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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古代,尤其他还是个终日在沙场厮杀的将军,杀个人恐怕也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正常。只是,他眼里那抹深沉的化不开的痛,生生刺痛了她的眼。伸出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紧蹙的眉心,想为他揉开那一份浓浓的痛。“不要难过”
一丝悸动从他眼里闪过,满载爱意的星眸,定定的看着她。“你都想起来了吗?嫣儿?你不怨我了吗?”
“我”纤细雪白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吸了一口气,理智蓦地被拉了回来,慌乱中再度挣扎起来,欲把他推开。“我不是!放开我!”
不仅慌乱,更多的是懊恼,恼自己的不争气。这不是第一次沉沦在他的眼眸里,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张脸吗?
“你放开我,我是冯曦!”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就是一脑子的火气,“你的嫣儿不在这里,快放开!”
可不管她如何使劲挣扎推搡,他一双悠长有力的手臂依然把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不曾移动一丝一毫。
“我们不闹了,好么?嫣儿,我们还像从前那般,好么?”头埋在她的颈脖间,贪婪的吮吸这属于她的美好。这个味道,这股气息,只有他的嫣儿,只有她!
冯曦打心底慌起了神,这个冯跋,一口咬定她就是他那个叫什么嫣儿的情人,对她来说,这绝非是什么好现象。虽然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过无数遍,可那毕竟是南柯一梦,如今,她活在现实中!
不管在何时发生,也不管因何而发生,此刻,他认定这个女人就是他一辈子想拥有的妻子,真真正正相守一生的妻子。
压下胸膛因她的抽离飘入的一股空虚,他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残余的泪痕,柔声问:“好点了吗?”
点了点头,随即,眉心却又是一紧:“我他他有没有”
“没有!”
他及时赶回来了,幸好!幸好啊
冯曦这才真正的平静下来,无力地吁了一口气,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慌忙抓过他的手,捋起衣袖,手臂上两排渗着血珠的牙印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愧疚不安排山倒海的袭来。
她心头一颤,小嘴凑了过去,轻轻对着渗血的伤口呼气。“痛么?呼呼是不是很痛?”
又抓起衣袖小心翼翼的拭擦,生怕一不小心又弄疼了他。
“不痛。”她这般呵护怜惜着他的娇俏模样暖了他的心头,唇边泛开一抹温柔的笑,想阻止她,却又贪恋着她的爱护。
这种奇异欢快的心情,生平竟不曾有过。
哪能不痛呢?咬得这么深。她皱着眉,那两排可怖的牙印令她懊恼不已。尽管已经不流血了,但深入皮肉的伤口依然触目惊心。努了努嘴,不敢抬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真的不痛。”知道她在懊恼什么,他浅浅一笑,抽回手以衣袖盖去手臂,盯着她低垂的眼脸。“真的。”
她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只是他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不安。“伤的这么深,只怕要留疤呢。”暗骂自己的不该。
“无妨,留个印记也好。”
不经意出口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怔,室内的气氛顿时蒙上一丝尴尬。
慕容云注视着她低垂的小头领,心底划开一抹笑。“明日,我送你回东苑可好?”
她抬眼看他,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那里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情绪。“如果不是他你会让我留在这里吗?”
这话,一直想问却未曾问出口。
她曾以为他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赠给别的男人,但经过凉亭一事,她又意识到他并无此意,可是,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照顾别的男子,对他来说难道不觉得不妥吗?
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却知道心里对他总是有一丝怨念,他到底把她当什么?
一个激灵,心下一黯。她不过是这个时空的一个意外,也许哪天突然就消失了,纠结在这种问题上有什么意义?
毕竟,她不是“冯曦”,不是他的妻。
“如果不想说就算了。”她也不是非要追究到底,只是感觉目前这些关系实在混乱,她有点摆不好自己的位置。
他沉默着,深邃的眼没有显露任何情绪。
“其实”有些事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处说起。“那个”
他依然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她小嘴努了努,一张娇美的小脸纠结,似乎在思考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半晌,幽幽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如果我说我不认识那个冯跋,你相信吗?”
这话说完,又颓废的垮下肩。这些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呢。
犹自又在困扰间,突听到头顶上温润的声音响起:
“信。”
声音不大,轻轻柔柔,却是锵锵坚定。
冯曦睁大眼,不可置信的迎上一对淡雅柔和的眼眸。
他说相信,从容沉静,她却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可我知道他见过那张脸,可是”他温柔的眸光让她心尖一窒,脑里有一堆话却不知如何表达,“他不是他”
对她的讶异不置可否,他只是浅浅一笑,目光柔润。“你是想说你把他当成另一个人了,是么?宇?”
