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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赶回到春城城门前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了些许光亮，可山田甲伍的心情却阴郁至极。春城并未被烧毁，只是之前数百名贼匪纵马奔来，杀了守门的叛军后，于城门前与一群瀛洲军马厮杀片刻，待贼匪中的一个头领带着人泼洒火油，点燃城门后，这群贼便开始悉数撤离。同时，他们还在出城周围燃起了几堆干树枝，生起的烟雾让远处的人会有火势巨大的错觉。
除了损伤了一些叛军性命外，春城内瀛洲粮草半分也没有损失，若非要说损失了什么，那便是冯家米铺又被抢去了不少粮食。不过，山田甲伍却憋着一肚子怒火，这一夜的折腾劳师动众不说，最终只得了个两手空空的结局，士气必然大受挫折，打草惊蛇更会让司长风和那群北陆人愈发谨慎，难以对付。
想到这，山田甲伍摘下了兜盔丢在了地面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身侧的松山门洋长叹口气，凑上前拍了拍山田甲伍的肩头。
“山田将军，不必如此，来日方长。”
“松山君，这是我第四次让那个北陆人在手底下溜走。第一次好歹拿下个司长风，第二次却丢了徒弟的性命，又逃走了那司长风，第三次我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山田甲伍转过身子看着松山门洋，手掌紧握成拳立于胸前，愤然说道。“今次本以为十拿九稳，却依旧无功而返。是我无能，是我无用。”
“山田将军，你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每次都急于求成了。若是你冷静下来，有一有二，岂会再三再四？”
对于松山门洋这一番言辞诚恳的告诫，山田甲伍并未恼怒，只是豁然地看了看对方，随后轻轻舒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思索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窸窣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飞奔而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午后投诚而来的霸王寨三当家——“人面虚耗”韦俊聪。他引着二十来个与他是一丘之貉的弟兄直奔春城而来，见了伫立于门前的山田甲伍，距十步之遥便停下马蹄，翻身下马，几步跨出，半跪于山田甲伍身前。
“山田将军，今夜那张海也不知发得什么疯，半夜要带着全山寨的弟兄要来夜袭春城。所以，我这......”
“韦寨主，今日若是能够剿灭了霸王寨、活捉了司长风和那群北陆人，你一定是新任春城王。可惜啊！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只能怪......”山田甲伍背过身子，顿了片刻，忽地一旋身躯，随着手臂的扬起，一道银光由腰间闪过，直接掠过韦俊聪的颈部，下一刻，韦俊聪身首异处。“你太不走运。”
伴随着血柱由颈部喷出，韦俊聪身后的弟兄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山田甲伍一摆手，瀛洲军当即闪出五十余人，张弓搭箭，一轮箭雨飞出，那二十几个叛逃霸王寨的贼匪也一命呜呼。
“你说得对，从前是我太急于求成，日后，我应该冷静一些，沉着一些。”山田甲伍沉声道。
“哈哈，不错，山田将军，这才是我们瀛洲战将应有的风范。我曾在华洲北都府皇岛城一连斩杀了几员华洲战将，华洲的将领没有让我心动的人。如果那个北陆人真的和山田将军一样厉害，那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领教一番。”
“总会有机会的。松山君，”山田甲伍转过身拍着松山门洋的肩头。“你要留在这里，帮助我啊！”
这两个瀛洲人在春城城门前相互砥砺，而远处的山林中，司长风、路易斯率领的人马也和霸王寨的张海、候文仲一行汇合。一夜的折腾，让这群过去的悍勇走卒和现今的山林草寇全都略显疲惫，查点人头后，除了在城门前厮杀折损的十来个兄弟外，候文仲发现韦俊聪以及起麾下若干弟兄不见踪影，他这才面色凝重地走到张海身旁呈报。
