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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南山君到达金陵时，正是除夕元日。
“听说楚国特使南山君已经到了金陵？”越王赵肃元看着漫天的烟花，听着响彻天空的爆竹之声，问越国首相田弘光道。
“是！”田弘光回答道。心中似乎在想些什么！
“丞相以为他这次来，是为什么？”越王赵肃元一边沿着大理石阶慢步而上，一边问道。
“以老臣之所意料，他应该还是来说服王上称帝的！”田弘光紧随在越王赵肃元身后。
“可是他在国书上却说是来化解两国之世仇的！”越王赵肃元略有询问之意。
“王上以为两国近百年的世仇难道就凭借南山君这样一个空有其名却无其实的‘天下第一君子’就能化解吗？”
“那丞相以为这次南山君来朝本王是否接见？”
“越楚两国恨深仇大，互不通使节已久，如今楚国的最高执政者来朝，王上见不见都可！”
“见如何？不见如何？”
“王上若见，那是我天朝度量，算是给对方一个薄面；若不见，是我朝野臣民同仇敌忾，也不会有怠慢他国使节之嫌。
“与其两可，老臣王上还是不要再亲自宣他面见了。”田弘光慎重地缓缓言道。
“是啊，南山君……”越王赵肃元上着最后三个台阶缓缓而深重地说。“这样吧，”越王赵肃元有些犹豫地说道，“明日元旦大朝之后，丞相你领属礼部官员在南偏殿见一见他就是了，本王……就不见他了……把临川侯也叫上，毕竟南山君是一等摄政亲王，楚国宗室！”
“我王圣明！”田弘光半悬着的一颗心，暂时可以缓缓落下。他当然不希望越王亲自接见南山君！
“启禀王上，启元殿到了！”越王赵肃元身边的一个老太监低声说道。
“百官都到了吗？”
“除了丞相大人和萧君霆元帅众臣已经恭候皇上多时了！”那轻轻扭头太监看了田弘光一眼。
“丞相，咱们入席吧！”越王赵肃元并没有问萧君霆为何没有到。
“臣恭请王上入殿上坐！”田弘光合袖一拜，越王赵肃元在众太监宫女的护随进入启元殿，本来都已端坐就位的官员们立刻肃然起立，躬身道：
“恭迎王上，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高呼，响彻殿堂，一度压过了外面的烟花爆竹之声……
“众位爱卿都坐！”越王赵肃元已然从容地坐上了龙椅。田弘光也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谢王上，王上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刷刷地坐下，又是一阵山呼！
“今时除夕之夜，众位爱卿尽情欢饮，不必拘礼！开宴——”越王赵肃元微微一笑缓缓一言道。
“王上谕令——开宴——”刚才的那名老太监立侍在越王赵肃元身旁一言上前，尖声高宣道。
“王上谕令——开宴——”启元殿外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虽有烟花爆响，却也掩盖不住！
这便是越国除夕之夜的“拜臣宴”！越王赵恒石曾说：
“近世以来，臣下拜君上，乃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概不知古之圣帝明王多拜臣下，以求贤达，治平天下，孤王自度才而量力，所去古之圣帝明王远矣，然上古风节，人所共慕！
况孤王幼年继位，有失怙持，国政家事，多赖群臣用命，尽心辅佐，方今乱世，越能保祖宗基业，存一地祭先人之祀，多仗人臣也！
“故此众位爱卿，臣工合当孤王一拜，再拜，又拜矣！今日除夕之时，元至之夜，至此新陈代谢之际，除旧迎新之时，在此启元殿为众位爱卿，臣工设宴，请众位受孤王三拜！”
从那以后，“拜臣宴”便成为越国宫廷的一种习俗，但是自从越王赵肃元继承越国王位之后，“拜臣宴”却只留于其名，而失于其实。逐渐变成一场普通的宫廷饮宴！
当众人越王赵肃元和丞相田弘光等众臣百官在启元殿共饮之际萧君霆却在明章客栈与南山君进行着激烈的谈判。
“君侯，本帅只是一介武夫，不似君侯这般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萧君霆用出众的声音对南山君说着，他那一张沟壑纵横的脸面在烛光之下看得尤为清晰，但却看不出他是何种神色，何种面情！
“萧大帅，既然不愿意跟本君这种巧舌如簧的人谈，那今夜就到这里吧！本君只想告诉您一句，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再所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哈哈哈！”萧君霆一笑，“若是按照君侯宏图大计，只怕再多出十万百万枯骨，也难以成功吧？多谢君侯将你的心思和盘托出，只不过老夫先得很遗憾的说一声，恐怕君侯你是白费苦心！
“老夫也实话告诉你，我家王上根本不会称帝，更不会听你的宏图大计，去做什么五国盟主引兵北上！我越国就是要灭楚！”萧君霆胸有成竹地朗朗说道！
“萧大帅果然是爽快人，在本君面前，竟然毫不讳言地直说灭楚！”面对萧君霆的直言相向，南山君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言道：
