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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隆德正明皇帝心中殊无和意,但是对于越国使者他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稍加思虑之后,他决定召元善清,程歧鸣,张青节,穆良等,道:“越国皇帝赵肃元派遣使者送来重金美女,欲以借此免战言和,几位爱卿以为如何呀?”
张青节道:“陛下,书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我朝伐越檄文已然传告天下,如今可谓人尽皆知;我朝伐越大军,已从各方集结,近于完毕,将士们严阵以待,蓄势而发。今陛下若是答应越国使者,罢战言和,天下之人将如何以为?微臣斗胆直意相言,必然会以为陛下是贪恋越国的重金和美人!如此,民心定然散,士气定然泄!还望陛下,坚定南征伐越之心,切不可松懈!”在张青节看来,南征伐越已是离弦之箭,倾覆之水,无可商议。
“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程歧鸣接着说道:“越国皇帝赵肃元此番为了求和,竟不惜赐死皇后并将皇后一族,尽数屠命枭首,以奉吾皇陛下,此举大失君道,必然会使金陵惶惶,百姓不安。以我民心士气,攻其惶惶不安之众,此先胜之道也!”
“短短十数日之隔,卿之见解,为何与当日小朝会之时,大相径庭!”隆德正明皇帝似乎非常不解地道。
“启禀陛下,”穆良缓缓亢声道:“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初诸位大臣以稳妥为本,主张步步为营,循序渐进。如今我军已经做好两线作战甚至多线作战的准备。
东北路有老将陈崇袁,西北路有王章彦,祁世全,中路太原有齐平山,我朝北方可无忧矣!更何况,此次南征定王爷亲自挂帅,襄王副之,又有陛下总揽全局,我军必定战战旗开,得胜而还!”
“元卿,你以为如何?”隆德正明皇帝淡淡地一声,问元善清道。
“启禀陛下,”元善清缓缓回道:“微臣以为,南征伐越,只可战,不可和!”
“好!”隆德正明皇帝振奋一喜,高声道:“如今,我君臣一心,军民同仇,何愁南征伐越,不旗开得胜?诚如程爱卿所言,以我民心士气,攻其惶惶不安之众,此先胜之道也!”皇帝一句,铿锵有力。对文臣怯战的忧心之意,顿时烟消云散。又道:“如此,那越国使者朕还见他作甚?直接将他驱逐出去,让他回去告诉赵肃元——要想和,先开战!”
“陛下,”在隆德正明皇帝说完之后,元善清缓缓进言道:“微臣以为,我们先不必急着将越国使者驱逐出境,因为越国使者晚回金陵一日,我朝准备的时间就长一日,只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到时无论南北战线,有何变故,我们都能从容应对!”
“爱卿之言甚是,”隆德正明皇帝淡淡一笑,赞同道,“只是迁延日久,怕越国皇帝赵肃元觉察出来……”
“陛下勿需忧虑,”穆良言道:“越国皇帝赵肃元此番为了求和,竟不惜赐死皇后并将皇后一族,尽数屠命枭首,以奉吾皇陛下,由此可见,他苟且偷安之心,恐惧陛下之意甚巨。再者,微臣以为他应该也知道,两国因崇和公主结下的深仇大恨,绝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化解的……”穆良稍稍一顿,张青节续道:
“相反,越国使者在汴梁多待一刻,越国皇帝赵肃元的心就会多安一分,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他的使者还在汴梁,免战言和,就还有商量!”
“赵肃元会这么想吗?”隆德正明皇帝似乎不相信大臣们的推测。
元善清轻轻一言道:“越国皇帝赵淑媛怎样想无关紧要,只要我们将越国使者留在汴梁,便可以慢慢地将他的思想,往这方面引导!”
“嗯,”隆德正明皇帝决定道:“那就好好的跟那位越国使者,谈谈吧!这样吧,会见越国使者之事,有元爱卿,程爱卿,张爱卿,穆爱卿你们几人缓缓处置,等到最后实在迁延不下去的时候,朕在出面。几位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那明日,就先申程爱卿会见越国使者,接着张爱卿和穆爱卿以及元爱卿继续跟他谈判,既不要太留有余地,也不要一句话把他给堵死,既不能给他希望,又不能让他绝望,要让他在谈拢与谈不拢之间来回徘徊!”
“臣等自有分寸,请陛下安心静候佳音!”
“哈哈哈哈!”隆德正明皇帝爽朗一笑,说道:“卿等处事,朕自然安心!”
