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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德正明皇帝在灭梁誓师时,曾告谕出征将士:
“梁,国之仇也;梁帝,朕之仇也;梁军,尔等将士们之仇也!然,关中百姓,却是与我等一样是华夏子孙!此番出征,在于消灭梁国,驱除胡虏,收复长安,解救关中之民!尔等征战之时,要谨记你们是上国天兵,仁义之师,攻城掠地,斩杀敌人是你们的功绩,但如若管不住自己的刀枪,滥杀无辜,涂炭生灵便是朕的不义……”
谁知齐平山不仅纵容本部兵马滥杀无辜,屠尽长安平民三十万,竟连长安城也付之一炬……
“齐平山,你说,朕是该奖赏于你,还是拿你治罪?”齐平山纵容本部兵马屠杀平民三十万,将煌煌长安付之一炬的惊天之闻一经入汴,整个京城都为之哗然。
皇帝当即下谕,革除齐平山的军职,把他召回了大梁。由平西大将军吴元,襄王季弘元处分掌其部兵马并妥善处理前线事宜。“齐平山但平陛下发落!”齐平山躬身大拜,肃然而立。
“你怎么还心安理得的理直气壮呢?”隆德正明皇帝看着他问道。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齐平山一听,倒还真的瞬间就理直气壮地吟诵了岳飞的《满江红》。
“哼!胡虏肉,匈奴血?”隆德正明皇帝皱眉道:“你屠杀梁军士兵,焚烧梁国皇室的宫阙还情有可原,可是你纵容兵士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莫说吟咏一句诗,就算你说破天去,又有哪个常人可以理解?”
“陛下,骁勇的浴血之士,一旦红眼,便是军令如山,也难阻汹涌如潮覆水,利箭一发,断无回弦之理呀!当时长安之势,莫说齐平山,就算是武庙诸贤复生,也不能阻止……”
“如此说来,全都是将士们,不听你的节制了?”
“士卒骁勇,为将之幸!”齐平山跪地叩首道:“千错万错,皆是为将之责,如若那长安三十万亡灵真要索命,齐平山一死而已!”
“你从军四十余年,杀人无算,可有王亡灵了你的命去?”隆德正明皇帝喝道:“倒是天底下活着的人,若想要置你于死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三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你竟在不到两个时辰,就……”隆德正明皇帝怒斥而起,思之心寒,颇有余悸。
“齐平山愿以死谢罪,以消天下百姓之恨,以全陛下之义!”齐平山再拜叩首。
隆德正明皇帝看着跪在地上叩首道齐平山,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道:“你,先下去……好生反省反省吧!”
“微臣告退!”齐平山又一叩首,起身而退。
看着齐平山的背影,隆德正明皇帝突然想起了那日定王的劝警!那是在一次校场观武时……
“皇叔,在列阵中指挥的那个老将是谁?朕看他一举一动倒有大将之风范啊!”
“陛下真是龙目慧眼,在列阵中指挥的那个的确是与老臣同年入伍的老将,姓齐,名平山,自字夷川。”
“哦?齐平山!”隆德正明皇帝又问道:“既然是和皇叔同一年投军,又颇有大将之风,为什么朕这么多年来从未闻其名?他才具如何?”
“不瞒陛下,齐平山为将之才,不在老臣之下?”
“皇叔玩笑了,朕之所以说他有大将之风,也是看他行止风度,确实超出常人,若说他跟皇叔一比,不在于下,朕还真是不信!”隆德正明皇帝笑道:“若是真的如此,为何他还只是一员小小的裨将,难道是军中有功不赏,故意压屈他不成?”
“如果单纯的以战功而论,他的爵位早已不在牛辕,吴元,司徒长明之下!”
“如此,竟是为何?”隆德正明皇帝颇为不解。
“此人既是一员骁勇无比的战前先锋,也可统领三军运筹于帷幄之中,只是,他勇而嗜杀,明而不仁!”
“他是杀降,还是……”
“攻城无降民,野战无降卒。凡他所过之处,妇孺难存,老幼不留!”
“我军向来是杀敌赏功,杀降罚罪,难怪他从军四十余年……”隆德正明皇帝为之哀叹一句。“为何如此残忍,竟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隆德正明皇帝有些惊然。
“当年,”定王说着望了一眼正在指挥列阵的齐平山,“梁军入汴之时,齐平山一家百余口,尽皆死于梁军的屠刀之下,若不是他命大,被梁军砍了一刀,躺在死人堆中五天五夜没有死,恐怕齐氏一门也就绝嗣了……”
隆德正明皇帝一惊,连连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只因遭此惨变,可惜了一名勇士,一员良将,一生浴血沙场,杀敌无数,老来却不能有封侯拜将之荣!”
