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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神色都无比凝重, 玛法大陆不是一个封建的社会, 对感情和□□都相对包容，女子未婚先育也并非什么稀奇事, 但是对象是晚风晚晴, 这里头的难言之隐就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了。
夜泯咬着唇，察觉事态严重，从阡陌颤抖的手里接过死婴，慎重的放入那个木箱子里, 重新锁好。
阡陌悔不当初的龇牙，嫌恶的甩着手, 恨不得马上找个有水的地方，将手洗得脱皮才好。“丢了啊，你干嘛啊？”
“她定是有求于欢颜, 带回去吧。”夜泯道。
阡陌难以置信的白他一眼, 道：“一个死孩子，你带回去干啥, 晦气！！！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 看着人模人样，怎么可以干出这等龌龊之事……”
夜泯严肃的瞪了他一眼, “阡陌，不可胡言乱语，此事还不清楚来龙去脉, 我相信晚晚也是有苦衷的。”
阡陌默默的低着头, 撇着嘴, “那，我们现下是回去么？”
夜泯望着怀里的箱子，又看了看春华，“送我们回去吧，小心些，避开人群。”
三人即刻出现在地宫瀑布下的森林中。
“师傅，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夜泯与他道别，“乖乖的，有空就来看师傅。诶，怎么瘦了？”本想去摸摸他，看到手里这个不被人待见的箱子，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含着笑，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没有瘦啊，只是想师傅，玛法大陆又有许多事走不开，待我忙完这些，我就过来陪师傅小住一段时日可好？”春华眼底噙着泪花，在夜泯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
“嗯，好的好的。那师傅就进去啦。”见阡陌已经走了老远，夜泯忙去追。
“喂，你走这么快作甚，等等我啊。嘿，臭小子，越叫越跑是吧，喂……”
师傅……
春华的目光有些润，自己的师傅，一定不能再被别人任意欺凌，玛法大陆的日子纵然不如意，但是只要他开心，只要他平安，就是最好的。
没有再停留，他一个瞬移，便出现在沙巴克区域。这时，晚风晚晴已回到星辰殿的二楼，目光涣散的盯着远处，戈壁之外的遥远疆域。
有脚步声传来，“你出去了？”破冰走了过来，看样子对晚风晚晴的行踪了如指掌。
晚晚头也没回，嗯了一声。
破冰道：“外头局势颇乱，没什么事少外出。”
晚晚又嗯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转身对破冰说：“师傅，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然后她就冲进了房间，不一会儿，递了一瓶白玉瓷瓶到破冰面前。
“之前我找人去寻的，可能帮助不大，但是好歹也试一试吧。”晚晚的憔悴被破冰看在眼底，他伸手接过，叹着气。
好一会儿才说，“有没有想过，搬去地宫住一段时间？”
晚晚沉寂如死水的眸子跳了一下，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不去，颜哥哥并不需要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还有，你说过，会让我在沙巴克衣食无忧的，怎的？要食言而肥了？”
晚风晚晴一动不动，神色安宁，只露出两分疲倦。长大成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真的从来没人教过她，会是这样。
便在此时，风声乍起，面具下的脸抽动了一下，伴着他的转身，传来一声浓浓的叹息。“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好生歇着，别乱跑了。”
晚晚垂下眼睑，道：“嗯。”
破冰的脚步离去，晚风晚晴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掩上门，只是坐着，双眼无神的盯着空旷处。