这个名字让她浑身一颤,“你你知道?”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么?”不曾忘记她初见冯跋时那种激动,以及以为他死了时的痛不欲生,想必那个叫“宇”的男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这么想着,胸臆涌起几许火焰,脸上却仍是一派祥和。
“嗯。”她轻点头,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黯黑。“很多事,我必须找到他才能解决。”
从前,她以为他就是冯跋,可他不是,隐隐觉得他一直在身边,却又无法追寻到他的影子。心里很乱
“如此说来,你只是有求于他?”这个念头让他无由来的松了一口气,“你若想找他,我可以助你。”
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想着霍宇这会也不知道活在那个时空,或者是不是还活着,心下一片荒凉。“有些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这世上,没人能找得到他。”
他脸色一沉,胸口的火焰扩大。“你不相信我?”
摇摇头,没有想过。“你不明白”
“你们之间的事有这么复杂?”这个该死的女人!
“不是复杂,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那张脸,那抹淡绿身影,那若有似无的笑“如果冯跋是他,那该多好”
如果是冯跋,也许事情就圆满了。
只是,世上哪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若真是那样,只能说冥冥天地中,神灵确实存在着。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人,她怎能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她轻轻挣扎了下,不见他有放手的意思,心里头对他那句“道歉”的话更是嗤之以鼻。
哼,小人,伪君子!
一丝愉悦爬上他的眼角,心里一暖,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修长好看的食指刮过她不点而朱的娇唇,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轻轻弹过。为何从前,他从未曾细细欣赏过这张可让天下男人为之疯狂的倾世容颜?她入府近半年,这半年来,他却没有好好地看过她一眼。从前她骄横野蛮甚至可以说得上恶毒,却因着她被慕容熙册封的郡主身份,只要不碰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任由她在东苑横行霸道,自己选择眼不见为净。
他对她的美貌从不曾怀疑过,这一点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可以确定,可是对着这样一张花容月貌却无论如何生不起一点情愫。把她扔在东苑,这一扔就是半年,直到她堕崖
她,还是以前那个令人厌恶的冯曦吗?
“我们成亲吧。”
浑沌的脑海里,这句话一直不断地盘旋着,占据了她的一切思维,以至于,慕容云何时把她送回东苑,而后何时离开,她竟一概回忆不起来。
累了一整夜的人儿在天刚亮的时候才抵挡不住铺天席地般盖来的困意,渐渐进入梦乡。
门外,芯彤捧着一套衣裳,安安静静的候着。
直到晌午时分,房内才传开窸窸窣窣的声音,芯彤敲了敲门,柔声问道:“小姐,您起来了吗?”
里面传来很轻的一声回应,芯彤方推门而入,把崭新干净的衣裳放在床边,身后两名婢女捧着一些清粥小菜款款而入。门外陆续进来几名提着热水的婢女,芯彤指挥着她们安排好浴汤,才让她们退下并掩上房门。
“小姐,让芯彤伺候您午膳,然后沐浴更衣吧。”她立在床边,眼角含笑。
小姐不喜太多人服侍,她是知道的,因此早早的把一群女婢赶了出去。
芯彤被她的举动惹得轻笑起来,那笑,分明在暗示她明了一切。
“不是你想的那样”冯曦窘的满脸通红,却又无法解释。
她身上的衣裳确实是慕容云脱光的,自个儿那身子也被他看过碰过,就只差最后那一步没完成,这是否有完成,在外人眼里,有什么区别?
“芯彤明白。”她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为她披上一件袍子,轻轻搀扶住她:“小姐,您先用膳吧。”
冯曦无奈地接受了她的建议,先把自己收拾妥当,这事,以后再慢慢解释。
清润的羹粥入口,她顿时睁大了眼,又急忙夹了几口小菜,这味道她抬头看静立一旁的芯彤,一脸不敢置信。
“这些”
“是新来的厨子做的。”芯彤柔声答道。
“新来的厨子”她喃喃低语,“什么时候来的?”
“是今晨,王爷遣派过来的,王爷说,小姐您喜欢这位厨子做的菜。”
闻言,一丝暖流缓缓滑过心间。她低头,慢慢吃将起来,心情莫名的好。
菜肴虽好,却在芯彤的苦口劝说下只吃了个七分饱,饭后,舒舒服服的跑了个热水澡,芯彤开始为她里里外外的穿衣——
“这是王爷一早命人送来的,小姐,王爷好疼你哦。”突然,杏眼圆睁:“天啊!这个王爷太太粗鲁了,这”
“啥?”
