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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晨收拢杂念,微笑道:“柳兄真是好雅兴,居然跑到这大江中间来喝酒。’
柳轩拿起酒杯,道:“舍妹新酿的寒香,在阴泉洞天封存了十八年,需佐着浪声饮才够味。”
“哦,居然是柳姑娘亲手所酿吗?”江晨的目光落在杯中,愈发不敢喝了。
柳轩举杯致意,抿了一口,道:“此酒入口醇厚,余劲大,需慢饮,江兄不妨尝尝。
江晨道:“在下不喜饮酒。”
“哦?我听说江兄是个‘不离金樽,常携红袖’的风流之人,居然不饮酒吗?”
“那些都是谣传,当不得真。”
“看来是我轻信谣言,误解了江兄,当罚!”
柳轩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柳倩冷不丁开口:“周灵玉、丁晴、卫菡那些,也都是谣传?”
“大部分是。”江晨心想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兄长好不容易才从周灵玉的情伤中走出来,你又提起不夜城主,不是揭他的伤疤吗?
果然,一提起周灵玉,柳轩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似乎是酒气上涌,面庞微微发红。
他放下酒杯,盯着江晨的眼睛,缓缓道:“我这次来找江兄,是想请教江兄一个问题。”
江晨心说“来了”,口中不动声色地道:“柳兄请讲。”
“你跟灵玉……………”提起那个名字,柳轩的嗓音都变得轻柔起来,又多了几分少年般的忐忑,“到底有没有………………”
江晨淡淡地道:“这是我的私事。柳兄大张旗鼓地摆出阵仗,不会是想问这种小问题吧?”
“对我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小问题。”柳轩的笑容有些苦涩,指了指空杯子,“倩儿,再帮为兄倒一杯。”
柳倩面带嘲讽地在两个男人脸上扫了一眼,指尖轻点红泥火炉,铜釜中腾起袅袅青烟。
琥珀色的酒液落入青瓷杯时,三十丈外的浪头撞碎在巨人肩膀上。
柳倩鬓边垂落的珍珠坠子晃都不晃,一边倒酒,一边用冷讽不屑的语气说道:“早就告诉过你,那个老女人不是你的良配,你偏不听。被惜花公子相中的女人,哪里还有别人争抢的余地?”
柳轩摆了摆手,神情怅然,喃喃自语:“我听说了很多传言,尤其是在曲山驿的时候,许多人亲眼瞧见江兄......吻了灵玉.......那么多人看见,想必不会有假......”
江晨没说话,柳倩冷笑:“如果这都能骗自己,那你真是天字第一号蠢蛋了。”
“但江兄毕竟很快就离开了曲山驿,而且再也没有回去。”柳轩面容苦楚,却又抱着一丝期冀,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晨,“江兄,能否告诉小弟,你与灵玉之间......到底有没有......到最后一步?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求
江兄告知!”
江晨默然片刻,淡淡地道:“柳应该知道,这个问题关乎周城主的名节,不是能随便乱说的吧?”
“我保证不会乱说!”柳轩立即接话,恨不得赌咒发誓,“我以柳家家主的身份保证,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存于在座的几位心中,一句话也不会外传!求江兄赐教!”
柳倩实在看不过眼了,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还听不出来吗?他这样说,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另一旁的柳鸿云干脆闭上眼睛,对这位柳家家主的痴愚狼狈之态眼不见为净。
以柳轩的聪明,如果是在其他事情上,恐怕早已猜到了答案。但唯独这件事上,他是当局者迷,亦或者自欺欺人,依然近乎低声下气地想要恳求一个确切的结果。
江晨轻轻叹了口气,在柳轩紧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反正这一战不可避免,他也不怕得罪柳轩,干脆豁出去了。
柳轩的心脏顿时揪紧,双手都拧到了一起,急切地追问:“到了最后一步?”
江晨明确回答:“到了最后一步。”
这个答案击碎了柳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柳轩的身子晃了晃,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半晌没动弹。
空气似乎变得无比沉闷,就连周围的浪涛声,也显得吵闹烦躁。
柳倩不知道憋了多久,趁这时寻到了机会,开口问道:“卫玄逸的尸骸在哪?“
江晨随口回答:“烧成灰了,尸骨无存。”
柳倩追问:“一点残渣都不剩?”
江晨忽然意识到,她问的是卫玄逸,而不是卫流缨。
卫流缨的尸骨已经和古月一起烧成了灰,但卫玄逸就没有这种待遇了,被卫秋亲手杀死后,卫玄逸剩下的尸骨得到了厚葬,还被宣传为忠勇的典范,以此来保全两家的体面。
江晨改口道:“还剩一些,你要吗?下次给你寄过去。”
柳倩瞪着他,语气有些复杂:“我在《花红榜》上高价悬赏买卫玄逸的性命,人头五万两,活人十万两。你既然在浩气城活捉了他,为什么不卖给我?”
江晨故作惊奇:“原来那位神秘买家是柳小姐吗?那人一直没有说明身份,我还以为是卫家的陷阱呢,一直没敢去。”
柳倩翻了个白眼:“交易地点在烂柯山空明寺,有「白衣佛」无定坐镇,怎么可能是陷阱?”
“不好说,无定的名声虽然响亮,但十万两银子也不是笔小数目,万一那些和尚想黑吃黑......”
“越说越没谱了。”柳摇了摇头,“罢了,既然卫玄逸的尸骨在你那儿,我下次亲自走一趟就是。”
江晨道:“卫玄逸死了那么久,恐怕已经只剩下骨头了,柳姑娘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柳倩的一双纤手拧在一起,语气阴森地道:“当然,赵甲的仇,我一定要亲手报!哪怕卫玄逸死了一百年,我也要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一万遍,再挫骨扬灰!”
