开浴室的门,觉着屋中有人,,微愣过后问道:“父亲?”
话一落音,就有人亮了火捻子,燃亮了灯烛,而后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沁欢颜轻快地走了过去,坐在炎阳旁边,替他倒了一杯茶。“正打算睡下了。父亲喝杯菊花茶醒醒酒吧。”
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酒味,沁欢颜耸耸鼻,一丝忧心浮现眼底。他的动作与眼色哪里逃得过炎阳的眼睛,空气中,长叹了一声。
“好了,你歇着吧,为父也回去了。酒,我少饮吧。”他站立起来,却是一阵眩晕感袭来,沁欢颜眼疾手快地搀住他,才免去一场小小的意外。
“无妨无妨。”炎阳垂着眼,看上去情况不怎么好,应当是琐事劳心,饮酒上头造成。站定后,屋中刮来一阵风,听见桌上的烛台“噗噗”地响,以为会灭掉,两人都扭头去看,刚刚洗过,还是半干状态的乌发凌乱的飘摇起来,有几缕搭在沁欢颜年轻的脸庞上,遮了他坚毅的弧度,显得非常柔美妖异。
以至于,转过脸来的炎阳与他对视,一下子露出了难以置信惊喜的神色。那种柔得似水,小心翼翼的神态不光是夜泯没有见过,就连沁欢颜都是第一次见。
一边扶着父亲,一边绽露出微笑,似乎多年前的父子温情又重新回到了二人身边,沁欢颜怎么可能不开心。
可不待他将这份难能可贵的开心延续,下一刻,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对方牢牢禁锢,那种霸道的拥抱,就连日日操练才从军队回来的沁欢颜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
“月儿,月儿,真的是你吗?我的月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沁欢颜只是微微一怔,即刻就明白了,父亲醉了,竟把自己当成了母亲。不得不承认,那冰棺里的女人,的确和自己长得七八分像,都是极为标致的人儿,可父亲怎么能这样迷糊,到底是什么迷了他的心智?
“父亲,你看看我是谁?”他几乎是喊了起来,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