“你打算一直这样？”她幽幽开口，满目失望。
“那你要我如何？你要的未来，我无法允你，你是知道的，明明知道了还愿意与我在一起，也是你自己的选择。”竟是阿辰的声音，他摘下隐身戒指，整了整衣袍，坐了下来。看着略显苍白的晚风晚晴，伸出手，想抚上她消瘦的脸庞，却被她猛的避开。
“晚儿，你还在怨我？那孩子……”
晚晚闻言眼神阴郁起来，望着他反问，“我不该怨你么？你但凡给我一句承诺，也不至于……。”
阿辰大笑，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承诺，那个孩子本就是个意外，根本就不应该到这个世间来。
“我不想看到你，既然你此般绝情，以后也无需你的关心。你别跟着我了，我……可以一个人。”没有剑拔弩张，有的只有绝望。他从来不肯承认那个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至始至终都认为那是一个累赘，是他称霸玛法的绊脚石而已。
这些年，终归是错付了。
“你一定要这样？如今玛法大陆只有我能护你周全，破冰跟沁欢颜自顾无暇，随时都可能开战，根本不可能照顾你，你不要对他们抱有希望。”
晚晚道：“那我把所有的希望放你身上可好？呵，你倒是娶我呀，呵呵呵呵……我累了，你出去吧。” 语气是淡然的，却透露出冷酷之色。孩子没了，从此对他的爱，也死了。
阿辰“嗯”了声，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放在桌上，“看着特别，就收来了。”没等晚晚说什么，他就出去了。
关好门，晚风晚晴歪在床头，手里不知何时捧了一本书。只是翻开了，也没看，也未起身看那桌上到底何物，就那么歪坐着。
门外又雪花纷扬，漫天鹅毛大雪不知何时开始飘然落下，覆盖在整个沙巴克区域，白茫茫的一切，空荡荡的一切。阿辰站在方才晚晚站过的长廊上眺望着，雪花被风刮到他脸上的面具上，瞬间化成一滴水珠。
阿辰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听见房内，越发宁谧，似乎看到晚风晚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眼角含泪，睡得极为不踏实。他想推门进去，他知道，门不会上锁。能上星辰殿二楼的，除了破冰，就只有自己，下边有重兵把守，没人敢对晚晚不利。
可是，他只是剐了一眼那道门，转身离去了。
当自己知晓和晚风晚晴有了自己的骨血后，也曾有一丝的动摇，可是能掌控飞龙镜，能从此改变自己卑微不齿的命运，那么，
所有的一切，在自己的宏图伟业前，都不值一提。
阶梯刚下到一半，四肢便不听使唤的瘫软无力，一向警觉性极高的阿辰，眸色一闪，大呼一声：“来人！！！”
却还在闻讯而来的守兵没有任何发现之际，阿辰已经跌坐在楼梯上，捂着头，露出无所适从之色。
“大人！！！大人，怎么了？发生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明明没有可疑之处却只见阿辰瘫坐在阶梯上一脸的狼狈。
“下去吧，都走！！！”阿辰捧着自己的脸，喘着粗气，尽管不甘心，但也不可能近他的身，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在哪个方位。周围的人窸窣退走，他咬牙切齿道：“哼，没想到堂堂玛法神，竟然背地里干这种事。”
春华平静的道：“干了又如何？本就不属于你，你就是靠卑鄙手段从别人那里夺来的。”
阿辰气愤了，“夺也是本事。他自己守不住的，莫非还不许我拿来用？况且他人都死了，你护也是白费。”
春华不想与他争辩，冷冷道：“你好自为之吧。”
阿辰狠狠的对着空气暴吼一句：“你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空中却萧索着，没有回响。
阿辰紧急出沙巴克，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但是次日，玛法大陆各大城池引起轩然大波，原因是天空异象，惊现八个大字，读上去，似“玛法有神求之必应”。
