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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居云梦泽之内,冷檐知雨,滴落的雨水,稀稀落落,宛如一道水晶幕帘。
后园之中初绽的梅花迎着冷风,带来阵阵幽香,赏梅的人,内心泛起道道涟漪。
云梦泽的原来主人极尽奢华之能事,院中地板安有耗费千金的地龙,屋内四季如春,就算是大雪冬季,光着脚在上面行走,也不觉得寒冷。楚倾坐在蒲团之上,眼前桌案之上,茶香渺渺,美食俱全。公主殿下望着园中的梅花树林出神,在西凉沐雪宫,那处她被幽静多年的地方,也有一棵梅花树。
想来如今,人虽不在,但花依旧盛开。那是她年幼之时最为期待的景色,但终究是别人风景,所以她轻易的舍弃了。公主殿下从来不愿听从别人的安排而活,无论是西凉王还是赫连铮,也不想自己的人生被人支配,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而眼前这片梅林,则是属于她自己的风景,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从前院传来,急切如骤雨,地面微微震动,梅花树上的水珠纷纷洒落地面,在园中下起一场树雨。
风驰电掣的马儿从园中穿过,携风雨而至,一股冷寒之气铺面而来。停在楚倾面前,女子就坐在马上,手持长刀清丽绝美,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倾。
楚倾听着园外兵马的嘈杂之声,便知道这名女子是强行入内,却也不在意。
两位公主,一人在马上,一人坐院中,蓝衣红裙,四目相对刹那。蓝衣女子跃马而出,银光飞泻,盛雪银刃顿时出鞘,眼前冷檐雨帘炸开,化为水雾,磅薄刀气直斩楚倾。
一言不和,拔刀相向,可这位南楚公主,今日却是一言都不肯,直接拔刀。
楚倾身边的护卫秦观,在女子出现的时候,便知来者不善,心中早有戒备。眼见女子长刀弑主,腰间西凉军刀不在犹豫,回应而出。
“锵----”
一声重响,双刀交锋,雨水破碎飞溅。盛雪刀凄凉冷艳,西凉刀古朴无华,双刀刀劲激荡而出,蓝衣女子背后就近的梅花树受到刀气波及,枝折叶落凌乱成一片。
秦观背后的公主殿下,却是毫发无损。
一击不成赫连汐略微吃惊,显然没想到楚倾身边还有这等高手,遭遇阻止然而她却是刀势不停,杀的更狠,誓要突破眼前之人。
秦观不知眼前女子来历,也无暇多想,所谓护卫,护的便是主人眼前的方寸之地。西凉治军严酷,越是精锐越是如此,若是楚倾命殒,他们这五百铁骑唯有殉葬一途,因此西凉军刀所向,刀刀要害,丝毫不留余地。
两人各不相退,双刀交汇,身形未动,手中手中长刀不断交响分离,致命的刀光在眼角微光之处流转,擦身而过的冰冷刀锋更是令人战栗颤抖。
一人欲进,一人不退,两人心知,这毫厘之争,便是胜负之决。
两人僵持之时,园外驻守的兵马终于赶到,他们护卫不力,才让赫连汐强行闯入,本就没好感,如今见危及自家公主,更是不再犹豫,纷纷抽弩而出,准备加入战团。
赫连汐也注意到援军,眼眸余光一瞥,神色却是丝毫不惧。盛雪银刃寒芒更冷,长刀反转,凌寒刀意如银瓶炸裂沛然而出,瓦檐冷水刹那凝结成冰。
千秋雪一汐风霜
赫连汐绝式将出,公主殿下却是轻轻摆手,淡淡吩咐道:“下去吧,难得楚国汐殿下为本公主表演刀术,莫扰了雅兴。”
护卫对楚倾自是言听计从,立即收刀退去。
赫连汐望了楚倾一眼,冷哼一声,盛雪银刃在手中一转,散去刀势。长刀化为一抹银芒,遁入刀鞘之中,檐台雨水融化重新滴落。
若是继续打下去,岂不是应了楚倾的话,成了耍猴卖戏之人。
秦观西凉军刀虽然回鞘,但微微发颤的手掌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眼神仍然紧紧戒备来人,。
赫连汐也不见外,步入屋内,正坐在楚倾面前,初次见面的两人隔着一张小桌,气氛冰冷僵硬,赫连汐缓缓开口道:“你说,我是该称呼你凉凰公主,还是鸩姬楚倾。”
鸩者毒也,远胜蛇蝎,自然不是什么美名赞誉,赫连汐一开口,便如盛雪银刃一般,锐意十足,挑起楚倾痛处。
面对这位来意不明的楚国公主,公主殿下也不示弱,笑道:“或许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嫂子。”
笑语嫣然之间,锐意尽散。
赫连汐嘲弄道:“如今朝堂之上正在讨论如何解除与西凉的婚约,很快,你就会成为楚国历史上,第一位未娶先休的异国公主。”
公主殿下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些,厚着脸皮道:“那又如何,楚国文书未正式下达之前,我仍旧是你嫂子,楚国知书达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一日为嫂也该终生为嫂啊。”
楚国公主刀术一流,但论唇枪舌剑却还是西凉公主更胜,赫连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楚倾为她倒上一杯热茶,继续占着不痛不痒的便宜,“天寒地冻,小姑喝杯茶暖暖身体。”
赫连汐却没接过,仍然带着敌意威胁道:“近在咫尺,不怕我拔刀一斩。”
公主殿下也不理她喝不喝,自顾自的泯了一口温热香茶,闻言反问道:“你会吗?”