“好你个韦俊聪，我拿你当生死兄弟，你却背后捅我一刀。”恨恨地骂了一句后，张海转过头看向司长风，面带愧色地拱手说道。“今日多亏春城王及时提点，免得我霸王寨遭受灭顶之灾，此等大恩大德，张某无以为报。”
“张大当家客气，你之前投之以桃，我等自当报之以李。何况，这都是那群北陆兄弟探查到的消息。”
“大恩不言谢。”张海随即又朝路易斯拱手一拜。
路易斯不是矫情的人，没有虚情假意的客气，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傲慢，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现在，众人总算是共过患难，彼此之间少了早前间隙，多了些许真诚。张海也不再提什么入伙之事，若非对方及时提醒，今夜便是霸王寨覆灭之日，早前的那点人情只这一夜算是扯平了。虽然，人马是没什么损失，粮草钱财也及时转移了，不过这通天岭是回不去了。
“唉！这山寨回不去了，日后去哪安身呢？”张海长叹一声。
“他娘的日后太远，今夜老子就已经身心皆疲了。”一想到马家堡非久留之地，司长风也跟着犯愁。“老子这春城王当了没几年就成了流寇，想来都心酸。”
张海一听，那便露出自嘲的一笑，说道：“您还心酸？张某可生来连他娘的官府大门都没进过，年纪轻轻落草为寇，您要是感到心酸，那我他娘的不得从这山上跳下去。”
听了张海的自嘲，司长风拍着肚子大笑，同时一把搂过张海的肩头，过去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对头，如今却如兄弟般放声大笑。说到底，这两人终归是脾性相近，若非早前出身云泥之别，那绝对能结为至交，如今一看，果然是物以类聚。
“额！大哥，春城王，你们二人感慨春秋兄弟不拦着，可若是再磨叽一会，咱们可就只能露宿山野了。”候文仲上前说道。
“这马家堡回不去了，霸王寨也呆不了，不露宿山野，还能作何？”司长风扶须说道。
“春城王，实不相瞒。”候文仲突然一脸正色，露出深不可测的神情。“在春城府西北有一白玉城，虽然也沦为瀛洲人铁蹄下的一块丧土，但却没多少瀛洲人驻守。若是顺利，行他半个月便能赶到；如果不顺利，被瀛洲人追得东躲西藏，估摸着一两个月爬也能爬到了。我在白玉城有一娘舅，家有不小的产业，若是我们去投奔，容纳咱们这两三百人，倒也不是难事。不过，白玉城虽无瀛洲军马驻守，但却也养了一批到处乱咬的走狗。当年守城总兵率领城中军马随天都军南下后，这城中四大家族中的两家便齐齐向杀入城中的瀛洲人摇尾乞怜，奉上黄金白银、粮草酒肉不说，更有直接将妻女送入瀛洲军床上暖床的。其余两家，也不得不为形势所迫，向瀛洲人低头。这四大家族分别是陈、徐、牛、宋，其中陈家和牛家最先向瀛洲人纳贡示好，其他两家也是在城中十分跋扈的。他们仰仗着家势庞大，门客众多，在白玉城中充当了瀛洲人的打手，横行无忌，霸道至极。我先前在城内为我舅父家的店铺管账，偶有一日在城内遇上了那牛家世子牛道平欺凌一对穷苦母子，气不过与其理论，随后更是与其身旁的两个随从打了起来，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番。牛家管事的老爷牛城府那是一个护犊子的主，当即调集了十几个身手卓绝的高手护院来寻我的晦气，我担心连累舅父家，便火速离城，后来便落草霸王寨。如今的白玉城，这四大家族便是土皇帝，他们的门客护院便是城中军马，若是我们去了白玉城，恐怕难免不会碰上这群地头蛇。若是遇上那牛家小儿，怕是要与我拼命啊！”
听了候文仲这一番话，司长风与张海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了莫可名状的笑容。既然这白玉城有一群狐假虎威的走狗，那咱们何直奔城中，痛快地打狗，有何不可？有了他们这群悍匪流寇，任那四大家族如何强横，又能掀起何种风浪？随即，二人又将目光投向靠坐在一棵树下的路易斯·伊斯林。
“那何必去麻烦你的舅舅呢，直接杀光那个姓牛的一家，鸠占鹊巢不就好了。”
北陆壮汉说出一句血淋淋的箴言，令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纷纷竖起大拇指，不由地心里暗赞，还是这个北陆老汉心狠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