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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的,早知道这么受罪,她就不下来了,别管什么美男子,就算是美如谪仙,都不能让她跌下来受这冷水刺骨的罪。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她本能地伸出手去,结果那人半晌没能抓住,她的身板又不受控制地往湖底沉了不少。
乔泠鸢危难之际脑子里竟还冒出个“水性这么差,下来送人头吗”的念头。
然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因为下一刻,她就被那人抓住了手,傅轮用力地将她往上一拉,长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搂住,再纵身一跃,如同鲤跃龙门似的从水面下蹿了出去。
继而轻飘飘地落在了画舫上。
乔泠鸢已被冻得四肢发僵,脸色青白,她双腿发软,更深地跌进傅轮的怀里。
她打算装死。
傅轮搂住她腰的手,下意识地更紧了几分。
他扬手撕下画舫上的一块长布,将浑身湿漉漉的乔泠鸢裹住,三两下就将她裹成了一个蝉蛹,他脸色难看得能滴出水来,厉声道:“还不住手!”
此言一出,画舫上的人齐刷刷跪了一片。
徐芸芸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乔泠鸢,又看了看面色沉怒的傅轮,觉得自己的双腿和双手也已经麻木了,她颤巍巍地唤道:“昭王兄。”
傅轮仿佛没听见,低眉瞧着乔泠鸢,眉心拢在一起,一片风雨欲来。
待他的大船靠近,北一和文山、文石等人忙端着炭火过来,傅轮点了两个婢女,将乔泠鸢扶到船舱里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险些吓破了胆子的绿萝忙跟了上去。
到了船舱,门一关,“昏死”的乔泠鸢悠悠转醒,她咳喘了几下,吓得绿萝心肝又是一颤,“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乔泠鸢打了两个冷颤,道:“让她们出去。”
那两个受命进来的丫鬟本就是昭王府的婢女,是知道乔泠鸢的,根本不敢违抗乔泠鸢的命令,但是又不敢不完成傅轮的命令。
其中一个道:“六姑娘,这里没有可换的衣裳,奴婢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您先换上吧,等到了岸边,奴婢们再去给您买新衣裳。”
乔泠鸢抬眼,看了两个丫鬟一眼,道:“你不行,你矮了。”
“你来。”她朝另外一个丫鬟说。
那丫鬟哪敢拒绝,赶忙脱了衣裳递给乔泠鸢,乔泠鸢换上衣裳,将湿漉漉的头发散下来,往外走的时候,朝绿萝道:“去把火盆给她端进来。”
“是,姑娘。”绿萝匆匆去端火盆。
乔泠鸢走到船舱外的时候,傅轮也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坐在火盆旁边,身上披着雪白的大氅,伸着手在烤火。
瞥见乔泠鸢出来,那双暗淡的眸子倏地一亮。
画舫上连带着吴铨的那艘大船上都跪满了人,傅轮面沉如水地坐着,没让起,所有人都不敢起身,连头都不敢轻易抬起。
乔泠鸢倒不知道,这位昭王殿下竟然有这般威仪。
她踱着小碎步走到傅轮的跟前,刚准备同其他人一起跪下,向他行跪拜礼,却忽听傅轮用他那微微低沉的嗓音说道:“坐吧。”
乔泠鸢:“?”
她脑袋上冒出疑惑来,觉得这昭王未免有点过于双标了。
不过她脸皮厚,也稳得住,既然昭王要她坐,她岂有不坐的道理,文山搬来矮凳,乔泠鸢就顺势坐到了矮凳上。
下一刻,傅轮身上的大氅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大氅格外暖和,一下子就挡住了所有的严寒,上面还残留着男子温热的体温,让乔泠鸢不禁一怔,听傅轮道:“披着,别着凉。”
乔泠鸢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她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简单的青色长袍,和文山身上的衣服如出一撤,只他身板长些,袖口和衣长分明都短了一截,显然是从文石的身上脱下来的。
不过,他仍旧是好看的。
他们一个穿小厮的衣服,一个穿丫鬟的衣服,倒是合拍。
杵在边上的徐芸芸用力地咬了咬下唇,险些把自己的嘴唇给咬出血来。
“殿下,是乔世文先动的手,”吴铨顶着一张被揍得五颜六色的脸,指着乔世文控诉,“您看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殿下,您得给我做主啊!”