赫连汐撇嘴道:“你的人,拦不住我。”
“那就是不会了。”楚倾嘴角带着一丝奸笑。
“你....”被人套出话的赫连汐顿时语结。
对于这位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的汐公主,楚倾神色平静,悠闲道:“收起你那不必要的敌意和试探,我们不是敌人,直说你的来意吧。”
赫连汐惊讶与楚倾的敏锐,却不愿承认,赌气一般说道,“我来当然是为了教训你。”
对于这样一位口是心非的公主,楚倾颇为心累,“你刚刚动武,阵仗吓人但是杀意不足,说明只是想试探我的反应。试探是为了观察我的能力,这说明你看中了我的才智。我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来的太快,也太急。你行为早已经出卖你的想法,不难看出你想要纳我为己用,换句话说便是....”
楚倾嘴角上扬,自信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
“你有求与我。”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的对谈的胜负早已抵定。
赫连汐看了一眼柔弱却把自己看了一个通透的楚倾,愤愤道:“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武道一样。”
楚倾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已经痊愈的伤痕,想起西凉皇宫那一场大火,颇为伤感道:“在生死之间走过一次,对于那种刺入骨髓的杀意,自然印象深刻。”
南楚公主嘲讽道:“看来你不是一般的讨人厌。”
西凉公主反唇相讥,“你在楚国好像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初次见面的两位公主,就这样你来我往,谁也不肯多让。赫连汐道:“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又怎么能了解我,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对于这位口非心,死不承认的楚国公主,楚倾也不生气,反而想起了与赫连铮在沐雪宫中相见时,他嘴硬的模样,不由语带双关的笑道:“人心难懂,是因为心思复杂,但有些头脑简单的人,自然能一眼看透。”
赫连汐放下茶杯,屡屡吃亏的她恼羞成怒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张嘴很讨人厌,让人想撕烂它。”
公主殿下摇头道,“没有,你是第一个人,但...”
楚倾认真想了想,扔了一片糕点到嘴里,破罐子破摔道:“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赫连汐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楚倾嚼着糕点,淡笑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明心才能见性,兵法要知己知彼,但做人不知己,又如何知人。”
一向不喜欢读书赫连汐皱眉道:“别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本公主听不懂。”
“唉...”凉凰公主微微一叹,语气宛如怒其不争的长辈,令人讨打。“汐儿,书读的少,总是要吃亏的。”
“对付你们这些智者,直接动刀子比较省事,还有我们没那么熟,不用叫的那么亲热。”赫连汐一脸嫌弃,全然不接受楚倾的好意。
楚倾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调侃道:“那言归正传吧,本公主刚刚入楚,你便这般心急火燎的投怀送抱,所谓何事。”
嘴皮子功夫谁又比的上楚倾,知道讨不到便宜的赫连汐最终败下阵来。见识了西凉公主嘴皮子功夫的赫连汐,也不在一些细微末节的事情上计较,什么投怀送抱,权当没听见,不然气炸的只会是自己。咬牙开口道:“我确实有事向你请教。”
预料之中的楚倾抿笑道:“说吧,什么事。”
赫连汐坐直身体,郑重道:“我想请你当我的智囊,帮助我推动封地内的女子改革。”
若是见面之前赫连汐还有几分怀疑,但现在,她心里就算不喜楚倾这恶劣的性格。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确实就是她一直寻找的人。