人人都焚香祷告，渴望得到玛法神的眷顾和庇佑，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些人简直都傻了，就算有神，这神呵呵~”阡陌盯着春华饶有趣味的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挖苦的意味显而易见。
春华嘟着嘴，看了一眼阡陌，又看着夜泯，像是在求助。
“没事儿，他想这么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与你夺了隐身戒指没关联。”揉了一下春华毛茸茸的脑袋，起身站到一直在书案边作画的沁欢颜身边。撞了一下他的手肘，问：“你在画什么呀，老半天都不理咱们。”
沁欢颜抬起头，温柔的看着他，道：“他们喜欢与你聊天，你就多陪陪他们呗。我在绘制一些地图和部署今夜集体修炼之事宜，挺繁琐的，你别呆这边了，快过去吧。”
夜泯瞅了一眼他画的那些东西，细致全面，无有不妥，真是一个能人，仿佛天下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可笑的是，当年自己竟然会恬不知耻的觉着他强留自己是为了这些破玩意儿。
“天空显示异象，我们该做点什么？”难道不应该想办法澄清或者寻思一下用什么法子堵住悠悠众口，再这般以讹传讹，整个玛法大陆岂会有安心修炼者，那晓生苦苦守护的灵瞳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沁欢颜笑着，掐了一下夜泯的脸蛋，“这不，我才说了今夜会有大规模的修炼行动。”
“好时机，啧啧，春华，你看，你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你身上了，整个玛法大陆的各大洞府如今空虚至极，咱们的人爱去哪修炼就去哪里，还不用担心抢地盘打架，你说是不是件好事？”
阡陌歪着头看春华，眼露一丝担忧，此事于‘不离不弃’这个新生的门派有百利无一害，但是对方想挑衅的，竟然是玛法神，就算小小的巡神不能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但，此事，弑神也不管吗？不可能！
夜泯听完阡陌的一席话才了然为何忽然大规模的全族出动，要知道，这么多人，涌入哪里，都是人满为患，人比怪多。近期还时不时与其他门派摩拳擦掌，为了那些灵气，也是费尽苦心的。
趁着别人一心求神，无心修炼，恰好给自家一个全力追赶的机会。快二十年了，当初的成就已经沦为历史，变成微不足道的过往，甚至淡化了骁勇善战不屈不挠的作战精神。
好多人在经历从最顶端一下子跌落至平凡的失落后，逐渐露出了迷茫之感，夜泯看在眼底，心里也在替他们谋划。
这倒好，解了燃眉之急。
他一把夺下沁欢颜手中的笔，推搡了两下。“让让，我来安排。”
沁欢颜听话的挪了挪，露出椅子的一角，“坐吧。”
夜泯大大方方坐下去，其实跟坐他大腿上没什么区别。反正自己徒弟傻傻的，应当不懂二人之间到底什么关系，至于阡陌嘛，就算沁欢颜当着他的面抱自己，亲自己，那家伙也是一点不避讳，一旁吃吃的笑，还一副很幸福的模样。
真不知道怎么教出这样的人的。
夜泯认真的边写边算，全部都靠拢过来，看他到底在书写何物，见他把条条款款跃然纸上，不由的叫好。
阡陌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般精明，当真不是个凡人。”
夜泯道：“那是自然，嘿嘿，有了这个，‘不离不弃’的修炼计划有条不紊，事半功倍。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操练出一支强大的队伍，不但技术过硬，还得灵气一流。”
对着沁欢颜挤了挤眉，“那个，你拿去给大家吧。”
沁欢颜抿嘴看他，眼中有鼓励的意味。夜泯嘟哝着：“哎，我不好出面，未生出事端倒好，一出事全部矛头都是我……诶……好好好，我去我去，我现在也算半个掌门，我拿给尹修吧，哦不，还是给轻衣吧。”
见夜泯心里没底的样子，阡陌笑的止不住。“你绕来绕去，还不如直接给浩清大将军呢，你怕他作甚？”心想，你之前哪里怂过，对峙浩清也是想怼就怼，说打就打，现在自己都是掌门了，反而还怕见他，还不愿跟他面对面交流么。
夜泯耷拉着脑袋，无辜的小眼神盯着沁欢颜，甭提多可怜了。