被她惊骇的声音吓了一跳,冯曦扭头看她——
“小姐的脖子都被亲坏掉了!”
“呃?”一怔,差点被口水呛死。
那发现新大陆的尖叫还在继续——
“胸脯都青紫了,腰上也有伤——”一张小脸紧巴巴的皱在一起,很是心疼与不满,“王爷他他太过分了哦。”
这下,冯曦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这丫头,有完没完?
“芯彤!”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的眼睛能不能别光看不该看的?”
“呃?我我知道了。”芯彤一个激灵,不敢再造次。快速给她整好衣领,然后整理腰带,眼光一闪,手一顿,不受控制的话再次脱口而出:“您的大腿要上点冰肌膏呢——”
“芯——彤!”
“我错了”
白脸对上黑脸,一时间,房间内潮涌狂起,好不热闹
守在门外的两名婢女互视一眼,各自掩嘴而笑。
她们的小姐真是太可爱了。
房中打闹笑骂声依旧,直到——
“圣旨到,安宁郡主接旨!”
伴随着一把冷清的嗓音,一抹惨白的身影出现在冯曦的闺房门前。
守门的婢女一惊,抬眼一看,均被眼前的人惊得忘了要下跪行礼——
长发如丝,眉眼如黛,薄唇不点而朱,玉鼻挺拔秀气;一身白衣迎风飘逸,如梦似幻,炫目清寒,那捧着圣旨的双手,十指白皙修长,雍容艳丽。
这个人,是谁?
房内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人的声音,一阵细碎的穿衣拾发声响后,冯曦提起裙摆和芯彤匆匆忙忙奔出,还未来得及打量眼前的人,便扑通一声恭恭敬敬的跪在来人面前。
古代人动不动就因什么对皇帝不敬啊,抗旨啊之类的被满门抄斩,连申诉的机会都不会有,这种事,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可不少。由此,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圣旨”断不敢有丝毫不敬。
虽然,对于来人直奔东苑甚至是她的闺阁来宣旨感到疑惑万分。
那来宣读圣旨的,不都是趾高气扬让所有人云集正院大厅跪拜后才慢条斯理的告诉人家皇帝要做啥啥的么?
犹自狐疑着,前方头顶缓缓传来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
“圣上口谕,安宁公主病伤未愈,可站着接旨。”
啥?!
揉了揉不可置信的耳朵,小嘴一撇,黑线顿时爬满了一张绝俏的小脸。
这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需要她跪拜也不早说,存心让她受罪嘛。
揉了揉磕痛了的膝盖,她一面细声嘀咕着,一面在芯彤的搀扶下爬起来。抬眼看来人,顿时眼前一亮——
他他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如此面如艳玉体态轻盈,眉眼三分娇媚七分阴柔,薄唇冷如寒霜却艳如朱画,一身金玉锦袍摇曳,发丝轻扬,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仙子,好一副不吃人间烟火的飘渺之姿。
“好好美哦。”当下,差点淌下不受控制的哈喇子。
这入眼的美态仙姿,把她满腔的不满愤恨立时抹杀的烟消云散。
“小小姐,接旨,接旨。”一旁的芯彤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急得满头大汗。
这小姐不要命了,光顾着看美人呃,帅哥还一副。的模样,好丢人哦。
“呃?”
冯曦在她的把弄下回过神,咕咚咽了口口水,螓首一低,慌忙道:“安安宁接旨。”
眼角,却不死心的偷偷瞄向令人赏心悦目的“神仙姐姐”。
哎呀,这人,居然有喉结,好可惜哦!若是身为女子,不知道要迷倒多少血气男儿。哎
来人对于她的一脸叹息沮丧只轻挑了挑黛眉,对于她明显把他当成女人般赞美丝毫不以为意,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今日的安宁郡主却让他眼前一亮,没有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娇柔做作,反而,那双清澈明亮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处处透着几许纯真灵黠,藏不住心事的小脸也越发光彩炫目,迷人心弦。
那传闻,安宁郡主堕崖获救,醒来后丧失记忆,性情大变,似乎不假。
一丝玩味拂过深沉的凤眼,朱唇轻抿,他柔声道:
“圣意召,下月十八段恩慈太后于宫中设宴,特邀安宁郡主进宫赴宴,共聚天伦,念安宁伤重方愈身心有损,特赐千年人参两支,雪山灵芝一株,冰山雪蛤,百年鹿茸,另,赐西贡玉玲珑,千年寒玉镯”
对他念念不绝的赏赐全然不在意,冯曦微微抬头,眼光偷偷越过“神仙姐姐”,才发现神仙身后的奴才竟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各人手里均捧着名贵珍稀之物,正恭恭敬敬的垂首静候主子们的吩咐。
咋了咋舌,对自己鄙视的很,这么大的队伍她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都怪“神仙姐姐”光芒太盛,一出场就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
一旁的芯彤又在悄悄拉扯她的衣袖:“小小姐,谢恩,快”
呃?头一抬,“神仙姐姐”深邃的视线实实在在的落在她身上。冯曦一个激灵,立马道:“谢谢,谢”
“神仙姐姐”这是什么眼神?