乔世文冷笑:“你出言侮辱我妹妹,我打你都是轻的。”
傅轮偏脸看向乔泠鸢:“他欺负你了?”
乔泠鸢低着头,一副有言不敢说的样子,在众人看来,她显然是被吓着了,瑟缩着身板,半晌都不敢吱声。
傅轮:“……?”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趾高气扬的乔家六姑娘?
他内心有点迷幻。
李灵见乔泠鸢不敢说话,主动开口道:“殿下,这位吴公子的船撞了我们的画舫,他未经允许,私自上了我们的船,打着过来致歉的名义盯着我六表姐一个劲儿地看,我们说他无礼,他竟然说看看怎么了?还能让我六表姐怀孕不成?”
李灵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还说我六表姐不过一个庶女,他明儿就派人去永安侯府,将我六表姐抬进他们府上去给他当小妾,任他……”
后面的话李灵一个黄花大闺女实在说不下去。
乔泠鸢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低声道:“殿下,今日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吴公子背景强大,我一个庶女,是万万招惹不起的,还请殿下放吴公子回去吧。”
乔世文看着已经冻得缩成一团的妹妹,都要心疼死了。
“六妹,你说什么胡话,我们堂堂永安侯府,怕他作甚?”乔世文气得快要七窍生烟,“有三哥在,三哥会保护你,你不用怕这姓吴的狗东西。”
傅轮:“乔世文,不是你亲手把你六妹推进湖里的?”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从乔世文的头顶浇下,浇得他顿时就哑火了。
傅轮瞧着乔泠鸢,问道:“你说他背景强大,你告诉我,他的背景如何强大了?”
乔泠鸢小声嘀咕道:“他爹就是吏部侍郎吴敏忠,听说吏部管官员考核和升迁,这满朝文武的大臣,最不能得罪也最不想得罪的就是吏部的人。”
傅轮提醒她:“吏部侍郎不过是个三品官。”
乔泠鸢:“已足够将我父亲的五品头衔甩出十万八千里了。”
傅轮:“……你这是想让我抬你父亲的官位?”
乔世文一听,冷汗都快下来了,他自可以不怕那些浪荡公子哥,但是他也不是毫无分寸的,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招惹皇室的人。
更不敢妄议政事、插手政事。
皇上宠信昭王,昭王在朝中权利极大,乔泠鸢刚刚的话,若深想,还真有几分为父亲求官的意思,偏生昭王最厌烦无功进官的。
抬屁的官位!
乔泠鸢直起身板,面上闪过几分不悦,好在还知道装就要装得彻底,开口时声音一如既往地小心翼翼。
然声音听着小心翼翼,内容却是胆大包天。
她道:“殿下思维这般发散,不若想想如何抬我做观音娘娘,受千万人供奉?”
“咳!咳!咳!”乔世文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跪在地上咳了个死去活来,万万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他家六妹说话竟然能这般虎。
看把殿下噎的,真给他们乔家人长脸。
傅轮一脸黑线,他原先听了乔泠鸢被辱的话就已经憋了满肚子火气,这会儿被乔泠鸢堵得接不上话来,更是觉得郁闷。
他轻抬了下手,道:“让那些打架的,冷静冷静。”
他话音落下,北一提起其中一人,扬手就丢进了冰冷的湖水里,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咚”一声,第四个被丢下去的是吴铨那个王八蛋。
眼看就轮到乔世文了,乔泠鸢还在犹豫要不要替她的傻缺三哥求求情,见傅轮一脸便秘的表情,只好作罢。
算了,让乔世文凉快凉快也好。
“咚!”乔世文被丢下去了。
可惜乔泠鸢完全低估了吴铨和乔世文的战斗力,那两人浮出水面,吴铨指着乔世文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迟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乔世文一抹脸上的冷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回嘴道:“来,爷爷随时等着,爷爷我怕你我就是你孙子!你一奶都没断的,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
“你踏马你断奶了?五十步笑百步!”吴铨反击。
乔世文不甘示弱,将吴铨的祖宗十八代翻出来过嘴瘾,两人在水里你来我往骂得热火朝天,画舫上的姑娘们则听得是目瞪口呆。
秦心怡实在听不下去了,想提议先走,可是昭王还端端地坐在那儿,轮不到她说话。
徐芸芸小心翼翼地唤道:“昭王兄。”
傅轮好似这才注意到他们还跪着,开口道:“你们起来吧。”
“你有话说?”他问徐芸芸。
徐芸芸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温声道:“今年除夕夜,皇上摆宴,宫里很热闹,还放了烟火庆祝,昭王兄怎么没有进宫赴宴?”
