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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萧君霆的死,令襄王和穆良感到几分愧疚,不禁由衷地扼腕叹息,但是他们心中的轻松、欣喜更是毋庸讳言的!
骤雨初歇,金陵城门外正要赶回徐州的襄王回首望着金陵城门道:“明朝之门,为谁开?”临江又作诗云:
云蒸龙变风波诡,
江河滞留日欲颓。
乾坤谁能主沉浮,
仗剑神州凭我辈。
——《临江自赋》
“乾坤谁能主沉浮,仗剑神州凭我辈!”穆良吟完,淡淡的问了襄王一句:“王爷,不觉得锋芒太露?”
“先生此言差矣,”襄王站在船头望着滔滔大江,“常言道:龙乘时而变,人乘势而起!如今这……”
“如今这乾坤未定,陛下尚且不能主其之沉浮,何况王爷一个只有封爵而无实权的郡王?”穆良见襄王越说越兴奋,冷冷淡淡的打断他道:“看着这江河日下,波涛汹涌,王爷爷是不是昏了头脑?”
“先生……”襄王心中原先的确有有一番慷慨的兴致,正要有感而发,却被穆良当头棒喝似的浇了冷水,忙冷静道:“是小王忘形了!”
“王爷以为自己颇有值得得意之处?”穆良冷冷地近似嘲讽地问道。
襄王听了此句,心中颇为不悦。想自己在城陵苦苦鏖战了那么多天,顺利的完成了朝廷委派给他的战略任务——深入江南腹地,牢牢牵制住南山君,不让南山君部与萧君霆部会合。
在江南淮北大战中,定王、刘胡率领的主力大军全军覆没,司徒长明率领的西路军也全军覆没,唯有自己率领的这一路军马,不仅顺利的完成了任务,而且还保有相当的实力。自己就算是没有居功至伟的功劳,也应当有一份不辱使命的苦劳。
他对穆良说:“这次江南战事,小王自是没有什么值得自鸣得意之处,只不过是想起,定王、刘胡、司徒长明这样老一辈的将领都已在这次战事中不幸殉国,而后的江山,自然是需要一些年轻的中坚来支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穆良听后,突然改换了语气,颇为欣慰地说道:“王爷胸怀大志,固然是天下之幸,我之幸,可是锋芒太露,却是王爷之大不幸!”
“在江南淮北大战之前小王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先生的教诲,常常告诉自己‘藏锋显拙’,不过在江南淮北大战结束之后,特别是近来,小王尤其觉得,若是再‘藏锋显拙’,有些欲盖弥彰了!”
“哦?”穆良笑道:“王爷以为自己已经脱颖,得到了陛下的器重,得到了文武百官的支持,您的锋芒已经遮不住了?”
“不是吗?”襄王自信道:“陛下对本王寄以厚望,本王自认为也没有辜负陛下的圣恩和期许!”
穆良依旧笑道:“如此说来,等到辽军退却之后,陛下一定会大大封赏您,以您至伟之功,陛下当如何封赏于您呢?您希望陛下如何封赏您——看来东宫之位,您是坐定了?”
“先生以为呢?”穆良反问一句。
“王爷真是这样想的?”
“难道先生以为我是异想天开?”襄王十分诧异地问道。接着说:“不是我这样想,而是当朝陛下,我的父皇金口玉言许给我的!”
穆良一问,有些难以置信:“陛下亲口答应立你为储君了吗?”
“陛下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对我说,凯旋之后让我入主东宫,却以江山相托!”
“敢问王爷,陛下的原话是……”
“‘父皇一天天的老了,而你一日比一日健壮,一日比一日可堪大任,等你凯旋之日,在大梁门前,这万里江山,可有托付矣!’”
“万里江山可有托付矣!”穆良思忖着,问道:“皇上跟你说这些话时,旁边可有其他人?”
“本王的母亲,皇后娘娘、弘业、弘续、弘今、弘代以及诸公主都在!”
穆良道:“既然几位皇子都在,陛下这句‘万里江山可有托付’,并不是特指的王爷,他是对你们所有皇子说的!”
襄王不由得一笑道:“以能力,以功勋,以在朝中的声望,以在列国的影响,他们几个怎么能与本王相提并论?”襄王怀着十足的信心说:“弘业、弘续等人要么是刚刚白身辟府的普通皇子,要么是长在深宫的稚子,他们怎么能担得起这万里江山呢?”
“看来对于太子之位,王爷就如探囊取物,志在必得呀!”
