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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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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氤氲。
    半晌间,李彻看着掌心断成两截的笔,忽然感到十分烦躁。
    心烦意乱。
    情绪不知自何时而来,待发觉时,已然与夜色一道汹涌澎湃。窗外雨声泠泠,窗台上扑通通落着雨滴,李彻抬起头,望了眼阴沉的天色。
    余光却止不住,朝某一处方向望去。
    雨势愈演愈烈,冷风簌簌,将原本安静的庭院吹打得愈发聒噪。李彻皱着眉,忽然将手中奏折扔至一边,“啪嗒”一声响,使门外之人脚步一顿。
    他抬眸,只见转角之处,一抹亮色衣角被风吹得飘摇。
    鹅黄色的宫衣。
    李彻下意识放眼望去,却见片刻之后,战战兢兢走入的,是另一名模样陌生的宫女。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他方一拧紧眉头,自殿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
    德福肩上淋了些雨,笑呵呵同皇帝道:“这些天见您身旁没个人伺候着,奴才便自作主张,同春霖姑姑那头又调了名散役过来。这丫头聪明机灵,手脚也很是勤快,奴才想着将她先调至御前,点点灯磨磨砚……………”
    说着说着,德福公公的声音小了下去。
    只因他见着,陛下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吓得德福赶忙招招手,示意那丫头先下去。
    大太监回到御前,恶心将银?点燃。
    “陛下,张太医方才来过了,说今夜用膳时,又去纤华轩把了一次脉,如今卫姑娘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姑娘她身子骨弱,眼下又历经这么一遭,还需好生休养。”
    灯色烟?开,昏黄的光影破开雨雾,落在桌前那一沓奏折之上。
    德福一面为他研墨,一面观察着皇帝面色。
    他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卫姑娘,您给她喂的并不是什么避子汤………………”
    李彻地放下第二支狼毫。
    见状,德福赶忙于御前跪下来,而后慌乱扇起自己巴掌:“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聒噪。
    一个眼色甩去,德福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偌大的金銮殿陷入一片沉寂,只余下雨声淅沥,自宫檐上飞落。
    雨一连下了许多天。
    起初还是小雨,而后又演变作漫漫飞雪。天气一日日转凉,毫无春归的回暖之势。
    李彻心头烦闷得紧。
    终于,在一个阴雨夜,他兀自一人撑着伞,缓步朝御花园走去。
    他未唤下人跟着。
    雨丝穿风而过,扑打在他明黄色的氅衣之上,男人找了找大氅,脚下却不自觉地朝另一处宫殿的方向而去。
    待反应过来时,刻着“纤华轩”的宫匾已然映入眼帘。
    李彻脚步顿住。
    他微微找眉。
    又一道瑟瑟冷风,男人猛然回神。
    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眼前宫门紧闭着,朱红色的漆门,其上雨水淋漓
    遥遥望去,竟像是落了两行清泪。
    李彻攥紧了手中玉扳指。
    宫门处燃着两盏宫灯,将漆黑的雨夜破开,昏暗的灯火与月色交织着,映入他那一双些许凌冽的凤眸。
    他在做什么?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应该恨她的,不是吗?
    当年那一杯毒酒,险些要了他的命去,如若不是心腹自尸骨海中将他背出来,再为他放血驱毒、求觅良药………………
    他早已命丧黄泉。
    他恨卫嫱。
    这三年来,每一日,每一刻,李彻无不是在痛恨中度过。
    也唯有这一份恨意支撑他活下去,让他拖着这副躯壳,自西疆起兵,攻打入皇城。
    三年来,他幻想最多的时刻便是自己带兵攻入卫府,一雪当年之恨。而今他成功了,他是皇帝,是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
    他是整个大宣的王。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难道不是吗?
    坐在那高高的皇位上,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是自己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他都能够得到。
    无论是物什,或是人。
    她终会乖巧地回到自己身边。
    李彻想起前夜自己做的那场梦。
    梦中梨花簌簌,他工整写下请婚书,欢天喜地地呈至父皇龙椅前。原本和蔼的父皇忽然面色大变,对方斥责他道:堂堂一国储君,怎可耽于儿女情长!
    父皇要他迎娶萧家女。
    那时的他是怎么说的?
