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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夜风习习;百虫噤声,万籁俱寂。
萧君庭开口道:“陛下虽不是一等一的圣明之君,却也不是昏庸懦弱之主,如今薛国伐越的檄文已然传宣天下了!”
田弘光娴熟地往茶炉中缓缓蓄水,并不言语。
南山君轻轻一叹,正色道:“虽然箭在弦上,但是却并没有离弦!”
田弘光淡淡道:“看来,君侯不只是担心开战之后,连是否能安然开战,直到此时此刻,你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南山君忧心忡忡地反问道:“难道田相您,就不忧心吗?”
田弘光一笑,南山君不知何意,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望自己已经见底的茶杯中不断蓄水。
“覆水难收,离箭难回!你们二位在担心什么?”萧君霆看了看南山君,又望了,田弘光一眼,萧君霆知道田弘光越是沉默,就证明他越是担忧。
南山君问萧君霆道:“萧帅可知,薛国的檄文是什么时候传告天下的?”
萧君霆闻言,顿时面色凝重,薛国的檄文已经发告七八天了,可是七八天以来,四次朝会,竟无一次提及发兵御敌之事。“你们是在怀疑,陛下,他会……”
“也,也不一定!”田弘光呷了一口苦茶,缓缓说道:“也许陛下另有远虑。何况,目下之势,已是骑虎难下,和无可和了。”
萧君霆朗声愤愤道:“陛下自称帝以后,一心想模仿远古时期的圣帝明王,选贤举能,垂拱而治!如今朝政,皆在你我手中,朝堂之上,丞相大人有临时决策之权,老夫掌握着我朝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战时至少也可以调动十五万士卒,黄大人来往列国十数年,最熟悉外事。老夫认为我等只需好生准备,等待薛国发兵即可……”
田弘光微微皱眉道:“老夫害怕的就是,在薛国发兵之前,若是有什么变故……”
南山君也忧心一句,道:“丞相大人所能决策之事,只是有关日常事务的庶政,军政大事,还是要决于上,虽然萧帅有兵权可以调动十五以下的人马,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的,”萧君霆道:“我是先皇亲旨御封的兵马大元帅,有战时决策大权……”萧君霆向来沉稳,老成持重,然而他很清楚,在朝政小事上可以持重,多加考虑,三思后行,但是现在越国和薛国的战争,几乎已成定局。田弘光,南山君二人面对已成定局的战争,却是这般犹豫,在他看来这不是持重,而是含糊。小事老成,大事利落,这才是萧君霆真正的秉性。
田弘光感叹一句,不知为何,忧心突然加剧,说道:“先皇已故去多年,现在的陛下不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新王,而是已经称帝数年的上皇!”
“唉!”萧君霆一叹,“那在二位看来,现在该怎么办?”月色下,他脸上平日里本就很显眼的刀疤,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惟今之计,也只能……”南山君望了田弘光一眼。
“也只能依萧帅所言,先行准备着了!”田弘光看了看南山君,又看了看萧君霆,一杯苦茶,一饮而尽。
月落乌啼,红霞漫天,东方发白,日出东山,三人依旧只饮茶,不再言。他们三人都在难以忍受的苦涩中揣测皇帝赵肃元的心思……
其实,越国皇帝赵肃元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
当初,他之所以不顾田弘光等大臣的反对,同意薛国的和亲之请,其用意是要与薛国结为盟好,如此他便可以安稳地坐拥江南,称帝金陵。顺便还可以借自己女儿的美色魅惑薛国皇帝,祸乱薛国朝纲,为自己以后的北伐减轻阻力。那知崇和公主曲解了他的意思,竟然直接残害薛国当朝太子使其终身残废,最后不治而死;还刺伤薛国皇帝,这一桩,那一件,哪一事不足以使得薛国隆正明皇帝雷霆大怒?
自己如此惶惶不安,是害怕薛国吗?他这样质问自己道。当然不是,越国有长江天堑作为屏障,又有雄师五十万,元帅萧君霆,上将,先锋数百名,何惧之有?何况越国现在已经是江南诸国的宗主国,他赵肃元是江南诸国之君的宗主。
可是,他为什么怕与薛国开战呢?不是怕,而是不想,不愿!
越国皇帝赵肃元想,自己称帝不过数年,如若现在于仓促之间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中原大国,强国开战,必然是决定花落谁家的逐鹿之战,虽然越国有大军,有元帅,有上将,有先锋,然而终究没有必胜薛国的把握,若是一战落败,那么自己苦心积虑,不惜容忍南山君的欺骗,放弃时至统一江有的大好时机而得来的皇帝之位,还能坐得牢靠,坐得安稳,坐得舒心么?