“不想去。”傅轮回答。
“哦。”徐芸芸得了这无趣的答案,复又垂下头去,只偶尔还会抬头朝他看上一眼,瞧了瞧傅轮英挺俊朗的眉目后,脸上浮现出几许红晕,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湖里的人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脸都冻白了。
李灵见乔世文鬼一样惨白的脸色,有些不忍,求情道:“殿下,这事本错不在我三表哥,还望殿下网开一面,让我三表哥上来吧。”
傅轮看向乔泠鸢:“你的意思呢?”
乔泠鸢面无表情道:“让他们都上来吧,别冻死了。”
傅轮这才松了口。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活脱脱变成了落水狗,若是再把长发一散,就是落水鬼,往不知情的活人跟前一凑,准能吓死人。
他们躺在甲板上,浑身湿漉漉的,冻得手脚僵硬,半天都不想动。
傅轮留了两个影卫守着乔世文等人,起身往自己的大船走去,被乔泠鸢叫住:“殿下,你的衣服。”
她作势要脱给他。
傅轮回头,唇边荡起一丝笑意,“姑娘留着吧,这不正是姑娘想要的吗?”
乔泠鸢故作听不懂:“一件大氅,我还是买得起的。”
她将大氅脱下来,冷风吹过,少女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拂过傅轮比寻常男子更显白皙的侧脸,发香在风中弥散。
那一瞬间,似有羽毛刷过心尖。
傅轮的心轻轻一荡。
面前的少女屈膝敛衽,递上雪白的大氅,声如燕语莺声,“今日,多谢殿下。”
少女娇美玲珑,却不是他该肖想的。
傅轮猛地咳嗽起来,他未接大氅,也未说话,转身大步上了大船,文山一脸焦灼,忙从乔泠鸢的手里接过大氅,道:“天凉,六姑娘快回去吧。”
文山说完,追着傅轮上了船。
徐芸芸抿唇,朝李灵道:“我们快走吧。”
乔泠鸢坐回矮凳上,徐芸芸几度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说道:“六姑娘,我瞧着,昭王兄对你,似有些不同。”
“何处不同?”乔泠鸢直白地问。
徐芸芸顿了顿,说:“对六姑娘,似乎要厚待些。”
“许是因为我曾救过他的性命,”乔泠鸢缓缓道,“都说殿下重情重义,我既曾救过他,他自然会对我宽待些,郡主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个道理。
可是直觉告诉她,不仅如此。
今日一番折腾,几个姑娘都没了看花灯的兴致,待到了岸上,便由各自的丫鬟护卫陪着往回走,李灵送走了其他几位姑娘,将乔泠鸢拉到一边。
她低声道:“六表姐,今儿昭王将你从水里抱起来,我们都是亲眼瞧见了的,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你可知道,这对你的名声有多不利?”
“我知道。”乔泠鸢叹了口气。
“那你想过,该怎么办没有?”
“我能怎么办?我身份低微,难不成还能奢望昭王娶我?”乔泠鸢苦笑,“当时那种情况,你也瞧见了,我被昭王所救总比被其他人救要好。”
“好什么啊?昭王命不久矣,他如今毁了你清白,等同于毁了你的亲事,你再难说到一门好婚事了。”李灵哀叹。
“无妨,我总归也不可能嫁给什么好人。”乔泠鸢道。
李灵:“……”
想到葛云华那唯利是图把庶女当丫鬟的做派,她忽然觉得,乔泠鸢看得还挺透彻的,依照现在永安侯府日渐衰落的形势来看,乔泠鸢是铁定要被葛云华给卖了的。
她有点同情这位表姐,以至于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乔泠鸢和李灵分别后往马车的方向走,花灯节街上人头攒动,还有敲锣打鼓唱戏的,戴着面具的戏子们身着宽大的戏袍从乔泠鸢的身边走过。
在某一瞬间,乔泠鸢倏地眯起眼睛,娇弱的身板轻轻一旋,躲开了一个戏子朝她刺过来的锋锐的匕首。
那戏子似也不意外,在热闹的人群中拐着弯儿又朝乔泠鸢刺去。
绿萝见状,吓了一大跳,高声大喊:“杀人啦!救命,救命啊!”