“陛下此言差矣,齐平山纵然有奇才,只因他勇而嗜杀,明而不仁,充其量也就是一名死士,一员枭将而已。至于封侯拜将,桃李成蹊的李广尚且不能,何况嗜血好杀的齐平山?”
“也是!这样的人不配封侯拜将!”隆德正明皇帝知道定王有劝诫之意,便随意地应承了一句,以免他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如此,在为灭梁点将之时,隆德正明皇帝还是想起了在校武场上令他印象极为深刻的齐平山。想起定王所说的那番话,他似乎有些犹疑,可在再三思虑之后,他就像当年提拔云季为灭燕主将那样超拔齐平山为灭梁主将。现在想来,如若不是因为他听从了元善清和一些大臣的建议兵分三路,恐怕八百里秦川都会被齐平山夷为平地!
“至于封侯拜将,桃李成蹊的李广尚且不能,何况嗜血好杀的齐平山?”隆德正明皇帝想着,“你当真与王侯将相无缘吗?”
“陛下,太子殿下,元大人以及穆大人三人在殿外求见!”隆德正明皇帝正想间,被一名内侍悄声打断。
“宣!”隆德正明皇帝一听便知是关中前线有了新进展,即挺身端坐道。
“前方进展如何?”太子他们三人行礼方毕,隆德正明皇帝便忙问道。
“父皇勿需忧虑,关中一切安稳!”太子禀答道:“襄王兄,吴元将军已然将关中适宜较为妥善的处理。儿臣与元大人此来,便是向父皇禀告的。”
“只要妥善处理了就好,一定要妥善处理!”隆德正明皇帝宽慰地说道。“灭梁一战,关中之地虽然没有遍燃战火,只因梁国皇帝的无道,却也使百姓大伤元气……”
“陛下勿忧,梁帝无道,我朝施仁,相信在陛下的王化恩泽中,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秦川八百里一定会恢复汉唐时期的勃勃生机!”元善清淡淡言道。
“多劳元卿了,”隆德正明皇帝看着枯瘦苍老的元善清微微一叹,叮嘱太子道:“你要以从前的先生之礼多多协助元大人,不可让他太过忧劳,如此既是替君父分忧,又可使自己得到锻炼,有所进益!”
“是,儿臣定当尽力协助元先生为君父分忧,在随元先生处理诸事的多多留心,使自己有所进益。”太子遵命缓缓言道。
“嗯!”隆德正明皇帝对太子微微一笑,似乎是对他这段时间以来协助元善清处理政事的嘉许。“襄王遣你回京有何要事?”隆德正明皇帝问站在右下位的穆良道。穆良自从“纳银”之后,便得了一个“赐同进士出身”身份,入了翰林院,后又转调兵部,这次以兵部直方中郎随军出征,在中路军襄王季弘元的帐下听用。
“回禀陛下,微臣奉襄王之命来向陛下呈上梁国皇室以及诸降臣降将的名册!”说着他便呈上了一份奏折。
“元儿,倒也心细!”隆德正明皇帝览阅着奏折说了一句,“其中的王章彦,是不是梁国王氏族中之人?”
“回禀陛下,正是!”穆良答道:“正是此人与祁世全理应外合,我北路军才得以迅速攻破长安,并占领长安全城!”
“其他梁国皇室降臣降将都可准降,唯独王章彦不能留。”隆德正明皇帝勃然变色道:“此人原系王氏乱国余孽,侥幸逃得一死,却又叛国投降,引兵破城,长安生灵涂炭此人乃始作俑者也。”隆德正明皇帝起身下阶,走到穆良跟前道:
“你回军中之后,告诉襄王,将此人枭首,分尸悬于长安诸门,以祭奠梁国殉国之将臣,死难之百姓!”
“陛下……”穆良犹疑了。
“嗯?”隆德正明皇帝,两眼看着穆良道:“对朕的话,你有什么疑义吗?”
“陛下,此次我局能够顺利攻克长安,占领关中,王章彦,颇有功劳!如若此时将其处以极刑,恐有不妥!”
“哼!”隆德正明皇帝不以为然地质问道:“不将这种祸国余孽,亡国叛臣除以极刑难以平民愤,快民心!有什么不妥?”
“陛下……”穆良跪下道:“王章彦虽是梁国王氏一族直系子弟,却绝非庸庸碌碌的纨绔……”
“大胆,是谁让你替亡国外戚的余孽求情?”隆德正明皇帝怒斥一句,上阶就坐,厉声道:“此贼不可留!”
“陛下,微臣力请准王章彦之降……”
“笑话……”隆德正明皇帝看着跪在地下的穆良道:“你一个小小的兵部中郎,凭什么劝朕留下一个王氏的卖国余孽?”