若是以往那个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浩清大将军还好，现在大不了翻着白眼不理他，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转性啦，见自己总是笑脸相迎，左一个梦掌门，右一个梦掌门的……好生别扭。
沁欢颜拍了拍他的手背，坚持道：“你亲自交与他即可，不会有问题的。你的这个思路很好，也非常及时，恰好适合我们这短时间的集训。”
夜泯为难的说：“他对我不凶，我反而不自在呢。你想想看啊，之前我在沙巴克的那一段日子，他哪次不是百般刁难，恶语相向，为此也没少动干戈啊，他不待见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春华道：“师傅现在的模样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夜泯，无需顾忌，用你新的身份与他人交往即可，我亦通过法术增加了你这个空灵的新名字，阿梦和夜泯均是你，都可以通过密语和你联系。所以，师傅，你放心大胆的重新开始吧。”
夜泯眨着眼，看着他们三个，都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支持着自己。对呵，自己现在是阿梦，一个与浩清没有过节，没有过往的新的掌门人，他若视自己是同门，若依然死忠于沁欢颜，他就不能忤逆或是对自己不尊。
哪怕自己是平凡的面孔，平凡的身躯，有限的能力。
自己是凭一腔热爱，与他站到了同阵营，从此之后，自己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掌门也好，普通成员也罢，倾尽全力保全他们，成全他们。
这是真正的同仇敌忾。他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更加没有理由排挤自己。
夜泯傻笑了一会会，将写好的纸页好生叠好放入袖中，“那我待会儿去见他。”
阡陌问：“要不，我陪你吧。”
夜泯鼓着腮帮子，摇着手，“不用不用，我总是要，面对他的嘛。”反正心里想着我又没欠他，才不怕呢。
稍晚的时候，阡陌要送一批物质到明月峡谷，夜泯就一道过去了。老远就瞧着浩清在一片林子里练剑，武痴的本性展露无遗。这大冬天的，冻手冻脚，这么晚还练什么练。
果然没有情趣，没有女人缘，好在阿辰的娘动作快，弄一个小的出来，要不然这家伙，咳咳，多半没人要，没个后。
“谁在那边？”浩清感应到有陌生的脚步，警觉的一喊。
夜泯慌忙应声，“是我，是我，阿梦。”天，或许晚一刻他就该出手了吧，自己现在又没魔法盾护着，被他一砍，还不丢胳膊少腿的。
那边连呼吸都放慢了，沉下声问：“噢，是梦掌门。哈哈，这么晚了，如何此时过来？”
夜泯道：“阡陌去采买了些过冬的木炭和粮食，押送过来，我也顺道过来看看大家。”
“有劳费心。”人已经近身，满面红光，一身薄汗。他倒是恭敬得很，次次都是全礼相待，不曾马虎。
夜泯上下打量着他，问：“可还习惯？”
这里虽说山清水秀，可偏僻简陋，哪里比得过曾经富丽堂皇的大将军府，他虽然戎马生涯，常年奔波，却是需要有一座豪华的府邸来彰显身份的尊贵吧。
抹了一把汗，细致的掏出怀中的绢布，擦了脸又擦了擦手。笑得爽朗，亦无奈。
“习惯。城主吩咐，便是最佳安排。”他始终不肯改口，依然叫沁欢颜‘城主’，尽管他只字未提夺沙之事，但夜泯还是隐隐觉着，他不会甘于就此平淡。他就是沙场最锋利的刃，需要时时刻刻嗜血舔肉，否则就黯淡无光，迟早锈钝。
夜泯礼貌的点点头，邀他至林间转转。
玛法各地都下雪了，明月峡谷的冬天好似来得晚一些，虽然奇冷，风刮起来跟刀割没两样，就是不落雪。夜泯听了沁欢颜嘱咐，披着厚厚的裘袍，一路赶来，也还不觉得寒意。
这样缓缓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夜泯清楚，浩清为人正派，不会对自己起什么坏心，也不用防着他，但他为何能对一个完全来路不明之人如此信任，如此恭敬，这个，说不通啊。
浩清是谁？曾经执掌几万玛法最强战士军团的统帅，沙巴克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铁血男儿唯他马首是瞻，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对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甚至没什么特长之人卸下防备呢？