“唉……”躺在床上想着想着越国皇帝赵肃元不由得出声一叹。
“陛下,您最近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唉声叹气的,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不妨说来给臣妾听听,也好让臣妾给您一解?”一名给越国皇帝赵肃元侍寝的娇艳多姿的美人听到他的叹息声后,俯首在他的胸前娇嫩地细语一声,问道。
越国皇帝赵肃元笑道:“朕就是真有什么烦心事,说给你听有什么用,你又解不了?”
“哼,”那妃子柔声一哼,道:“不愿意说就算了,臣妾还不喜欢听呢?不就是陛下讨厌在我这里么?陛下宫中的美人儿多得是,既然不愿意待在臣妾这里,又何必以强自叹气呢?”
“爱妃,你想到哪里去了,朕什么时候,讨厌待在你这里了,朕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你这里,待在你这温柔乡里!”越国皇帝赵肃元柔声道:“朕宫里的美人儿是不少,可与爱妃你一比呀,她们瞬间就变成了香草,香草虽香,却终究比不过牡丹,玫瑰!爱妃,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牡丹,国色天香的玫瑰!”
“陛下休要花言巧语哄骗臣妾了!”那妃子哀声,叹气道:“什么倾国倾城的牡丹,国色天香的玫瑰,臣妾呀,只不过是秦淮河畔一株略带香气的野花罢了!宫中的那些娘娘呀,才是真正的玫瑰,牡丹!以前,陛下看烦了倾国倾城的牡丹,国色天香的玫瑰,猛一看见臣妾这种妖艳的野花儿,觉得新鲜,便栽了带回宫里,如今陛下看厌了,自然也就唉声叹气了!臣妾不怪陛下,只怪自己命薄……”说着忧伤之意重重而来,已然抽噎了起来。
“爱妃,这张巧嘴儿啊,当真是舌灿莲花,这都是哪跟哪儿了,可是在你说来,却是那般的合情合理,倒像是事实!”
“臣妾本来说的就是事实!”
“谁告诉你,朕唉声叹气是为了你?”越国皇帝赵肃元苦笑道:“正是为了朝政大事烦心……”
“陛下就要欺骗臣妾了,身为一个越国女子,生活在秦淮河畔的女子,未进宫以前,臣妾常常听人说现在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哪有什么事值得陛下去烦心?”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越国皇帝赵肃元低声一叹而吟道。
“陛下是嫌臣妾出身低贱,还是说臣妾是祸水红颜,误了主上,误了家国?”那妃子眼中的凝泪,抽噎着哭了。
“你,你又何出此言呢?”越国皇帝赵肃元道:“朕如若真是嫌你出身低微,又怎么会不顾皇后和大臣们的反对,将你接入宫中,封你为妃呢?至于红颜祸水,更是离谱,你想当西施,朕可不是吴王夫差!”
那妃子问道:“那陛下整日里唉声叹气是为的什么?”
越国皇帝赵肃元低声叹气一语,道:“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这种悠哉悠哉的日子马上就没有了!薛国大军马上就要攻来了!”
那妃子问道:“陛下便如此害怕薛国大军么?我越国可是有好多儿郎,仅仅是臣妾家乡那一带就有好多英勇无比的弄潮儿!”
越国皇帝赵肃元一声道:“怕!朕怕什么?朕会怕薛国?真是荒唐!”
那妃子道:“陛下既然不怕,又何以正月以来,就唉声叹气?”
越国皇帝赵肃元道:“朕是为崇和公主,你也知道,她废了薛国当朝太子,刺杀薛国皇帝未遂……那薛国隆德正明皇帝失了太子,受了重伤,你想他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善罢甘休,干戈一起,越国纵然有许多英勇无比的儿郎,可是一上将场,刀枪无眼,总免不了要流血死亡,如此一来,百姓何以安居,黎民何以乐业?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朝政又怎么谈得上清明呢?”
那妃子闻言,大受感动,情不自禁地涕泪俱下。
越国皇帝赵肃元见状不解道:“朕已经告诉了你,朕为什么唉声叹气?你怎么……”
“臣妾是被陛下感动的!”那妃子止住眼泪,柔声抽噎着说道:“想不到陛下您如此心系百姓,当真是乐民之乐,忧民之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
“诶,”越国皇帝赵肃元心花怒放的辞却道:“什么乐以天下,忧以天下?是江南!天下目前还不是朕!”
