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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洛特利低低“哇”了一声,显然他从没想到这个,但此刻又觉得是个绝佳的主意。而瓦妮莎并不惊讶——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会感到惊讶,只是低下头,微笑着：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伊利克森点点头，略显稚气的面容上,稍有几分严肃的样子。
“那么你喜欢怎样的蝴蝶？”瓦妮莎柔声道,他现在看起来又有几分温情了,“伊利？想听我的建议吗？”
“你可以讲给我听。”伊利克森睁大了眼睛。
“那么好。”瓦妮莎点一点头,如数家珍。他此刻的态度真是专业又亲切：“首先要考虑到你喜欢的颜色——蓝色？那么我们就考虑用它当底色。”
伊利克森湛蓝柔软的眸子望向他：“底色？”
“对。为了效果鲜明,栩栩如生，我们会用比你眼睛颜色更深一点儿的，尤其中间部位会最深，刚好沿着这里描过去。”瓦妮莎温热的手指隔空拂过伊利克森的伤痕，他目光真挚,“那会很美，相信我。”
“从设计感来讲，我推荐蓝金色。我们要用比你眼睛颜色更深一点的蓝，但我们可以直接用你头发的金。这纹身的灵感来自你本身，所以会与你结合更加紧密。蓝色作底色,然后金色描边,相当完美。又或者，蓝黑色或者蓝紫色？它们更加忧郁,唱着悲伤的歌,同时那也是你更加爱慕的色彩。其实一般人我会倾向推荐后两种,因为在肌肤上更加显眼。”
“因为我比较白？”伊利克森尝试跟上他的思路。
“不。”瓦妮莎笑了，“因为就算你最喜欢蓝紫色，可那也只能代表你的一个瞬间。”
“你拥有无限可能，所以反而不应该被局限。”
伊利克森为这夸赞有些脸热，他低声道：“谢谢你。”
瓦妮莎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不谢。其实那是个不好的预兆，丢掉比较干净。你知道伊莎贝拉吗？那曾经被誉为全世界最大也是最美丽的蝴蝶，由西班牙人发现。”
“我知道。”伊利克森歪了歪头，发现心底划过一阵不明所以的深刻悲怆，“那是非常美丽的蝴蝶，大如巴掌，翅膀呈蓝紫色，半透明且璀璨。传说中，它们能将人的愿望带上天堂。”
瓦妮莎道：“是的。”他又说，“但是伊莎贝拉其实并不是蝴蝶，它后来又被更正为飞蛾科目。并且，伊莎贝拉的生命只有三天三夜，它会把全部的生命用来飞舞不休。”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隐喻，一闪而逝的流星或者祭品什么的。伊利克森心中闪过不详的预兆，但他却有种莫名的直觉，这种不详与他无关，至少与这个世界里的他无关。
他仅仅是感到深深的悲伤。
“那就不用。”他静默了一瞬，说道。
“好，那我们不用。”巴洛特利的存在感似乎被无限削弱了，和他在一起时很少发生这种情况，此刻与他完成对话的仅仅是瓦妮莎，又或者是借着瓦妮莎之口的什么。
那是他自己的内心，他自己的声音。
瓦妮莎温和地看向他，像是可靠的长辈。他说道：“除去伊莎贝拉之外，如果你想要我给你推荐的话，那么应该是闪蝶了。色彩艳丽而明亮的蓝色闪蝶，有着奇异的光泽。”
“你肯定是其中最美的一种——是的，我是在说‘光明女神’。”
这个美丽而梦幻的名字所指的是秘鲁的国蝶，其全名为“光明女神闪蝶”。它拥有着大而华丽的身躯，颜色与花纹壮观美丽，光泽闪耀。深蓝、湛蓝、浅蓝与纯白色层层嵌套，并布有美丽光圈。在某个角度来看时，它仍是蓝紫色的大蝶。
非常，非常美丽。
“你要给我纹它吗？”伊利克森问道。他的眼睛是非常明净的湛蓝色，清透，微笑起来时毫无阴霾，不藏半点儿忧郁。诚然这对眼眸也可以流露出非常深沉的痛苦，但……你会承认他更适合微笑。
“看你的意见，伊利。”瓦妮莎和颜悦色地说道。
事实上，在短暂的接触内，他愈发明白为何是伊利克森而不是别人。为何他偏偏得到上苍的无限怜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神灵亲吻额头。你看，他多么美好，多么招人喜欢。
又有谁能不喜欢伊利克森呢？
“光明女神闪蝶有亮白色的部分，但我可以用一种特殊的颜料，确保在你的身上那部分也会十分鲜明，所以你大可不必但新技术的问题。”瓦妮莎对他说道，“或者你还有别的想法？蓝绿色，脉络纤细而透明的蓝绿色。闪闪发光的亮金色？蓝色与红色相撞在一些人看来是噩梦，但其实只要将后者调得更加明丽朦胧——相信我我有着足够的技术。”