江晨听得也是微微寒。
这位柳小姐,当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赵甲只不过是个家奴,他的仇就已经让柳小姐记挂了这么久。那么她的心上人卫流缨的仇呢?
恐怕在柳小姐心中,早已对江晨恨不能生其肉,鞭尸一万遍,再挫骨扬灰吧?
真是难为她,此时还能安生坐着,心平气和地与江晨说话。
江晨由衷赞叹:“柳小姐的养气功夫,日益见长。”
“少在那阴阳怪气!”柳倩没好气地道,“卫玄逸的尸体给我好好留着,别再烧了,等我下次去亲自处置!”
“当然。”江晨点点头,“那十万两银子,希望柳小姐一起带过来。”
“五万两!活人才值十万两!”柳倩纠正。
“是吗?哈哈,瞧我这记性,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现在的确是贵人了,不过这种话不该从你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柳倩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对了,记得把小貂姑娘也一起带来,许久不见,我还挺想念她的,不知道她清瘦没有。”
“她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愈发丰腴了,你这种人一定挪不开眼睛。那丫头也经常提起你,我说要不然干脆拿她抵五万两银子,送给你做个妾室算了!”
“这怎么使得……………”
“你这种厚脸皮还会不好意思?”
“不,我是说,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只凭小貂姑娘一个人,恐怕抵不了。”
“姓江的你??”
“一码归一码,虽然咱们有交情,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公私不可混淆。依我看,小貂姑娘虽然颇有姿色,但也值不了五万两,除非再加一人还差不多。”江晨边说边用眼睛看着柳倩。
饶是他如此相戏,柳倩居然也忍住了没发作,只是语气变得清脆而冰寒,如同刚从雪山解冻的细流。
“好,既然你要公事公办,那我们就请「白衣佛」无定做担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晨有些不解:“为什么你一定要请无定呢?难道你信不过我,却信得过和尚?那我也取个法号,叫无心,你就叫我「惜花佛」无心,我来给这笔买卖做担保如何?”
柳倩一愣,仔细须臾,忽然红了脸,瞪眼道:“你还是那样俗不可耐!”
江晨本是随口一说,无心之言,见柳倩反应有异,这时也想起了一句成语,恍然大悟,连忙道:“说笑而已,是我唐突了,并非存心冒犯,柳姑娘别生气。”
柳倩重重哼了一声:“我还要问你呢,卫菡是不是在你那里?”
“柳姑娘也认得卫菡?”
“柳卫两家世代交好,卫菡跟我是闺中密友,你说我认不认得?”
江晨恍然颔首:“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交情,柳姑娘的朋友,那跟我也是老朋友了。”
“少给我装蒜!我问你,你有没有欺负卫菡?”
“柳姑娘说的,是哪种欺负?”
“卫菡是何等身份,堂堂卫家大小姐,嫁给你做妾室,已是万分屈尊,我听说你竟然还欺负她,把她打入冷宫软禁了?”
在柳倩愤怒的注视下,江晨却是轻描淡写地答道:“柳姑娘的消息很灵通啊。”
“所以你真的把她软禁了?”柳的眼睛几乎冒火。
“没错。非常时期,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恨卫家,就如此作贱你自己的女人?卫菡都已经嫁给了你,离开家万里迢迢来到浩气城给你做妾室,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背井离乡,她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这样欺负她?”
柳倩的语气咄咄逼人,让江晨也皱起了眉头。
“柳姑娘想要管我的家事吗?”
柳倩瞪着杏目道:“这不仅仅是你的家事,我和卫菡从小相识,是十几年的朋友,当然不容你欺负她!”
江晨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这么久不见,柳姑娘的养气功夫有所长进,原来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一向就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不像某些人笑里藏刀!”
两人话不投机,几乎就要拍桌子了。
若是平时,有柳轩管着柳倩,但此时柳轩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哪里还顾得上柳倩。
眼见火药味渐浓,一旁的柳鸿云也睁开眼睛,冷冷地瞥向江晨。
一层无形的杀气,悄然笼罩住了小亭。
江晨只盯住了柳倩。
一旦开战,他就第一时间制住柳倩,她一起离开,并威胁柳家三位强者不得追赶。
柳倩或许也意识到了江晨的眼神不怀好意,压下了脾气,换了个话题:“最后一个问题,是替我兄长问的??周灵玉她现在人在何处?”
江晨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柳倩颇感意外:“我听说,她怀了你的骨肉,去一处清静之地养胎了,你居然不知道?”
江晨无奈地道:“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这种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谣言?”柳倩好奇地追问,“她难道怀的不是你的种?除了你之外,她还跟别人好过吗?”
连一旁失魂落魄的柳轩,也因为“周灵玉”几个字,像是找回了魂魄,一起朝江晨望来。
江晨道:“这种话不能乱说!周城主虽然在那一夜......咳咳!但是她现在已经恢复了青春,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痕迹都不复存在,包括她的清白!”
柳倩惊讶地道:“你是说,她不但恢复了青春,就连......处子元阴,也恢复了?”
“没错。”
“你亲眼见过?“
“是曲宸瑜告诉我的,她肯定见过。”
此言一出,不仅柳小口微张,就连柳轩也像是忽然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探出水面大口喘息。
“那就好,那就好…….……”柳轩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像是重新活了一遭。
柳倩没好气地横了兄长一眼:“难道你还不死心?就算痕迹不在了,但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事实不会改变!”
柳轩深吸了一口气:“我只问当下,不问过去。”
柳倩一只手抚着脑门哀叹:“完了,柳家落到这种人手里,真的要完了。”
柳轩定了定神,端起酒杯,向江晨致意:“多谢江兄为我解惑,这杯酒,我敬江兄!”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柳轩看向江晨面前还未动过的杯子,问:“江兄真的不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