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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原本还兴致勃勃围观的人们，眼见着出了人命，也都慌了神。
几个平日里胆子小的女同志，吓得脸色煞白，捂着嘴不敢出声。
胆子大的，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急忙跑出办公室，四处张望。
“快去看看！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顿时乱成了一团。
之前跟着出来的几位领导，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他们交换着眼神，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出了这种事，还说什么呢？
只让刁志远先别慌，赶紧把人送医院，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钱怀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那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流逝，那是她的力气，还有...希望。
她以为，孩子...保不住了。
冰冷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刁志远伸出手，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表哥...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刁志远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躺着别动！救护车...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冷硬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
得知急救车即将到达，钱怀芳那颗几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表哥心里，多半还是有她的...
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钱怀芳只觉得身心俱疲，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千斤巨石。
她好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可钱母却死活不让她睡。
钱母趴在她耳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声高过一声，简直撕心裂肺。
“怀芳啊，我的儿啊！你可不能睡啊！你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得撑着啊！为了孩子，你也得撑下去啊！”
“我可怜的怀芳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给林家怀了个孩子，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
她一边哭，一边用粗糙的手去擦钱怀芳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却越擦越多。
典型的农村妇女，平日里撒泼打滚，蛮不讲理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
可真到了伤心绝望的时候，那眼泪鼻涕横飞、哭天抢地的模样，也是真让人觉得可怜，又让人觉得心烦。
“别哭了！别哭了！吵死了！”
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只是默默地看着。
钱怀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衣服，这副景象，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轻轻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走到钱怀芳身边，蹲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钱怀芳的肚子上。
“大姐，你别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地上凉，你先盖着这个，别冻着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惊扰了钱怀芳。
幸好，单位附近就有一家医院。
焦急地等待了十来分钟后，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
雪白的救护车，闪着刺眼的红灯，像一道闪电，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医生和护士们跳下车，抬着担架，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办公室。
他们手脚麻利地将钱怀芳抬上担架，固定好，又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
“快！快！送医院！”
医生一边指挥着，一边给钱怀芳做着简单的检查。
刁志远顾不上单位里那一堆烂摊子，跟钱母一起，心急火燎地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抢救钱怀芳。
医生说失血过多，可能会有危险。
他不敢去想任何后果，只是祈祷钱怀芳能平安无事。
抢救室外，红灯刺眼。
刁志远和钱母焦躁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漫长得令人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神情。
钱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她没事吧？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刁志远，缓缓地说道：
“大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孩子...也保住了，是个男孩，不过早产，需要送保温箱。”
钱母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一屁股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刁志远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钱母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朝着刁志远喊道：
“志远！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你儿子啊！你们老林家...可算是有后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刁志远却像没听见一样，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的表情，只有无尽的疲惫和茫然。
他尴尬地挤出一丝苦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比哭还难看。
“嗯，先养着吧，我去...办手续...”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陪着钱母在医院熬了整晚。
第二天一早，刁志远强打起精神，回到了单位。
他不是去上班，而是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领导的脸色很难看，直接把一纸解聘书甩到了他面前。
“刁志远，因为你作风败坏，严重违反单位纪律，经研究决定，给予你开除处分！”
刁志远没有争辩，也没有求情，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从他决定和钱怀芳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身败名裂的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他抱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一个破旧的纸箱子，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这就是他在这个单位奋斗了多年的全部家当。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了办公室。
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同事们，此刻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窃窃私语声，像是一群苍蝇，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了单位的大门。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手，挡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