就这样,程歧鸣,张青节,穆良秉持着隆德正明皇帝的圣谕,与越国使者谈了将近两个月,却始终没有和他谈出个所以然来。几番谈判下来,失望的越国使者虽然没有绝望,却已经是十分不耐烦了!但是每当想到,他离开金陵的时候,皇帝给他的旨意:“若能免战言和,凭此功德,封侯拜相有自不用说;我不能免战言,凭此罪过,株连九族,也不算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仔细的窥寻着一丝渺茫难见的希望的缝隙,继续谈下去。
“谢大人,今天还要接着谈下去么?”元善清淡淡一笑,望着表面轻松如常,内心着实纠缠难解的越国使者直接说道。
“元相,何必如此犀利,一上来,就断绝中原数百万苍生的太平之希望?”越国使者心中着实难堪,但是即使心中苦不堪言,作为一国谈判使者,他又怎能真的缄口不言。
“哈哈哈!”元善清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数百万百姓太平之希望,天下谁人不知,自前郑失道以来,天下何曾有一日安宁!不知谢大人所言太平之希望……”
“元相,此言差矣,如今虽然仍处于乱世,然三国鼎立之势已成,辽国居塞北,贵国占河南,我朝居江东,只要三国相安,天下百姓之太平可盼!
“我朝君臣正是深谙此理,才与贵国缔结秦晋!欲求江南淮北长久之安宁,以期百姓长久之太平,怎贵国却以和亲之名,行暗刺之实,杀我太子,伤我陛下!与我朝结下人神共愤之国仇也!”元善清缓缓一言,气足而止。
“元相明查,”越国使者闻言一惧,十分为难,但又十分顺畅地说道:“崇和公主阴谋行刺之事,吾皇陛下当真是一无所知!而且实不相瞒,崇和公主乃是我陛下的掌上明珠,自幼饱读诗书,贤良柔顺,实不能做出如此行径……”
“贵使之言,何其荒谬!”元善清喝道:“我朝太子手足俱断,耳目尽毁。其遗容之惨状你也曾亲眼所见,事到如今,贵使还在用溢美之词为心如蛇蝎之人狡辩,意欲何为,诚心何在?”
“这……元相,”越国使者看着面无表情,实则怒意已起的元善清,想起不久前自己所见薛国太子惨烈之遗容,心中一惮而悸,却道:“悲剧既然已经发生,悍然发动战争,只能涂炭生灵,伤及无辜。在下素闻,贵国先太子,仁政爱民,在下窃以为,他在九泉之下,如若知道,因一己之丧,而剧增死伤,心中定然不安。何况崇和公主已被正贵国之法,还有崇和公主之母及其一族之人的性命,难道还不足弥补么?”
“谢大人在汴梁居住多日,以谢大人之眼力,汴梁城中的民众是何等情绪应该可以知晓。本相不说,您也该知道讨伐贵国,并不是吾皇陛下一人之圣意,也不是我等朝廷重臣数百人之决议,而是我大薛数百万民心之所欲。传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越国使者望着元善清登时一呆,听着听着,也不知道他说完了没有,只觉得自己一片热忱的谈判之心,瞬间被冷冽的寒雪冻结。等他隐隐约约地听见“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的那渺茫难见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元相,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了?”越过使者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说起话来却还是十分谦敬有力。叹息道:“可怜崇和公主,少不经事,一时冲动,铸成大错!不但害了自己和皇后一族,就连越国百姓也难……唉!”
“哈哈哈哈!”元善清轻蔑地笑道:“谢大人,此时此刻你犹将原本属于肉食者的责任,尽数推卸到一个女子身上,不觉得有些可笑,甚至可耻吗?”
“哈哈哈哈!”越国使者面无表情,口无声息的一笑,“元相觉得可笑也罢,可耻也罢!总而言之,我朝与贵国结秦晋之好,绝无二意,何谈阴谋……”越国使者仰天一叹,再无意与元善清谈判。
“等等……”元善清停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一声,问越国使者道:“谢大人可曾见过贵国崇和公主玉容?”
越国使者眼见免战言和无望,想到回金陵之后,不仅自己将被处于极刑,就连自己的九族宗亲也都将受此牵连,死于非命,不觉肝胆剧痛,心裂欲碎,听元善清一问,如常一答:“在下虽在外臣,却也得幸在宫中饮宴,倒曾见过公主!”
“如此甚好……”元善清若有所思地回答一声,对身边侍从的官员说道:“你去禀陈陛下,这里需要崇和公主的一张画像卷轴!”等元善清缓缓说完,侍从官员领命而出。
“元相,你……”越国使者大为惊诧。元善清淡淡说道:“请谢大人安心坐于此处,稍待片刻!”越国使者眼见谈判不合,一尽尽是忐忑,哪里还能安下心来坐在谈判桌前,只是碍于礼节,从于颜面不得不安坐于此。
大约过了一炷香多一点时间,侍从官员拿着一副卷轴,恭敬得呈给了元善清,说道:“大人,陛下圣谕:此卷轴可让越国使者带回金陵!”