悄悄瞄了芯彤一眼,后者一副“天要亡我”的悲戚神情,这干嘛呀?
狐疑的目光落在神仙姐姐讶异的脸,再移到他手中的圣旨上,一惊之下,张口道:
“谢谢皇上赏赐。”
幸好神仙姐姐只是轻轻扬了扬眉,对她的古怪举止不置一词。
“郡主,请让在下为您把脉。”大有示意她回房候诊的意思。
冯曦乖乖的退回闺房,神仙姐姐也不避忌,缓缓踱步跟上,似乎这事往日里常有发生,无人觉得不妥。
躺在帐内,把纤细的手腕伸到芯彤特地放下的纱帐外,一双杏眼隔着纱帐肆无忌惮的打量起眼前的人。不是传说中的红线断症哦,也没有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御医毕恭毕敬又小心翼翼的回避,只是很随意的诊脉呢。
他安安静静的为她把脉,没有多余的话语,认真的态度让她油然升起一丝对医者的敬佩。
芯彤指挥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安顿皇帝赏赐的珍品,动作麻利,一看就知道平时对这状况应对的不少。
慕容熙果然对“冯曦”十分上心,珍稀贵重价值连城的赏赐不说,还特意让人上门宣旨免去她的劳累,甚至派人为她看诊问病,宠溺之情不言而喻,羡煞了旁人。
“你是宫中的御医?”见他收回玉手,她轻言问道。
“不是。”眼角微垂,溴黑的眸光里迅速闪过一丝无人看得见的疑惑。抿了抿唇,不欲多言,他淡言道:“郡主的病得高人相助,已无大碍,在下告辞了。”
好厉害哦,连有“高人”为她治病都能看出来。
“你要走了吗?”她一骨碌的爬起来,热情地道:“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吧,我家的厨子手艺很好哦。”
这神仙姐姐她还没看够呢,直觉想跟他多亲近。
与慕容云和冯跋的出色不一样,他虽身为男子,眉宇间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清幽柔情,若不是那刺眼的喉结梗在喉间,她真会以为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大美人。
这样的人物,错过这一次,只怕毕生再难见。
“在下”
“你叫什么名字?”好想去摸摸他一双青葱玉手,看是不是比女人还要柔软滑嫩。
“在下苻卿。”苻卿被她赤~。。好色的目光盯着,美轮美奂的容颜闪过一丝不悦。
以前的冯曦虽嚣张可恶,却不会如此好色,这个“冯曦”竟似一副想剥光他的流氓相态!这女人,竟。。至此,“他”这回可真看走眼了。
或者,是被她伪装的纯真烂漫所骗,就如同刚才初见她的自己如此想着,心中不仅厌恶,更多了一份愤怒不甘。“郡主好生休养,在下告退。”
也不等她有所回应,带着一腔无由来的怒气举步离开。
这人,怎么突然生气起来了?
冯曦抓了抓脑袋,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又想着,大概是因为自己一副色鬼投胎的样子把人家给吓跑了。
哎,这患起了“花痴”,思维还真是不受控制。
在芯彤的伺候下穿好鞋子下床,这才有空去欣赏皇帝赏赐的东西。无非就是珍稀古玩玉帛,以及名贵的无与伦比的药材药膳,这些在二十一世纪想看一眼都难的奇珍异宝,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让她给看腻了。
“随意留下些,其余的均分派给院子里的下人吧。”挥了挥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灵光一闪,提起裙摆便往外跑。
“好。”似乎对这些宝贝也没有多大的兴趣,芯彤正要清点需要留下的东西,见她的举动,急急忙随后追上:“小姐,您要去哪?”
“我去看看那新来的厨子。”冯曦奔跑在前面,头也不回随口应道。
神乎其技的大厨也,偷得一丁点真传,以后若有机会回了现代还怕会饿死?