“大帅的意思，本君清楚了！本君的意思，想必大帅也已经明白！天色不早了，大帅该回宫参加贵国的‘拜臣宴’了。”
“多承君侯念顾，此时恐怕宴会已然结束了吧！”萧君霆道：“年夜已深，老夫也就不再此打扰了！但祝君侯来年大吉，心想事成！哈哈哈哈！”萧君霆微微拱手，一笑而去。
“同祝萧帅！”南山君轻轻一笑，微微一拜！
萧君霆出得明章客栈，看了看时辰，直接向丞相府而去。等到他到了丞相府，田弘光早已从宫中回来，安坐多时！
“丞相所料果然不错，南山君当真和盘托出。”萧君霆一见田弘光，未及下坐便道。
田弘光并不顺话而言，而是端起一杯水酒道：“来，萧帅，值除夕之夜，老夫略备薄酒，一来为你错过‘拜臣宴’赔个不是；二来，敬你我将相同心，和衷共济！”
“这一杯水酒是要喝的，但只敬你我二人将相同心，和衷共济！至于什么赔个不是，此话休要再提！那个‘拜臣宴’老夫早就不想去了！
“唉，什么拜臣宴？想想先王在世之时，再看看现在……”萧君霆说着兀自闷饮一杯，点滴不剩。
“萧帅慢饮！”田弘光一句说完也合袖徐徐饮尽，其实他心里又岂不同萧君霆做一般想，可是先王是先王，今君是今君，再说，古往今来，臣下拜君上，本来就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田弘光饮罢，只听徐徐一言：
“丞相是如何得知南山君会对老夫和盘托出他此来之目的？”萧君霆原先很是不解，如今方才问道。
“前几次来越，这位楚国的摄政王总是避实就虚，而这次却以楚国特使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来访我国，既然他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现出身份，自然也就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他此来的目的！
既知大帅你有意试探，自然也不会隐瞒，何况大帅你老成持重而又性情豪爽，他一定会谈些实话！如若是老夫去他依旧会避实就虚……”
“难道他还没有全盘拖出？”萧君霆听完最后一句，沉吟一会儿才问道。
“南山君何等样人，这局棋才刚刚开始，他连棋子还没有挪动，如何能够跟你我和盘托出？”田弘光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萧帅啊，越国依然被南山纳入棋局之中，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丞相，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萧君霆一听此言，心中沉吟不定，不敢完全相信，却也不敢完全不信！
“老夫是越人，不会有杞国的天！”田弘光玩笑一句，随即正色一言道：“不过未雨绸缪，防微杜渐，那是你我身为一朝将相的本分！
“何况，现今恐怕不只是防微杜渐那么简单，而是要刮骨疗毒了！”
“丞相也，你感叹得太深了吧，多虑了！”萧君霆缓缓劝慰道，自斟自饮了一杯酒，又缓缓而言道：
“‘先南后北’是越国第三代先王就定下之祖制；不平江南，不过淮河，就绝不继皇帝之位，这是先王赵恒石之誓言。
如今虽然说我国跨地千里，却也才到了淮河一线，江南更有楚国，蜀国未靖！这些王上他总是知道的。
“再说以王上的智慧，他不会不知道，如若不开疆拓土，就是即皇帝之位，那和现在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自从有了‘皇帝’之号之后，在尊贵的王号也已然不值一钱！”田弘光一言而叹，道：
“当今王上已不是历代先王，他雄心勃勃，一心要打过淮北，征出江南，再也不能像先王那样，脚踏实地按部就班了！”
“如丞相之言，那么王上必然称帝了？”
“事到临头，未必就没有转机，什么必然不必然？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总还有回旋的余地！”田弘光慨然一句，问萧君霆：
“老夫只问大帅一句，前方艰难，大帅惧还是不惧？”
“哈哈哈哈哈……”萧君霆未及听完便突然哈哈大笑道：“丞相，你我共事多年，向来将相和睦，默契如连，你还不知道老萧吗？”萧君霆一言反问，一杯再敬。
“哈哈哈哈……”田弘光也是哈哈大笑，笑得极为放肆，“将军起于卒伍，宰相缘于布衣，你我受先王知遇之恩深矣，鞠躬尽瘁，死而无憾，何惧危险矣？”
“得丞相此言，老夫想先王九泉之下，犹喜自己知人之明，来，敬先王，敬丞相！”
“敬先王，敬元帅！”
“王上是怎么安排南山君的？是亲自面见，还是……”萧君霆问道。
“在南偏殿，由临川侯和老夫会见南山君！”田弘光不动声色地淡淡一言，微微顿了一顿，转折道：
，“不过老夫猜想明天的元旦大朝，一定会结束的很早，而皇上必定会驾临南偏殿！”
“……”萧君霆饮酒，只听不言。
“明日在小小的南偏殿将会有一场举世罕见的‘阳谋大论争！’”田弘光抚须一叹，双目中精光一闪，两眼里灯火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