    李彻想起来了。
    年少的皇子一下闹了脾气,长跪在父皇书房前,直道??儿臣此生非卫家阿嫱不娶。
    非她不娶。
    是啊。
    他此生此世,注定是要与她纠缠不清的。
    李彻唇角轻轻勾起。
    无论爱,无论恨。
    他们二人注定纠缠,注定难舍难分。
    阴雨连绵着,自骨伞伞面上滑落。
    滴在他氅衣之角,令男人尔回神。
    面前这一扇大门紧掩着,透过这扇宫门,不禁令李彻回想起前些天??便就是在纤华轩内,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不顾死活地顶撞他。
    对方曾唤着她小妹,喂给她两颗酥糖。
    而后又用右手,亲昵地抚过她的发顶。
    他忍他们很久了。
    自从小产后,卫嫱一直闷闷不乐。她时常会做噩梦,梦见一个血淋淋的小孩哭着喊她娘亲,她哭喊着醒来,转身看见月息那双满带着关怀的眼。
    为了照顾她,月息索性也搬入寝殿,与她同睡这一张床上。
    不光是月息,兄长也使劲浑身解数,努力逗弄她开心。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连绵了好几日,竟又簌簌下起雪来。她刚被月息包成了个肉团,忽尔听见庭院内的一道呼唤,清润的一声“小妹”,是兄长的声音。
    卫嫱坐在窗边,推窗朝庭院中望去。
    天色稍霁,院内一片银白,兄长裹着厚厚的大氅,站在素白的天地间,正笑眯眯地朝着她招手。
    “小妹,这里。”
    卫嫱看见??兄长的脚边,竟堆了两只圆头圆脑的小雪人!
    一个扎着小辫,另一个脑袋则是光溜溜的,两只雪人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娇憨可爱,又亲密无间。
    卫嫱知晓,兄长堆的是他们二人。
    微风拂过,秃枝上吹落簌簌白雪,坠在兄长衣肩处。
    男人面上笑意清浅,宛若一道和煦的春风,令卫嫱唇角也不禁微勾起来。
    瞧着那两个雪人,一时间,卫嫱心中也生了玩心。
    可她的身子尚未恢复,还不能碰雪。
    见状,兄长便道:“小妹想要堆什么,兄长替你堆。”
    少女沉吟片刻,忽尔道:“我想堆一个小宝宝。”
    一个粉雕玉琢,玲珑可爱的小宝宝。
    话刚说出口,心头忽尔涌上一阵哀伤。月息也走过来,坐至她身侧,牵住了她的手。
    兄长不假思索地蹲下身,于地上好一阵忙活。
    院内雨雪虽已停歇,可庭风仍透着刺骨的凉。卫嫱看见,不过少时间,兄长两手已被冻得通红。他将衣袖朝上提了提,专心捏起小雪人的五官来。
    隔着一扇窗,她提醒道:
    “错了。”
    “兄长,错了。”
    哎,不是这样的。
    兄长却恍若未闻般,继续埋首堆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一句“好了”,卫嫱与江月息循声望去。
    后者惊叹:“阿嫱,卫公子这是又堆了个你出来呀!”
    只见于兄长手下,方堆出一个快到他膝盖的雪人。那雪人梳着双环髻,发髻上一根梨花钗。
    一俨然是她的模样!
    卫嫱愣了愣。
    下一瞬,又有暖流自心底涌出,快要冲至眼眶。
    原来在哥哥心里,她才一直是那个长不大的,粉雕玉琢的小宝宝。
    兄长又堆了许多小雪人。
    有她,有兄长,有阿爹,有青桃,还有月息。
    以及从前府邸内那一个个掌事、官家......都被他堆得惟妙惟肖。
    他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环,将“小阿嫱”环绕起来。
    看着满院子的雪人,不自觉间,少女终于轻笑出声。
    这是自她小产后,月息头一次在阿嫱脸上看到这般开怀的笑容。
    江月息也不由得跟着她笑了。
    少女笑声清脆,如银铃儿一般,飘过落满素雪的庭院,穿过那一堵高高的宫墙。
    纤华轩外,一驾龙辇缓缓停落。
    辇车方停至宫门口,德福便听见自院内传来的笑语欢声。
    是卫姑娘的笑声。
    还有芙蓉公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句轻柔的“小妹”,与寒风一道,扑面而至。
    闻声,德福脚下不由得微微一滞,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提心吊胆地望向辇车上的皇帝。
    李彻一身龙袍,稳坐龙辇之上,听见院中声音,原是闭目养神的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瞳眸太过于幽深。
    德福看不清其中情绪,也不敢胡乱揣测圣意。
    高高一声“圣上驾到”,院内的笑语声戛然而止。
    李彻迈下龙辇,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人群,步履缓缓,逆着光影走了进来。
    卫她面色变了变。
    她走下榻,随着左右众人向李彻行礼。对方淡淡颔首,紧接着,那目光便落在院子里那一个个玲珑可爱的小雪人之上。
    便就在她以为李彻将要发作时,男人忽尔抬手,一名御医登即捧了碗药汤,躬身走了过来。
    “卫姑娘。”
    对方道,“姑娘体虚,亟需药汤滋补。此乃陛下命老臣以千年人参为引,为姑娘特意熬制的这一碗药膳。”先前这名张御医也天天前来纤华轩,对方每次端着这一碗药膳,都被卫与卫颂冷脸打了回去。
    这一次。
    李彻站在一侧,神色淡然地瞧着她。
    大有逼迫她服下这一碗“良药”之势。
    看见那一碗药汤,卫嫱下意识退缩。她一下想起从前在金銮殿被灌下的一碗碗避子汤,那般烫,那般苦……………
    腹中有什么隐隐翻涌,几乎要让她作呕。
    兄长看了她一眼,行至张御医身前。
    他瞟了瞟对方手中汤药,冷静道:“吾家小妹体质特殊,这碗汤药,且容微臣先眼。”
    “怎么,卫公子这是觉得朕会害她?”
