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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的人并不多,都很安静。稍许绿植的巧妙摆放便隔离出私密的空间。装潢是金色系的,透出一种典雅华丽。伊利克森和厄齐尔相对坐着。
金发男孩的手边是一杯咖啡,袅袅蒸着热气。边缘湿润的印子显示它已经被动过一口,但并未下降多少的沫层则是映射着男孩繁杂的心绪。伊利克森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不时互相搓着,偶尔低头看一眼指甲盖,显得心绪不宁。
到了真正谈话开始的时候,他反而没那么从容,开始紧张起来了。
然而他这种不自觉外露的紧张表现却使得本来应该感到紧张的厄齐尔给放松了下来。
作为“被谈话”的一方,厄齐尔心中多多少少是有点尴尬和不适的。这一方面是因为肯定会谈到让他羞耻的话题，另一方面则是……怎么说呢？伊利克森虽然比他早到阿森纳半个赛季，毕竟都算新人。对方适应良好，而自己反而有了问题还需要对方来帮忙克服，这一点确实有点打击人。
但是现在看到伊利克森局促不安的样子,厄齐尔却在尴尬之余重又意识到，眼前的金发少年还只是年纪很轻的男孩子，甚至比自己还小上四岁呢。
这个认知让他在轻松释然之余又添一种作为前辈的怜爱，看向蝴蝶的目光顿时慈祥不少。
蝴蝶：？？？
金鱼：“说吧，想问我什么？”还不忘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表示自己很愿意支持小队友和善友爱的工作展开。
伊利克森：？？？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样地步的,为什么他反而占据了主导？
蝴蝶也是心很累，打好的稿子立刻胎死腹中,彻底流产。
所以其实队友们一致推举出伊利克森来承担这个艰巨任务也是有原因的——顶级联赛球员或多或少都有自尊心,哪怕是像厄齐尔这样看着好脾气的也不例外。换个队友直接戳中,这谈话说不定就进行不下去。但小蝴蝶他反而比厄齐尔还尴尬、还紧张，这就让厄齐尔的情绪好了不少。
回到谈话本身。
在厄齐尔自己先开口示意可以谈谈之后，伊利克森深吸了一口气，也尽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他飞快地抿了一下嘴唇，叫出了厄齐尔的名字：
“梅苏特。”
梅苏特·厄齐尔，昵称是梅斯，又有外号大眼等。伊利克森一般喜欢叫他小金鱼。
但是现在他的态度非常认真。哪怕之前还有点尴尬和紧张，可是既然打算做一件事，蝴蝶就会认真去做好。所以他还是强行克服了这种尴尬，认真地看着厄齐尔的眼睛说道：
“梅苏特，我感觉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开头有些意外，因为他问的不是厄齐尔的场上问题，而是留意到了他的一些……有关别处的情绪变化。厄齐尔的神情流露出一些惊讶，他抿抿嘴，心头又一次被之前的阴霾覆盖，但是随后，另一种明朗轻快的情绪驱散了它们。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就把自己原本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我父亲和母亲在协商离婚。”
厄齐尔的父亲是他的经纪人，这件事情对媒体肯定瞒不住。但目前显然还没漏出过半点风声。因此伊利克森乍然听他一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梅斯？”他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个。”
“没什么。”
真正说出来后，感觉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厄齐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的神情有些低落，但言语很克制，只是说道：“他们其实闹了很长时间的矛盾……包括我，有些时候我也弄不清我的父亲在想些什么。”那双凹陷的大眼睛黯了一黯，但又很快坚决起来，“我已经决定开除我的父亲，不再要他担任我的经纪人了。”
没想到话题一转居然转回了和足球有关的事情上，伊利克森不由张了张嘴。哪怕之前听厄齐尔的情绪不对就有所预感，也没想到他真的准备换掉经纪人。
“怎么这么突然，梅斯？”到最后他也只是这么问道。
在伊利克森所知的事例里，让亲人担任经纪人一职的球员，最后也少有让对方卸任的。这一方面当然是不愿意将钱从口袋里往外掏，另一方面则是亲人之间的糊涂账难以撕开脸。所以厄齐尔这么做，他真的有点吃惊。不过也可以看出来他和自己的父亲的确有矛盾。