“以陛下之圣明英武,仁政爱民,天下迟早有一天会是您的?”那妃子笑道。“何不借此机会,一举将薛国打败,统一中原呢?”
“没想到你一个风尘女子,倒是挺忧国忧民?”越国皇帝赵肃元一听而悦笑着说道,“一举打败薛国,统一中原。这句话没几个字,说着容易,真正要做起来,恐怕就……”
“这么说陛下是打算罢战言和了?”
“为了越国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朝儿郎留得有生之躯能够在钱塘大江年年弄潮,朕何尝不想罢兵言和,可是薛国皇帝雷霆震怒,薛军来势汹汹!要薛国罢兵言和,恐怕别打败薛军还有难得多!”
“也是,”那妃子说道,“崇和公主做的太狠了点儿,不但废了薛国的太子,还将他的手足,双目,双耳,全都毁掉,还刺杀隆德正明皇帝,关键是没有成功!换作是陛下,肯定也会雷霆震怒的!”
“不错,”越国皇帝赵肃元一想起此事心中就是恨恨不已,道:“那小妮子,真是没有脑子,做出此等祸事,自己性命难保不说,还要牵累国家民众,危及祖宗社稷,当朝江山!”
“陛下,臣妾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能平息两国之间的战争,化解这次危机……”
“你能有什么办法?”越国皇帝赵肃元反问一句,调笑道:“你要以身相许,到薛国皇宫中去?真是万万舍不得的!”
那妃子白嫩的梨面一红,正色道:“臣妾跟陛下说正经的呢,陛下却拿臣妾玩笑……”
“好,好,好……”越国皇帝赵肃元正色,还是禁不住笑道:“你说,你慢慢说,好好说,朕仔细听着……”
那妃子想了想,说:“臣妾还是不说了吧?”
越国皇帝赵肃元道:“说,为什么不说?”
那妃子低声说道:“臣妾这个主意,有些僭越,就怕陛下不但不会同意,还会问罪于臣妾?”
“除了让朕自杀与杀太子之外,凡是能平息这场战争,为越国黎民百姓免去一场兵灾,朕都可以恕你无罪!”那妃子越这样说,越国皇帝赵肃元就越好奇,于是给那妃子宽心道。
“薛国皇帝雷霆震怒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崇和公主废了他的太子,想要置他于死地么?陛下若是……”那妃子贴在越国皇帝赵肃元耳根儿前,小声耳语一番,直接越国皇帝赵肃元脸色厉变,低声喝道:
“若是不成,那朕可不就是铸下了大错,到时候如何跟朝廷百官,还有黎民百姓们交待?”
“臣妾就说,陛下是一定不会答应的!”那妃子娇声一句,柔声细语的微微嗔道。
“不是,此事干系重大……”越国皇帝赵肃元说着头脑中飞快的转换,似乎是在平衡那妃子所出的这个主意的利弊。
那妃子问道:“可是若想平息战争,让薛国罢战言和,除了这个法子,还有其他方法么?”
越国皇帝赵肃元犹疑不决地说道:“若是不成……”
“若是成了,一场兵灾可就消于无形,到时候挽救的,可不只是几百条性命,而是数十万江东儿郎!”那妃子正色一言,劝道。
“可……”越国皇帝赵肃元还是颇为不决。
那妃子又说道:“臣妾这只是为了给您排忧解难,陛下若是不想听,也就算了!”
越国皇帝赵肃元仔细地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有理,若是真能以几百人的性命,换取几十万江东儿郎的平安和整个越国百姓的安居乐业,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若是失算了……”越国皇帝赵肃元下定决心道:
“权当为太子,清除障碍,为我大越赵家江山,千秋帝业绵延不绝所做的一件正确之事吧!毕竟古往今来,母后做大,屡见不鲜,外戚专权屡治不止。前梁之鉴,犹在眼前。若是不成,朕也只不过是矫枉过正,但是话又说回来,古往今来所有的历史都证明,不过正不能矫枉。何况,崇和公主为我朝招致那么大的祸殃,身为她的亲生母亲,皇后本就应该负很大责任!”
心念既定,越国皇帝赵肃元只想着平息战争,既然想到了法子,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实施。
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没有经过朝廷公议,他就立刻派太监传旨中宫,以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赐太子与崇和公主的生母皇后死。之后,又派御林军迅速查抄了皇后的母族,将与崇和公主有血缘关系的一切外系近戚,尽数杀死。枭下首级,封于匣内,同万两白银,三千两黄金和自己精心挑选的的六百名吴越楚蜀的绝色美女,一起送往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