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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乔泠鸢暗想。
难怪一提起昭王，她就心神不属，难怪她想替昭王报恩。
原来,不是因为昭王是她的表兄，而是因为,她对昭王,早就心生爱慕。
乔泠鸢问：“郡主的心思,殿下知道吗？”
徐芸芸轻叹口气,回答：“昭王兄十五岁便去了战场,这些年在京中的时间寥寥可数，若非他中了毒，只怕一年前根本不会从西北回来,我的心思,又怎敢跟他提起？”
意料之中。
王若曦道：“女子的青春短暂，统共也就那么几年光景,你这般等下去，耗光了自己的青春，往后说亲,怕是不容易,这点,你可曾想过？”
“我自然想过，可我愿意等。”徐芸芸坚定地说。
儿女情长总是不好论断,也不好评判对错，几位姑娘见徐芸芸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劝，李灵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面华灯初上,已有几分花灯节的影子。
秦心怡道：“李灵，你叫我们出来，不会是让我们就在这屋里看花灯吧？”
“怎么可能？我租了画舫。”李灵说。
秦心怡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还是你娘宠你，你想怎么玩都惯着你，不像我，这不准那不准的，出来一趟艰难得很。”
“我跟你们自然是不同的，我爹是武将，我打小习武，寻常人不能把我怎么着，你们身娇体弱的，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带走了，你们家人当然不放心了。”李灵说。
乔泠鸢闻言，才知李灵会武，难怪她娘这么放任她。
到了租画舫的时间，李灵领着她们出了醉仙楼，从醉仙楼不远处的一个湖口上了画舫，湖面上的冰早已化了，画舫离开岸边，徐徐往湖中心驶去。
乔泠鸢视线一扫，果然发现了不少其余的画舫。
多年过去，汴京的花灯节一如既往地热闹，鞭炮声、笑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然而，物是人非，她的身边，早已没有了最亲的人。
只有几个面子上的姐妹，凑在一起，互相图个热闹。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各处的灯火越发辉煌，各种各样的花灯在烛火下凌寒摆姿，煞是好看，远处有人摆了戏台在唱戏，围观的摩肩接踵，来来去去。
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画舫突然猛地颠了一下，站在乔泠鸢旁边的秦心怡一个没站稳，往旁边栽去，被乔泠鸢一把扶住，拉住她的手抓紧了画舫的围栏。
“怎么回事？”秦心怡问。
乔泠鸢朝撞击的方向望过去，果见画舫的那头不知何时停了一艘船，有穿着青布衣衫的小厮搭了木板横在画舫和船上，紧接着一个穿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踩着木板走上了画舫。
那男子看着面生，模样一般，也不知是何许人。
他见画舫中的几个姑娘都戒备地望着他，面上露出一个笑来，道：“诸位姑娘没吓着吧？刚刚是我们的船不小心撞了姑娘们的船，不知姑娘们可都安然无恙？”
李灵站出来道：“无事，我们这里都是姑娘，不方便接待吴公子，吴公子请回吧。”
“吴公子？”乔泠鸢疑惑。
秦心怡低声向她解释：“此人乃是吏部侍郎吴大人的长子，吴铨，是个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吃喝嫖赌样样都玩儿，听说她的祖母正张罗着给他说亲。”
祖母张罗孙子的亲事？
哦，乔泠鸢恍然想起，吴敏忠的夫人已经死了。
大梁有妾始终为妾，不能扶正的规矩，而汴京的这些当家主母都是心高气傲的主，是不可能和一个妾室商量婚事的，所以吴铨的婚事还真的得劳他祖母出面。
至于吴敏忠正室的位置……
要么他再娶，要么就只能一直空着。
吴铨并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的视线在几位姑娘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乔泠鸢的身上，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李灵起身挡住吴铨的视线，不悦道：“吴公子，你这般盯着人家姑娘瞧，不大合适吧？”
“人都出来游玩儿了，不过被我看几眼，有何不合适？”吴铨的嘴角扯出一个轻挑的笑来，“难不成被我瞧几眼，就能怀孕不成？”
乔泠鸢回京这么久，还没见过谁的嘴巴像吴铨这么欠揍的。
几个姑娘都有些恼怒。
徐芸芸道：“吴公子，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我们这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你若是再敢放肆，信不信我回头就告诉我娘？”
“我当时是谁，原来郡主也在，郡主息怒，我哪敢对你不敬呢，”吴铨笑眯眯地说，“我不过是见那位姑娘面生，好奇问问罢了。”
“那你听好了，她是受皇上亲赏的永安侯府六姑娘。”徐芸芸道。