周围的人被这一嗓子惊得四处乱蹿,有刀朝绿萝砍来,绿萝的眼瞳陡然睁大,被吓得双脚麻木无法动弹,若非有人及时拉了她一把,她非得被劈成两半不可。
乔泠鸢将绿萝拉到一边,正欲还击,忽有人从人群中跃出,一脚将那持刀的歹徒踢进了湖里,几个戴面具的见刺杀失败,不得不退,纷纷涌进人群中,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巡城司的慢半拍地赶过来,朝那人拱手道:“秦大人。”
秦既回礼道:“陆大人来慢了一步,他们已经跑了。”
“可有人员伤亡?”鲁大人问。
秦既回头,看向乔泠鸢,眸光很深,“两位姑娘可安然无恙?”
“幸而公子出手及时,我们并未受伤,多谢公子相救。”乔泠鸢敛衽道。
秦既客气道:“姑娘客气了,你于家母有恩,保护姑娘,本是我应当做的,只是不知那些人为何要对姑娘出手,姑娘可知他们是谁?”
乔泠鸢摇头:“不知。”
“那姑娘在京中可是有什么仇人?”秦既追问。
乔泠鸢仍旧摇头:“我回京不久,并未得罪什么人。就算有,对方也不至于恨我恨到派杀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我。”
秦既想想,觉得她说得有理。
这么较弱的一个姑娘,能得罪什么人,派人来杀她便也罢了,竟还派了那么多杀手来。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她这会儿已经命丧黄泉了。
秦既道:“此地危险,我送姑娘回府吧。”
乔泠鸢当然不好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这边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傅轮的耳中,此时傅轮人还在船上,他撑着下巴,一副魂不守舍、活脱脱被拿了心肝的样子,听属下说乔泠鸢遇刺,又顿时来了精神。
“遇刺?人呢?可有受伤?”傅轮问。
“六姑娘并未受伤,这会儿已被秦公子送回永安侯府了。”北一回答。
“秦公子?哪家的?”
北一道:“自然是秦家的,就是六姑娘的姐夫,哦,现在秦乔两家已经解除了婚约,秦公子已经不是她的姐夫了。”
文山插话:“我听说六姑娘经常去秦府给秦夫人看诊,想来六姑娘和秦公子早就熟识了,六姑娘聪慧机敏,秦公子一表人才,两人在一起,定然登对。”
北一:“赞同。”
傅轮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冷嗤道:“乔泠鸢是不可能嫁给秦既的,她是庶出,秦家那两个老东西看不上。”
文山:“我听说秦夫人总派人去永安侯府给六姑娘送东西,可见是十分喜欢六姑娘,就算不想让六姑娘嫁给秦既,这不是还有个庶出吗?”
“就是,秦家的那个庶子生母早亡,也是秦夫人一手带大的,和秦大公子一样,都是一表人才,属下估摸着,秦夫人就是想让六姑娘嫁给秦三公子。”北一补充。
傅轮闭了闭眼,觉得屋里这两个狗东西就是专程来给他添堵的。
一直不做声的文石忽然道:“不一定。”
总算有了不同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文石看去。
文石镇定自若道:“你们忘了?今儿殿下抱了六姑娘,六姑娘的清白被殿下给毁了。”
“是啊!”文山猛地一拍手,“咱们殿下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不想负责任,这要人家六姑娘往后还怎么说亲?即便说亲了,往后在婆家,又如何能抬起头来做人?”
北一:“殿下,这就不是您想娶不想娶的问题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听着都有道理,吵得傅轮头疼。
他身板一仰,躺到贵妃榻上,摆手道:“你们都滚出去吧,让本王好好想想。”
三人互看了眼,皆往外退,退到门口的时候,文山不死心地补充道:“殿下,要不明儿奴才请六姑娘到我们王府走一趟?您再问问她的意思?”
傅轮随手捡起一件衣服朝他砸去:“赶紧滚!”
文山立刻把门一拍,将那件衣服连同傅轮关在了屋内。
傅轮在屋里躺啊躺,想啊想,于夜半三更最容易撞鬼的时候,起身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站得笔直的文石和昏昏欲睡的文山道:“本王要进宫。”
文山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瞌睡醒了大半,他揉揉眼睛问:“何时”
傅轮:“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