“不瞒先生说,当初太子在日,任凭我怎么努力,太子之位对于我都是遥不可及,所以我要藏锋显拙,等待时机!如今太子已去,我若再藏锋显拙,不是将苍天送于我的江山拱手让人么?”
“江山是皇上的,要送给你也是皇上传位给你。”穆良道:“恕我直言,你是求成太切,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先生何必将事情想得那么复杂,陛下虽然没有明白特指,但是已经很清楚了!”
“等到一切战事结束以后,我当然比任何人都希望,陛下能够立王爷为太子,为我大薛的储君。可是实际上,这种希望很渺茫!”
“怎么说?”
“王爷十五从军征,以往功勋自不必言,单就只是这次江南淮北大战,那些牺牲殉国的不说,你便是第一功臣!你的能力也早已得到了证明,你的人望,已经在朝臣中间慢慢积累起来,尤其是在军中,更是人心所向!这些都能成为你登上太子之位的垫脚石!但是你千万不要忘了,皇上还有嫡子!”
“先生是说,弘业?”
“有嫡立嫡,自古皆然!”
“可是本王已经得到了父皇的许可!”
“陛下可知唐太宗子吴王恪?”穆良对襄王说道:“当初唐太宗李世民也曾不止一次的想立吴王恪为太子,可结果呢?”
“那是长孙无忌从中捣鬼!定王已经死了!当今皇后没有兄弟!”
“是,当今皇后是没有兄弟,可你别忘了,那元善清还在朝中?”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儿,能奈何得了向来一意孤行的父皇?不要说我父皇不是唐太宗,就算是,元善清也不是长孙无忌!”
“整个天下都是他操盘的一局棋,何况一个小小的薛国太子?”
襄王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天下第一仙山无双国士,人间无双胜境第一谋臣’传得倒是神乎其神,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定王不是战死了吗,刘胡不是战死了吗?”
“我已经说过,对于定王而言,没有什么比沙场殉国,更为荣光!”
“他要是真有能耐,为何将我朝置于亡国破家的险地?只差一点儿,南山君与萧君霆、田弘光的计谋就要得逞,而辽军现在正在猛攻汴梁城!”
“江南诸国之所以能够联军,完全是由于我朝的放任,田弘光,萧君霆不也都死于非命了吗?穆良解释道: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表面上看来是因为我,因为你,因为司徒长明的‘从中作梗’,然而,究其实都是因为元善清的算计!”
“……”
“从你们南征伐越,再到我来金陵与越国罢战言和,从田弘光一命呜呼,再到萧君霆刑场惨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元善清道算计之中,他将南山君看透了,将萧君霆、田弘光、越国皇帝赵肃元乃至于你我,他都看得十分通透!”穆良惊叹不已地说道:
“辽军是来势汹汹,一时似乎难以抵挡,但是只要汴梁能够坚持得住,挺过去这一劫,那么往后四五十年,汴梁上至满朝君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可以高枕无忧了!四五十年后,两国又是怎样的情形,我们虽不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辽国不会一直强大,我朝也不会一直局限于中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循环往复!”
“这些都是元善清说的?”
“不管王爷你信还是不信,反正对于元善清算计,我是由衷的敬佩!”
“下一步该当如何?”襄王心中不悦,极为失落地说道:“既然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那我们殚精竭虑,苦心孤诣的筹谋又有何用?”
“风水轮流,循环往复!”穆良微微一笑道:“天下为棋局,世人为棋子,即使国士执棋,总有终盘再来的时候,元善清他毕竟也居于青天之下……”
襄王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
穆良笑道:“江河日下,非人力所能阻止;日月浮沉,不是我辈所能主宰!生老病死,是这人世间新陈代谢的根本方式!元善清岂能外?”
“请先生教我!”
“目下正有一件不世奇功,等着王爷,您可知是什么?”
“驰援汴梁,解京城之危!”
“以辽军的战力,应该已经全面突破汴梁外围的城防,若是我所料不错,他们现在应当集中所有兵力进逼汴梁内城!”
“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正式我辈建功报国之时!”
…………
一到徐州,襄王就和穆良分兵两路:由襄王率军三万北上,驻援汴梁,剩下的兵力全部交由穆良统率,总领防范越国的具体事宜!