他在演戏吗？
浩清搓着手，咳了一声。“梦掌门可是为了专门见我而来，若是有事，不妨直言。我这个人，嗓门大，脾气大，但是心眼小，就怕一个门派里乌烟瘴气，不和气。”
夜泯颔首，自己当然知道他是哪样的人。
跟着也咳了咳。然后委婉的问：“听闻咱们会之前出过叛徒，闹得挺凶，还，还牵连了魔魂军统帅……不知浩清大将军可否记得。”
以为他会暴跳着脚诅咒夜泯，骂得口沫横飞直翻白眼，不过对方只是摆摆手，似乎不愿多提。
“很多年前的事啦，我也不想去回忆那个不祥之人，他已亡故，就当是，慰藉我死去的兄弟在天之灵了。不知梦掌门如何会提及此人？”他露出的，只是好奇，也并没有隐藏过多的什么情绪，比如鄙夷，恨，嫌恶……都没有。只是好奇。
夜泯笑了一下，道：“只是觉着沁掌门对他之事比较上心，所以想多了解此人。免得踩雷，惹恼了他，得罪了同门还愚昧不知。”
浩清坐在一个石墩儿上，将随身的武器倚在一旁，开始整理他的裤腿。
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个细致的人。他练功将小腿脖子勒得紧，一坐下就扯着不舒服，所以他是在给自己的腿放松放松。一点没把阿梦当外人。
“梦掌门不必忧心，你别看我们城主性子冷，像是座冰山。”轻叹一口气接着说，“其实他内心很炙热，对待下属也是恩威并重，宽严相济。我啊，跟了他多少年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他在哪我在哪，他想干什么，老子都替他去干。”
抬头看了一眼夜泯，马上又专心整理他的裤腿。“梦掌门对我们城主来说一定是个特殊的人才，他点头，我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夜泯挑着眉，对他的愚忠死忠其实是多少了解一些的，不过今日他能对自己讲出这番话，还真是，听了怪别扭的。
“那我的出现，无才无能，却坐上了掌门的位置，会不会太让你无法接受了？”专忠一人，忽然要他违心的对另一个人好，这才是夜泯内心最大的不安。自己不需要他们唯唯诺诺，不想他们阳奉阴违，不想这个好不容易才救活的门派又被自己拖垮，如果浩清诚实的讲出他不愿意，就算沁欢颜再愿意，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甚至，夜泯已经想好了，他那一句不乐意一出口，自己接下来如何下台，如何从正面转至幕后。
“倒还好，只要不是夜泯。”浩清低着头依然整理着，连想都没有多想。
“为啥不能是夜泯，我给你说说，那个人，我也不愿他死了还背地里讲他的坏话，可就真是整得我生气。一个长得就像个狐狸精似的，他还老骗人，从他第一日进沙巴克，我就觉着他是打什么歪主意来的。”
听到这儿，夜泯都想赶紧捂耳朵阻止他别再说了，因为他的不堪之词，自己早年已经听了够多了，不需要赘述。
“他就是释尘扬派来的奸细，这点我不怪他，人不能选择出生，不能逃避诱惑，他过来，肯定不是本意，定是背负了什么不可告人又无法拒绝的目的。”话语激动中，浩清啪一下拍了他自己的大腿，然后继续道：“他任何时候都要挑战我，乃至城主的权威，这不明摆着想走，想死吗？城主惜才，多番挽留，不肯让众人伤他分毫，城主当年待他多好，你是没见着，反正我没见过第二个。”
夜泯心道，那是你没眼福，现在跟老子回地宫呆几日，保管你见识个通透，沁欢颜是个怎样一个温柔贴心的人，怕是你这样不解风情的武痴永远也弄不懂也学不来的。
“其实只要他开口愿意当咱海市蜃楼的一员，谁又能把他怎么样？谁敢把他怎么样？”
啐一口，起身道：“倔得像驴一样的，被人家利用了不自知。好啦好啦，不想提他，他现在不在不也挺好吗，咱海市蜃楼哪里是躲什么怪物攻城，分明就是为了躲夜泯那个灾星啊。这不，都过去了，城主和大家都在，老子就不信凭我这满腔热血，赤胆忠肝，不能给他重新打个江山？”
夜泯咽了一下口水，面对一个豪情万丈忠心耿耿的家伙，不知道是该扇他两下呢还是该夸他。
呼……人都死了，争这些，又有何意义。
“噢，那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提。”就让夜泯永远从他们眼底和心里消失吧。
拍打着一身的尘屑，他笑笑，“每个人都有各自本事，梦掌门勿见笑，我就是比较粗野，但只要你与城主无二心，他信你，我自然也信你，我手下的战将们无不服从听令。所以，你且安心。”