    不冷不热的一声。
    在兄长话音方落时,李彻目光微冷,乜斜过来。
    他审视着卫颂。
    那一双凤眸冷彻,闪烁着几许寒光,又带着一种无声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压迫。
    让人只瞧一眼,登即心生畏缩,噤若寒蝉。
    卫颂神色淡淡。
    男人拱了拱手,浅道一句微臣不敢,在兄长欲再度出声时,一直缄默不言的少女忽然走上前。
    她微垂着眼帘,自张御医手中接过药汤。
    下一刻,于众目睽睽之下,卫嫱将其一饮而尽。
    干净,果断。
    不容任何人阻拦。
    兄长震惊地望向她。
    震惊之余,卫颂眼底浮现出心疼之色。
    ??她喝得太过熟练。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同样的动作像是发生了千百次。他不知小妹是如何喝下那一碗碗苦涩的汤药,他只记得,从前在卫家,他的妹妹最怕苦,也最怕疼。
    一整碗汤药喝罢,卫嫱用帕拭了拭唇角。张御医愣愣地接过那空碗,迎着皇帝的目光,少女又行了个大礼。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叫人觉得乖顺。
    乖顺之余,又甚是死气沉沉。
    “奴婢跪谢圣上。”
    卫嫱忍着恶心。
    这些天,她逐渐明白了一个理??依自己的力量,定然是斗不过李彻的,既如此,那她索性便顺从着他来。他让自己喝药,那她便乖乖喝了,无论是补药、避子汤,甚至是毒酒......反正只要是对方一个心思,哪怕她再怎么抗拒,也会有一双手
    撬开她紧咬的牙关。
    捏着她的喉咙,逼迫她,吞咽下去。
    不能反抗,不能哭。
    既然躲不过,那就平静接受。
    反正结局总归是一样的,不是么?
    李彻眉心轻蹙起,他眼睁睁看着??那碗中的药膳被喝得精光。这是卫嫱头一次喝得这般爽快,少女眸光淡淡,似有什么自她眼底缓缓消逝。
    天光黯淡,冷风破开云层。
    他眼中情绪变了变,抬手命张御医退下。
    恭敬一声“是”,是旁人对他的不敢造次。
    李彻环顾了下四周。
    目光再落至少女身上时,身侧兄长上前半步,将她身形稍稍挡住。
    出人意外的是,李彻并未恼怒,他指着满院的雪人,反而笑着道:
    “阿嫱,哪个是朕?”
    秃枝上的碎雪轻扫过男子衣衫,他走至一个雪人前,抬头问卫嫱:“是这个么?”
    少女只沉默,并不答。
    “或是......”
    李彻倒也来了兴致,他眯了眯眸,仔细端详了一圈。忽然,男人步履于一只雪人前停下。
    那是只方及他膝盖的雪人。
    雪人精致,长袍及地,头发工整披散着,怀中还抱了一把古琴。
    德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他看着皇帝抬起脚,男人神色漠然,毫不留情地将它踩碎。
    卫嫱攥紧了手边衣袖。
    她手指紧找起,只见李彻转过身,对方唇边噙着笑,同她道:“阿嫱原来喜欢玩雪。”
    他弯下身。
    “朕陪你玩啊。
    碎雪攒成一团,不过顷刻,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便在他手中成了形。
    堆完兔子,李彻又开始堆起小狗、猫咪......最后竟也跟着堆了只小雪人,正站在“雪人卫嫱”的身侧。
    一个个雪娃娃,将卫嫱也环绕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先前兄长所堆的一个个雪人。
    她的兄长,她的爹爹,她的挚友,她府邸中的下人.......
    满地狼藉,又有什么凭空拔地而起。
    将她环绕,将她裹挟。
    密不透风。
    卫?深吸一口气,竟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发难。
    看出她愈发苍白的面色,兄长闪身上前,清声而道:
    “陛下,眼下到了小妹用药的时间了。”
    长风灌过男子衣袍,对方明面上虽为恭敬,可那话语,却像是在口口声声与他说:
    一你在打扰我们。
    ??我家小妹,她并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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