楚倾对这个要求倒是颇为意外,举起手中热茶,“男尊女卑千年,观念根深蒂固,深入人心,就算你在封地大权在握,也是步履维艰吧。”
赫连汐也不隐瞒,点头道:“不仅步履维艰,已经快到被推翻的边缘了。”
面对赫连汐的请求,公主殿下想都没想,放下茶杯,果断道:“我拒绝。”
赫连汐没想到楚倾拒绝的这么干脆,却不愿意放弃,“你愿意在稷下学宫不是为女子鸣不平,现在有机会,难道你不想改变这个世道。”
看不出情绪的楚倾淡然摆手,眯着眼睛道:“当然不想啊,我胸部平平装不下悲天悯人浩荡胸襟和忧国忧民的大义情怀。稷下学宫是辱人太甚,我看不过去才出手。说来稷下学宫这个毛病还是从南楚学来的,你们楚国这个礼法治国真是害人不浅。”
赫连汐薄怒道:“你都知道害人不浅了,为什么不愿意伸出援手。”
楚倾理所当然道:“那是你楚国的事情,和我这个西凉公主又没半文钱干系。”
赫连汐立即道:“你都下嫁楚国,当然也算半个楚人。”
公主殿下故作委屈道:“可我这半个楚人,明天就要被休了。”
看楚倾这个欠打模样,赫连汐硬生生的把那句,那是你自找的吞回肚子,没好气道:“你都说一日为嫂终生为嫂那么一日楚人,也是楚人。”
楚倾笑的奸诈无比,像个捕住兔子的狐狸,伤心叹气道:“唉,可有些人连句嫂子都不愿意叫啊。”
就为了一个称呼,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算是见识了西凉公主难缠手段的赫连汐恨得牙痒痒,死死咬牙的盯着楚倾。
凉凰公主也不害怕,眨巴着好看的眼眸,一脸无辜。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楚国汐殿下败下阵来,认命了一般,低头有气无力道:“嫂...嫂子...”
若是楚国有人看见这一幕,知道自家汐公主被人治的服服帖帖,想必会对楚倾佩服的五体投地。
胆大妄为的公主殿下伸手去揉她的脑袋,柔声道:“真乖。”
忍无可忍的赫连汐愤然起身,挣脱楚倾的手,怒道:“你当我是狗吗。”
被人冤枉的公主殿下委屈摇头,“不是啊。”
赫连汐深吸一口气,脸色稍缓。
楚倾笑面如花,“我当你是猫啊。”
“直娘贼滴...”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赫连汐立即炸毛,忍不住爆粗口,本就不是什么淑女的她紧握长刀就想抡过去,先打个半死在说。
楚倾也知道她是真生气了,立即陪笑顺毛,“你先别生气,比起你封地的事情,眼前有一件事更加重要。”
赫连汐没有回答,只是握刀的手更紧,显然楚倾要是说不出一个能让楚国天翻地覆的大事,恐怕她就直接动刀子了。
而公主殿下倒是自信满满,道:“赫连铮的病情,即将痊愈了。”
赫连汐心中一震,紧握刀柄的手松开,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见她松开刀柄,心有余悸的楚倾松了口气,“不然你以为我们今日为什么能够在这里面谈,楚帝又为什么愿意解除婚约,当然我给了他一份不可能拒绝的大礼。”
刚刚知晓这则消息的赫连汐眼中尽是欢喜,她走出屋外,跨上她的骏马绝尘而去,不带一丝停留。显然如楚倾所料,这则消息,比她封地之内的事情更加重要。
楚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苦笑,这位南楚公主,来时没有通报一声,走时也没留下一句告别。雷厉风行的性子如骤雨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算是她平生所见的奇女子了。
一旁阿瑾给楚倾添上热茶,等马蹄声远了,才敢开口道:“汐公主倒是和铮皇子感情倒是真好,一听说铮皇子的病情,也不在为封地的事情纠缠公主了。”
看的更加透彻的楚倾朝她的好侍女笑道:“傻阿瑾,你现在还不明白阿铮的病情痊愈,对楚国意味着什么吗。”
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的阿瑾,懵懂摇头,“意味着什么。”
楚倾举起茶杯,旁人看似复杂的局面,在她眼里就如杯中茶水一般碧绿透彻,“阿铮这些年来能在太子一家独大的楚国安稳度日,便是因为他的寒疾被诊为绝症,对皇位毫无威胁,已经杀了自己两位兄弟太子才肯放过他。如今他的病情即将痊愈,也就意味着....”
她轻轻抬头,看着屋外的天空,阴沉沉一片。心思跃出云梦居,与在大街上策马狂奔的赫连汐融为一体。
“楚国的皇位,不止一个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