“关键不在于你能适用哪种色彩。”瓦妮莎说道，“关键在于哪一种色彩更使你感到舒展，更使你感到被打开，更能挖掘出你的全部。伊利，我已经告诉过你，你拥有的财富是无限。”
他低语道：“也许我可以给你画十分绮丽的蓝紫蝴蝶，又像是蝶，又像是花。对，正是鸢尾花，那肯定能满足我的创作欲，我知道那多么美丽。但那不完全契合你。”
“如果没有最契合的，你身上不应该纹任何东西，那是一种玷辱。”瓦妮莎用惊叹的目光打量他的全身，“蓝紫色只在某一时刻契合你，其他颜色也一样。我们要找到一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无时无刻，它都属于你情感心灵的一部分，而不会被割裂开来。”
伊利克森低头沉思。
“Iris？”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这样问道。
“什么？”瓦妮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鸢尾花？”
“是彩虹女神。”伊利克森笑着摇摇头。
那正是瓦妮莎告诉他的店名。
瓦妮莎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的奇妙——还是头一回别人告诉他命运怎么做，而不是他去指导别人。毫无疑问Iris这个随口取的拉丁语店名在这一刻之前都毫无意义，但是这一刻之后，一切的隐喻都有了最好的注脚。他眼前的人是个小天使。
神明的宠儿，他只能这么想到。
“你是说想要纹彩色的蝴蝶？”他慢慢地说道，竭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同时笑了起来，“哇——我得说如果不是我们，那一定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那个笑容里有着并不刺眼的自信，和有一种融融的暖意。
“就是彩虹色的蝴蝶。”伊利克森肯定道，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非常、非常亮丽的每一种颜色，所有颜色都浓郁和饱满到极致，冲突蕴含在和谐之内——它是最艳丽和明亮的。”
“那么一切为您服务，先生。”瓦妮莎说道。
“这么说伊利你最后选了彩虹色？！”不知缘故下线已久的巴神此刻又重新上线了，只见他满脸是激动和兴奋，“听起来是个相当酷的主意！”
“哇，马里奥你刚才去哪儿了……”伊利克森笑着说道。
巴洛特利：“不带这么欺负我？我刚才明明一直就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们！”
伊利克森：“……不敢动不敢动。”
他心里有一阵熨帖的舒适，温温热热的。因此他正在逐渐接近真实。他想起数小时前被巴洛特利的疯狂砸门弄醒时，那句调侃的“你永远不知道，巴神和命运谁会先来敲门”。
巴神说，我是你们永远弄不懂的神。所以他这一次真的带着命运过来了。
蓦地，伊利克森又想起一天之前的那个下午——他在日影昏昏的客厅里，对播放着曼联皇马比赛的电视机视若无睹，而是不断站起来走来走去，时不时去到窗前。那时他感到自己在等待命运。而在数分钟之后克里斯蒂亚诺出现的时候，他以为他已经等到了自己的命运。
但那远远不是全部。
克里斯蒂亚诺回馈他的爱情，而另一半的命运则由他的挚友巴洛特利送来——在第二天的上午，以一个玩闹似的、不太美好的开端，骤然揭开的却是盛大的序幕。
伊利克森深深出了口气，用敬畏的眼神看着巴洛特利。
巴神：“小伊利你这么看我我很慌。”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马里奥你究竟为什么突然带我来这里啊？”伊利克森还是忍不住问道。
巴洛特利摸了摸头：“可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显得迷糊又茫然，一扫早上理由充足信心满满的样子。伊利克森简直要为他的理所当然震惊了。
耳边忽然传来模糊而柔和的低笑。
伊利克森回过头，发现是瓦妮莎。对方深蓝色的眼睛正看向他，带着深深的笑意——
“何必问他呢？”瓦妮莎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伊利克森点点头，沉静下来。
他确实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