“展开呈给谢大人一观吧!”元善清吩咐侍从官员一声,就不再多言。
越国使者很是迷惑,不知这位号称“天下第一仙山无双国士,人间无双胜境第一谋臣”的薛国中书令,弄什么玄虚,有什么深意!但见侍从官员展开卷轴,一位婀娜多姿的妙龄佳人映入眼帘,栩栩如生,灵跃欲动,再观注脚有两首小诗,一云:
东邻有好女,
妖娆画中人。
春风拂衣袂,
迷入石榴群。
二云:
冰肌玉骨凝霜华,
明眸皓齿灿云霞。
艳若天姿真国色,
直攀宋玉东邻家。
题为:《题崇和公主画像,拟〈登徒子好色赋〉》
“这不是崇和公主,这不是崇和公主!”越国使者读完了这两首诗,又极为仔细地端详了话中的妙龄女子,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朗声道:
“元相,谈判之际,你这是何意?”
“谢大人,你可看清了?”元善清正色淡淡一言问道:“画中之人,可是贵国崇和公主!”
“不是,绝然不是!”越国使者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十分肯定地回答元善清道:“崇和公主在下是见过的,绝对不会认错,画中之人和公主分明是两人,不知元相作此何意呀!”越国使者将画中之人看得越真,他已经抓在手中的救命稻草就攥得越紧。
“画中之人,正是贵国来和亲之人,如果不是崇和公主,那么会是谁呢?”
“诬陷,栽赃,嫁祸!”越国使者顿时恍然大悟,不慌不忙地朗声说道:“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别有居心的奸计,还元相奏明贵国皇帝陛下,以洗我朝不白之冤!”
“我虽然能够仅仅凭你一面之言,相信贵使,可是陛下会信吗?你们陛下会信吗?”元善清为难地问道。
“请元相代为禀奏,这的确不是我朝崇和公主……”
“既然我陛下已经准许贵使将这幅卷轴带回金陵,过去时可让你朝陛下一观……”元善清缓缓说道:“只是后天我朝陛下召见贵使之时,贵使需装作不知,其间之意,贵使应该明白?”
“明白,明白!”越国使者缓缓两句明白,心中着实欢喜,面情却依旧正色,道:“元相,不愧是‘无双国士,第一谋臣’!”
“这还得多谢贵使提醒,”元善清淡淡一言,“如若不是贵使自从谈判之日,就一直坚持为崇和公主开脱,即使本相真的能掐会算,也是不能料的!我们所见之公主,与你所说的公主,分明就是两人么?”
“元相心细如微,在下只是据实而言,”越国使者微微一笑道:“现在真相不就有一半露出水面了么?”
与元善清谈判三日之后,越国使者受到了隆德正明皇帝召见,他转达了越国皇帝赵肃元希望与薛国罢兵言和的意愿,隆德正明皇帝看着陈于殿上的万两白银,三千两黄金和六百名美丽多姿的江南美女,不动声色地对越国使者缓缓笑道:
“万两白银,千两黄金,六百名江南美人,怎么不见贵国崇和公主之母以及其宗族的首级?”
越国使者躬身道:“罪首头颅,乃是不祥之物,怎可同黄金白银,绝色佳人陈于殿上……”
隆德正明皇帝笑道:“既然是不祥之物,那就请使者带回贵国,黄金白银,还有这些绝色佳人,朕都笑纳了!”
越国使者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道:“如此说来,皇帝陛下……”
隆德正明皇帝起身笑道:“如此说来,是怎么说?”
越国使者闻言失色,缓缓气道:“皇帝陛下,我主吾皇诚心诚意遣外臣携重礼来汴梁朝见陛下免战言和,陛下既然知晓我主吾皇的诚心,收纳了吾皇陛下所各之重礼,何以如此……”
“哈哈哈哈!”隆德正明皇帝放声笑道,其意甚为轻蔑,道:“区区几两金银,几个女子,便想消弥朕与赵肃元之间的深仇大恨吗?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回去告诉赵肃元,若想免战言和也不是不可,只要他肯把自己的头颅头颅奉上祭我太子,朕立即与越国言和,重修盟好!”
“皇帝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已江山社稷为念,却以一己丧子之私,妄动干戈,使两国百姓,涂炭于战火,皇帝陛下不觉得大失君德,大违君道?”
“朕失不失君德,违不违自有我朝良臣上书建言,至于使者你,还是在金陵的朝堂上,谈君德,论君道吧!”
越国使者一听隆德正明皇帝之言,心中羞怒交加,已知两国绝无色战之可能,更不要说言和了。于是他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既然千金美女,换不来玉帛,那就只有用两国将士的鲜血来浇灭已然熊熊烧起的战火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箭已离弦,便如覆水,再难收回!”说完之后,从容不迫地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越国使者既知言和无望,便立即离了汴梁,回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