“不突然。”厄齐尔回答道，他察觉到自己的回答有点硬邦邦的，又垂了垂眼帘补充道，“……我们很早就有矛盾了。”
伊利克森安静地听他说着。
“很多事情，甚至在我加盟皇马之前，我们在职业生涯上就出现过分歧。那时候他甚至还不是我的经纪人。”厄齐尔说，“到了皇马以后……我感到很快乐很满足，但他好像越来越贪心，一次又一次向俱乐部索取高薪。每回他那么做之后，我遇见主席总是无地自容。他觉得那是我应得的，可是我在皇马努力地踢球并不是为了让我的父亲去……那让我很难堪。”
他叹了口气：“到后来，情况越来越糟。他不是专业的经纪人，帮我搞砸过好几件事。而更坏的是皇马高层对我的印象也变差了，他们迫不及待想甩掉‘厄齐尔的父亲’这个麻烦。虽然说来阿森纳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并不感到后悔……但我的确很介意他顶着我经纪人做过的那些事情，也很介意被迫那样放弃留在皇马的选择。”
那声音轻轻地，飘散在空气里：“他……都不知道二十五岁对于中场球员是多宝贵、多不能耽搁的吗？而他其实知道，这才是我最介意的事情。”
伊利克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尽管说在足坛，比厄齐尔的父亲更不称职、更善于吸血的亲人经纪人也不少，但每一份落在对方身上的痛苦都是真真实实的，并不会因为别的亲人经纪人更差劲而抵消。他感觉自己真的心疼坏了，于是问道：
“那你想好换谁当经纪人了吗？就当是一个新的开始，摆脱过去不算晚呀。不管怎样，现在的你在阿森纳也很棒，只是我们觉得你还可以更棒。”
他小心翼翼地加上后半句试图带一带今天的主题。
厄齐尔揉了揉太阳穴，支吾着：“我哥哥……穆特鲁向我毛遂自荐，想担任我的经纪人，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他。”提到另一位还没撕破脸的亲人，他的声音又迟疑和绵软下来，又是那条让伊利克森又想揉揉又想掐掐的小金鱼厄齐尔了。
再换一个经纪人又是亲属的话，谁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呢？可是一方面亲人真的是很难拒绝的，另一方面伊利克森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观点衡量别人，非要人家也不心疼抽成什么的……但他觉得亲人当经纪人真的有很多弊病。会不会仗着亲密关系做一些球员不好拒绝的事情还好说，不够专业甚至耽误到球员的运动生涯，才是更为严重的事情。
想到这里，伊利克森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开口道：
“如果你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明确想法，未来至少五年都留在阿森纳，将来哪怕涉及转会也能态度明确的话，非要用你哥哥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必须去考经纪人资格证呀，还得去进行一些专业的学习，不然到时候耽误的也是你自己的足球事业。”
他想了想又说：“或者你能下定决心的话，要换专业经纪人……那我唯一了解的也只有豪尔赫·门德斯了。他家公司Gestifute的服务我感觉很不错，你可以咨询一下。”
据说，被豪尔赫·门德斯服务过的客户，最后都会变成他的自来水，不自觉帮他卖安利。而这正是门德斯大佬在足球转会市场中笑傲江湖的原因之一。
伊利克森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偏颇，又补充道：“就算还是想要选你哥哥做经纪人的话，我记得豪尔赫那边的Gestifute今年有新经济人培训班，我可以帮你问问能不能给你哥哥报上名。他不会在Gestifute入职，培训费肯定会比较贵，但我觉得还是值得的。毕竟他如果不了解一些事情，将来你可能会吃亏。而Gestifute在这方面向来很有一套。”
不论是之前服务他的马丁·斯科特，还是现在同时带着他和克里斯蒂亚诺的豪尔赫·门德斯，都给了伊利克森一种人才的感觉。
他说的也是真心话，厄齐尔如果拒绝不了兄长的话，起码要让对方去做一套专业的培训。一般的考证肯定不够，最好还是学习深入一点。哪怕是站在经济利益的角度上，不学好怎么当个经纪人，谈代言的时候亏损的也是小金鱼的钱呀。伊利克森还是挺替对方着想的。
他觉得这事非常紧要。
厄齐尔深思熟虑了片刻后，慎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