“王爷,此去只带三万兵马,恐怕难解汴梁之围!”为襄王开道送行时,穆良颇为忧心地说:“不如再多领两万……”
“先生不必忧心,”襄王慷慨地说,“越国皇帝赵肃元下定决心要坐收渔翁之利,那么当他一旦得知我与辽军接战,必定会倾全国之力北上,徐州首当其冲,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也好!”穆良感慰地叮嘱道:“冲锋陷阵不比其他,一切在意,万事小心!”
襄王深躬一拜,怀着同样感慰的心情,对穆良道:“先生也是——一切在意,万事小心!”
穆良看着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襄王对自己深躬大拜,心中情状,难以言喻,亲自扶他上马后,又说了一句“刀剑无眼,善自珍重!”
“先生,你不必挂心于我了!我又不是那些的养尊处优没有见过真正的纨绔子弟!您当我是越国赵鹏博那样的王公贵胄么?”襄王说罢一笑,正要扬鞭拍马,又小声说道:“金丝软甲先生一定要时时贴身,先生是个读书人……”
穆良闻之一笑:“可千万别把我当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哈哈哈哈哈……”襄王出声大笑道:“时辰不早了,先声请回……”
“等等!”
“先生还有何事?”襄王刚欲落鞭,却又听见穆良突然一句。
“你若解围及时,陛下肯定会当场封赏于你,陛下但赏你财物,无论是什么珍奇贵重的金珠宝贝,你只管谢而全收,可是若是加授你官职,晋封你爵位,你可坚辞,莫要领受!”
“树大招风,多谢先生叮嘱!学生明白了!”襄王一笑道:“先生可还有事要叮嘱?”
“多说无益,以王爷的聪明才智,临机自决,游刃有余!”
穆良说完最后一句,襄王扬鞭策马向汴梁奔去。心中道:“先生,你尽可放心,我一定会抓住时机建立这不世功勋……”
“大梁能不能挺过这一劫,就看王爷你的了?你一定要星夜兼程,再汴梁内城将破未破之际,突袭辽军,只有这样你才能建立最大的功勋!”
就在襄王率领大军星夜兼程驰援汴梁的时候,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已经危在旦夕……
坐在龙椅上的隆德正明皇帝身披金甲,腰悬利剑忧心如焚的心中时不时的难以抑制的流露着恐惧,问程歧鸣道:“外面战况如何?”
“陛下放心,汴梁军民仍在抵抗!”
听了程歧鸣的回答,隆德正明皇帝勉强安稳了半个时辰,渐渐又变得坐立不安,问张青节道:
“外头怎么样了?”
“陛下放心,我军仍在奋战,汴梁诚岿然如旧!”
隆德正明皇帝听了这话,又安心坐了半个时辰,随后突然站起来拔剑出鞘,高声:“朕要到城头上去,亲自指挥作战!”说着就走下去。
以张青节,程歧鸣为首的十数个大臣,纷纷阻止:“陛下,不可呀!外面自有军民奋勇作战,保家卫国……陛下身为天子,不可轻出!”
“满城军民都在外头与辽军生殊死搏杀,朕怎么能在这坐着呢,朕要与汴梁共存亡,与满城军民同战!”
“刀剑无眼,箭矢无情,何况这些天来不知怎么了,辽军一个个都像发了疯似的,您实在是不能……”
“各位大人,正是因为陛下是天子,在此殊死一搏的时刻,才不能再在这金銮殿上安坐!”在一片乱哄哄的劝阻声中,隆德正明皇帝突然听见了一阵清脆爽利的朗声,定睛看时,方知是诗晶。众人见她,秀容严谨,戎装整肃,纷乱如麻的身心,委实一振!
隆德正明皇帝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诗晶淡淡道:“陛下身为天子,都已经下定决心要上前线!我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坐在后宫呢?”诗晶对隆德正明皇帝说完,又对朝上的大臣们说:
“各位大人,汴梁的外防,已经全面溃破,内城也危在旦夕!内城一破,便是皇城,宫城!”
“是啊,是啊……”
“背城一战,不胜则死!这是洪大豫将军给汴梁军民下的死命令!诗晶凛凛一言:“现在整个汴梁是全民皆兵,诸位,我们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地步,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够求生!”
“众位爱卿,皇后说得对!”也许是受到了诗晶言语的鼓舞,也许是内心激荡起了死战的勇气,隆德正明皇帝突然亢声道:
“如果真的等辽军攻破内城,杀入皇宫!哪里还有什么皇帝皇后,王侯公卿?”
“是时候穿上你们的铠甲,拿起你们刀剑,跟辽军拼了!”诗晶一句,众声响应: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