夜泯呵呵笑了笑，从怀中掏出那页他精心计算出的各大地图、各大洞穴、各种千奇百怪的魔怪死后重新现世的时间，时间分析之精准，快速斩杀各种魔怪的剖析之严谨，斩杀后即刻转场，无需等待，不必徘徊，配合得好的话涨灵气的速度可以高出平时的两倍甚至更多，所以，倾巢出动都有羹分，且不菲。
这样的天衣无缝，就连春华看了都瞬间呆住。师傅不愧是师傅啊。
夜泯双手递于他，“今夜行动，切记，保证充足的补给，释放技能技巧时按此节奏来，定会节省一半以上开支和来回补充的时间。你们安心修炼，我自会组织送药小分队，挨个聚集地送吃的和补给药品来。”
浩清双眼一亮，急急的拿过去细看，还怕自己看错，特地寻了一处月光较盛之地，瞅了个仔细。
“这、这是……？”他有些激动，毕竟虽然豪情万丈，但是如今的玛法大陆又岂是当初那个玛法大陆，驰骋四野八荒，屠戮无数魔怪的他们，已经无法适应人满为患的修炼之地，以及个个出挑的门派，要么无休止的与他们争夺地盘，瓜分灵气，要么就只能呆在这偏远之地，当农夫农妇。
谁人甘愿？
浩清只是强忍着，伺机而动罢了。
看来，这便是绝佳契机。已有耳闻玛法大乱，人心惶惶，都没有闲暇与闲情逸致修炼，不是在家中焚香，就是在街上游历，巴不得自己快些遇到玛法神，讨个什么仙法，从此不必再修炼，坐享其成。
夜泯解释道：“不知这场事端还要闹到何时，总之，我们抓紧时间修炼，灵气才是硬道理，趁此机会追赶上去，只有我们能立足了，才有话语权。”
浩清携带着那页珍贵的纸页，双手一拱，一条腿就屈膝跪地。“多谢梦掌门替属下谋划，劳你费心，我浩清定当不负重托，马上领兵出动，不日不休，不修炼出人样誓不歇息。”
夜泯见他跪拜沁欢颜是常事，但是除了那人，他却不曾对其他什么人如此大礼，一下子，惊慌失措，险些后退了一踉跄。
浩清眼疾手快，伸手在夜泯背上一点，马上身子就直立有力了。夜泯尴尬的笑着，掩饰自己的内心情绪。
“你这身子，也的确需要多些灵气和历练啊。不如一道前往？”
夜泯听此邀请很是想点头，但地宫里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目前，自己还不便全身心投入到修炼当中。幸亏春华将隐身戒指夺了回来，好歹，自己也不会轻易遇险了，修炼之事就容后再做打算。
夜泯诚挚道谢，表示还有事务需要处理，待处理完善，自然会去与大家奋力杀怪的。
在阡陌的护送下，回到地宫已是深夜，夜泯留他，他却执意要送大家安全抵达修炼之地，顺便探探情况。
夜泯瞅着他，问：“这些日子，里里外外的，可把你忙坏了，有些担子交给尹修他们做就好。”如今轻衣荣升道冥军统帅，而尹修暂代魔魂军统帅，浩清依然是战龙军的最高统帅，三军依旧，均为‘不离不弃’的得力战队，但是阡陌反而比以前更忙了，经常是两三天见不到一眼，有时候过来也就传传话，带些吃的用的，一顿饭都没法坐下来好好吃，更别说睡个囫囵觉了。
阡陌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丢下一句：“进去吧，哪那么多话。你早些睡，别想其他的啦。”
“喂喂，嘿，你跑这么快作甚？”夜泯叹着气转回身，正巧撞到一堵肉墙上。
“他走了？”沁欢颜问。
“嗯嗯，留他睡一宿他不肯，又去帮忙了。”夜泯打着哈欠，迷迷瞪瞪往前迈。
沁欢颜一把抓住他胳膊，往回一带，顺势就将他拉进怀里，然后没等他吱呜出声，打横抱起往里走。
“困了就别动了，我怕你摔着。”
夜泯勾着他的脖子，浅浅的笑着。嘟哝着：“哎，你们家那浩清，可把我整迷糊了，他对我下跪呀，我在猜会不会折我的寿。”
沁欢颜停下脚，目光下移，有一点阴狠的味道。
“不许胡说。他跪你不应该吗，你是掌门，受得起。以后不许拿自个儿的寿啊命啊开玩笑，不许。”
夜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用鼻尖贴着他的脖子来回蹭着，“好啦好啦，我记下了。”
快要抱至书房时，夜泯抗拒起来，“等等，欢颜，你到底把那孩子放哪儿了，不是说要告诉我原因吗。我这还等着你给我答案呢。”
沁欢颜问：“不就是一个夭折的婴儿吗，我将之埋了，别问也别再看。”永远记得夜泯将那个箱子提回来时，面色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又不是什么吉祥物，自然不要再提了。