吴铨脸上的笑容更盛，拱手道：“原来是庶出的六姑娘，失敬失敬。”
他着重咬住了“庶出”二字。
在场的几位姑娘，也只有乔泠鸢是庶出，论起尊卑来，她始终低人一等，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徐芸芸这个身上流着皇室血脉的郡主。
她一个歌姬生的女子，在身份上便显得很是上不得台面。
可惜乔泠鸢不大在意自己的身份问题，吴铨的话，没能让她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她一双凤眼轻轻上挑，面无表情道：“吴公子出身高贵，如今可是在翰林院高就？”
吴铨一哽。
“不在翰林院，那是在六部任职？”乔泠鸢的手指轻轻转动着指上的戒指，继续问。
“噗！”李灵没忍住，忽地笑出了声。
其余几个姑娘则皆忍着笑意，想笑又不大敢笑的样子。
吴铨一副便秘的表情。
“也不在六部，那是在国子监读书？”乔泠鸢瞧着吴铨的脸色，缓缓笑了笑，“也不在国子监？可吴公子看着年岁已经不小了，总不能还在游手好闲地啃家中二老吧？”
“永安侯府六姑娘，是吧？”吴铨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我记住你了，看不上我是吧？你给我等着，回头我就让一顶小轿把你抬进我府上，让你给我做小妾，任我……”
最后一个“骑”字还未出口，腰上猛地就挨了一脚。
他防备不及，被踹了个狗啃屎。
紧接着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脚蹬云靴的男子扬起拳头一拳就砸在吴铨的脸上，吴铨“嗷”一声哀嚎，看清来人，怒骂道：“乔世文，你竟敢打我，你他妈给我滚开！”
乔世文现在最疼的就是乔泠鸢，要是没有乔泠鸢，他早死了。
要是没有乔泠鸢，他还在大牢里蹲着。
他亲妹妹说乔泠鸢的坏话尚且要被他训斥几句，更何况是别人，还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就刚刚那些话，正常人都听不下去。
他永安侯的小姐，竟然被这狗杂种这般侮辱。
乔世文越发气愤，甭管吴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骑在吴铨的身上，拳头毫无轻重地往乔世文的头上砸。
原本看吴铨被踹，觉得大快人心的几个姑娘立刻就转了念头。
这般打下去，那还得了？
要是吴铨真被打出个好歹来，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乔世文岂不是又要吃官司，眼看吴铨都要被砸晕了，李灵出言阻止道：“三表哥，快停手，别打出人命了！”
乔世文怒火焚心，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灵上前拉他，被他一把推了个屁股蹲，李灵生了怒，声音陡然拔高：“三表哥！”
乔世文压根没听。
乔泠鸢见他打红了眼，知道他是失去了理智，吩咐船上的小厮和那些公子哥道：“还不快去把人拉开，真闹出人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那些公子哥和小厮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跳上画舫，三五个人用蛮力制住了乔世文的手脚，乔世文一边大骂“狗娘养的，竟敢欺负我妹妹”一边疯狂挣扎。
只是他不会武功，力气到底有限，终究没能挣扎开。
乔泠鸢走到他的面前，安抚道：“三哥，你冷静点，你再这么疯，我又得求人捞你。”
乔世文瞧着自家妹妹一脸淡然的脸色，才停止了挣扎，乔泠鸢轻轻一摆手，那几个小厮竟就把乔世文放开了。
躺在地上的吴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里吐出一口血，半天爬不起来。
乔泠鸢觉得此人恶心，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有两个小厮上前将吴铨扶了起来，吴铨顶着一张紫青的脸，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朝乔世文砸去，已经冷静下来的乔世文没防备到他，生生被砸了个正着。
两方人又在画舫上打了起来。
几个姑娘们何曾见过这等血腥的阵仗，吓得尖叫不断，连连后退。
这回，乔泠鸢的话也不顶用了，她正想采用蛮力来阻止这场斗殴，眼角余光瞥见画舫的不远处又有大船缓缓驶来。
那船边上一白衣男子长身玉立，生了一张极为精美绝伦的脸。
乔泠鸢心道：“是老熟人来了。”
乔泠鸢立刻放弃了使用蛮力的办法，她踱着小碎步去拉乔世文，乔世文根本没瞧是谁，管他是人是鬼，反手就是一推，乔泠鸢正巧站在画舫的边上，一个闪躲不及，娇弱的身板往后一仰，就从不爱美人的画舫上跌了下去。
“六姑娘！”
“六表姐！”
正月的湖水凉寒刺骨，人掉进去和跌进冰水里没什么区别，乔泠鸢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直沉到无光无月的黑暗里。
她隐约瞧见一个人影，便是惊鸿掠影间那抹熟悉的白，在不断地朝她靠近。
可她已经没心思窃喜了。
因为，湖水，真的，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