“王章彦确实是堪用之才,并非微臣一人力请,实有襄王季弘元,平西大将军吴元,前平北大将军,骁骑上尉等军中将领一应人联名奏请!”说着又拿出了一份奏表,“这是襄王与平西大将军,前平北大将军,骁骑上尉等人的联名上表,请陛下圣览!”
“太子以为如何?”隆德正明皇帝览表之后问道。
“儿臣以为王章彦可以收降,”太子言道:“他是王氏余孽不假,但王氏只是梁国之孽,不是我朝之孽;他是叛国不假,可他叛的是梁国投的是我朝!虽然王章彦作为一个臣子着实可恨,但是也正是因为梁国有他这样的臣子,才成就了我朝的帝业!”
“元卿,你以为呢?”隆德正明皇帝又问元善清道。
“微臣以为太子殿下之言甚是!”元善清先是一眼淡淡赞同了太子的意见,又道:“虽然微臣不知襄王,平西大将军,前平北大将军表上所言何由,但从众人愿意上表来看,王章彦绝非一般人,他能在王室一族,树倒胡孙散许久之后,仍能凭一己之力策动祁世全率领三万大军于我军里应外合攻破长安,其能力可以想见。昔时伊尹离夏,箕子去殷,而汤,武留之,以成王业!”
“元卿,莫非与王章彦有亲,为何对他如此高看,竟不惜将其与伊尹,箕子一比?出于你第一谋臣,无双国士之口,倒显得他比伊尹,箕子还要有能耐……”
“禀告陛下,微臣不敢相瞒,在我朝灭梁之前,臣连王章彦的名字都没有听闻过,又何来有亲呢?然微臣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没有伊尹,箕子之贤,不过既然他诚心以降,陛下何不放心留之一用,若他真是王氏余孽之流,不堪大用之人,陛下再要将他处以极刑,却也不需要多大的理由……”
“卿言也是……”隆德正明皇帝恍然大悟,对穆良说道:“回到军中告诉襄王并平西大将军吴元,善待梁国皇帝和仅存的一些皇室以及降臣降将,待他们班师回朝之后,再行详议。”
“是!”穆良一应,引身而退。
穆良退去之后,隆德正明皇帝对太子和元善清道:“梁国之战事,须臾之间就要告一段落。只是有一件事倒还需商议。你们二人一个是当朝储君,辅政太子,一个是执掌中枢的次相,不妨先说说!
“请圣上垂示!”二人齐声道。
“对于齐平山,你们二位以为如何?”隆德正明皇帝看着太子道:“太子不妨先说!”
“是!”太子行礼称是,侃侃言道:“儿臣以为,关中一屠,长安一炬,天下侧目,百姓震恐,三十万生灵,近千年古都,竟在我军的屠刀之下,一个时辰内灰飞烟灭,风流云散。仔细思之,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如若我军将士尽是滥杀无辜之徒,我军将领毁城灭地之辈,纵然他们驰骋万里,助我朝得了天下,让父皇您坐了这一统江山,也只不过是尸横遍野,哀鸿遍地的人间惨境罢了……
我朝来中原上国,父皇乃仁明圣君,若在太平之世……恕儿臣直言,不杀齐平山不足以谢天下!只是如今乱世,国家正值用人之际,齐平山乃是有勇有谋之人,攻城野战之枭将,杀之而不可复得也!”
“若我朝大将都是他那般,又怎么能够做得了天下,坐的稳天下?”隆德正明皇帝似有不悦。
“据儿臣所知,我朝建立八十余年,也只有齐平山一位滥杀无辜的枭将而已!所以父皇不必忧心我朝大将人人都像齐平山一样!
“齐平山嗜杀,长安数十万众一夜殒生;可梁国皇帝不嗜杀,一句‘片瓦不得存,鸡犬不得留。’所残害之百姓又何止三十万之数?我朝仁义之师,所行之处,救济黎民,所救又何止三十万?我朝若一统中原以父皇之仁民恩泽之民当不计其数也!”
“开儿,你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在出乎父皇的预料,”隆德正明皇帝闻言一喜,“什么叫做名师出高徒,朱继程朱老先生,元善清元爱卿,元先生,功不可没呀!”隆德正明皇帝极为欣慰的称赞道。
“太子聪慧,又深受娘娘与陛下影响,更有朱老先生悉心调教,微臣实不敢居功!”
“先生过谦了!”隆德正明皇帝笑道:“你是皇长师,太子的启蒙老师,又是他的政事教习!”说完一句,转语道:“先生对于齐平山……”
“齐平山是一员难得的枭将,非陛下之仁明不可大用……”
“既如此,那朕就大用于他?”
“陛下圣明!”太子与元善清齐声,心中各是一喜。
“哈哈哈哈哈……”隆德正明皇帝,朗笑连声,一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