夜泯不依，问：“你觉得那孩子的父亲真是阿辰吗？他俩好像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忽然就孕育了孩子？是阿辰用强的吗？咱们要不要去找他算账？”
沁欢颜凝眉，将夜泯放在床榻上。“你且等会，我去准备热水，你先沐浴。”
夜泯拽着他的胳膊不放，“说啊，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沁欢颜叹口气，真是拿他没辙，已经反反复复问了好几次了，再不说，他又会想来想去睡不好觉了。
劝了一会儿，最终两人敲定，沐浴完后再细说。于是夜泯连哈欠也不打了，眼睛睁得大大的，洗完以后乖乖的躺好，等沁欢颜过来给自己揭开谜底。
见他如此，沁欢颜也是好笑。
“这件事八卦起来，可不轻松。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为夜泯盖好被子，就吹了灯，然后钻进被窝抱着他。
“嗯，你说。”夜泯鼻音重重的，那个孩子死状凄惨，历历在目，难免心理硌得慌，当然不把这件事当做平常的闲话来聊，也绝非偷食禁果那么简单。可晚晚与阿辰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的确有些好奇。
“死婴的确是晚晚腹中之物，已经从春华处求证过了，毋庸置疑。阿辰与她行苟且之事，并不算胁迫，因为我了解晚晚，倘若是被迫的，等不到这个孩子成型，她便不在了。”
夜泯转着脖子，眼珠瞪得老大。“她是你表妹，你这样说她……苟且什么的，不大好吧。”
“她喜欢一个不喜欢她的人，还做出这种自取其辱之事，难道还值得称颂吗？爱情难道不该两情相悦？”他颇为认真的看着夜泯。
夜泯问：“那你是如何看出阿辰不喜欢晚晚的？不喜欢她干嘛还跟她……那个。”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沁欢颜不情愿的转开了头，然后又扭了回来。
“为了飞龙镜。孩子死了，残的，你验了伤口处吗？并非胎生的残疾，是……后天导致。”
夜泯越渐迷糊了，抠着脑袋问：“这跟飞龙镜什么关系啊？那不是你祖先留下的灵堂……啊！！！我想起来了，有一次，飞龙镜在你之外开启了，是……跟这个死婴有关？”
沁欢颜阴沉着脸，嗯了一声。
“如何？”
“飞龙镜的独特之处在于，只要是海市蜃楼一脉的骨血，有无赤血之钥，皆可进入。”将夜泯的惊讶之情收于眼底，他也无奈的笑着，“这个，也是多年后我才悟透的。”即便如此，当初之举，也丝毫不悔。
“没有赤血之钥想入飞龙镜就必须你们一家的骨血……骨血……欢颜，那孩子的胳膊是被……被……”夜泯忽然感觉后背有些汗涔涔的，不爽利，于是翻开被子，坐了起来。
沁欢颜也随他起来，将方凳上的裘袍抓在手里，轻轻的盖在夜泯的背上。“当心着凉，本来打算再晚些时候告诉你的，偏要问。”
“那晚晚……她怎么受得住？就算她爱错了一个人，将自己的清白和感情搭上，却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呀，阿辰真是个畜生！！！”
沁欢颜幽幽的说，“不是阿辰下的手，是晚晚自己。这个法子也是她悟出来的。她很聪明。”
感觉身旁的人未有动静，沁欢颜贴近细看，黑暗中一张余悸未退的脸。因为这张脸过于普通，所以很多表情放在这张脸上并不会一下惊艳或是刺激到别人，但是，此刻，沁欢颜有被那种震惊之后不愿意相信事实的无力面孔吓到了。
拥住他，抚着背。“好啦好啦，就是怕你如此，才一直拖着不想说的。既已过去，就忘了吧。”
夜泯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扑到沁欢颜怀里，“你当初，就不该抛下她的，这可如何是好？她……”
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帮他理顺发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我在她身边，又能左右她多少？心，永远都是自由的，不是吗？她不因此犯错反省，也会因其他，想要成熟想要强大，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别的任何人都帮不上忙。”
“……”夜泯答不上话，只知道将沁欢颜箍得紧紧的，不让他挪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