“小姐,您慢点,当心摔倒。”芯彤不死心的追着。
“知道了。”这丫头,越来越啰嗦呢。
娇小的倩影在回廊尽头一转——
“啊!”砰地一声,毫无预警的撞上拐角出现的来人。
她身子晃了下便往后倒去,还来不及还怕,一丝沉绵的力道把她托回来,免去了她身子着地的皮肉之苦。
“对不起。”
伸手不打笑脸人,凡事先道歉,是冯曦从小养成的习惯和修养。
揉了揉差点被撞歪的鼻子,在心里把自己暗暗骂了个遍:
过往在人前端庄恬静的冯依依去哪了?自来到这个时空,脑袋瓜竟也随着身子一同变得年轻不更事了,藏不住心事,规范不了举止,行为幼稚轻浮,说话不经大脑,行事鲁莽,随心所欲,在二十一世纪里学会的虚与蛇尾,收敛伪装,竟在不知不觉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幼稚,可耻!
骂归骂,把鼻子那股酸气压下去之后,一张小脸还是堆起了甜甜的笑容,向被她撞到的人陪笑道:“不好意思,我没看到有人,你没事吧,对不是你?”
心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你你你你来做什么?”
无聊的时候她也曾打听过,慕容云没有亲兄弟,却有两个结拜义弟,三人的感情素来要好,据说情谊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深厚,三弟是那日被她掌刮的域少爷,彦域,二弟,便是眼前这个人,桀栩。
回头瞄了眼,见芯彤远远了退了去,心下,升起了一股阴沉沉的寒意。
桀栩依旧冷着一张脸,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落在她脸上:“怕我?”
废话!冯曦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情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遇见曾半夜掳劫自己的人,谁能不怕?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突发神经,后悔没有杀她灭口?能不怕么?又不是活腻了。
他盯着那双明显写着惧怕却又鄙夷的明眸,冷清的心,不知是喜是怒。
若是以前的冯曦,不仅不会害怕,还会先下手为强,想方设法控制或是除掉他,能威胁她的人,她绝不会让他活的安逸。她的身后,可是慕容熙那个大靠山。
从前没有对付他,只是因为她还奢想着从他身上得到某些关爱情谊,而如今
星眸微黯,视线移到她明亮的双眼。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不存在一丝一毫多余的情愫,对他的眷恋似乎随着她这一场劫难烟消云散。
很好。但愿不是因为你的演技更上一层楼。
“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了。”虽然明知道他出现在东苑,十有八~九是有事找自己,但他那张冰脸一直阴晴不定的,她哪里有那个胆子跟他一直杵下去?
莲足轻移,当下就想逃开。
“大哥请郡主到正厅一同用膳。”凉凉的,是他没有温度的声音。
脚下一顿,她缓缓回头。“有访客?”
“只是家宴。”
点了点头,她道:“知道了,我很快就会过去。”
说罢,也不等他回话,提了裙摆就往来路奔去。那个大厨子,今日怕是看不成了。
远远地,瞄见那抹冰冷的身影消失在庭院外,一颗小小惊惧的心才完全松懈了下来,转身回房。
小心肝好怕哦。
那个莫名其妙的慕容云,不就是一个家宴么,有必要让他的二弟亲自跑一趟么?
虽然不喜欢那人,对慕容云那种重视,心下总是暖暖的,带有一丝丝醉人的甜蜜。昨夜的激情缠绵从脑中划过,那娇艳得无与伦比的小脸顿时飞上两抹诱人的绯红。
“小姐又在想王爷吗?”芯彤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贼兮兮的笑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送去了一记白眼,双手却不自觉地抹上微烫的脸颊。
虽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却也不是没有接触过男人,可是,因为她不喜欢被触碰,平日里交往的男性朋友都不敢与她走得太亲近,怕遭她厌恶,从来没有谁给过她如此强烈的悸动和渴望。私下里霸道不羁的慕容云从来就不会在她的抗拒下停止做他想做的事,那强烈粗暴的男儿气息,轻而易举的牵动了她的芳心。
怪不得有人说,女人都是犯贱的,对她温顺的不喜欢,却喜欢那些个粗鲁疯狂的家伙,真应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
伏在玉枕上,低叹了一声,唇边,犹挂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日下黄昏,夕阳为宏伟的建筑物添上一笔辉煌。
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的冯曦赶到之时,大厅里已经端端正正的落座了五人。为首的是一派优雅,眼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的慕容云,右边依次是冷冰冰独自品茗的桀栩和托着腮一脸不满的彦域,左边是神清气朗悠然自得的霍飓,然后便是雍容静谧,眉眼间蹙着丝丝病态的李如烟。
一桌子的人,似乎只等她一个。
“对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咬了咬唇,一丝尴尬。
都怪芯彤,见她疲累竟没及时叫醒她。
当然,她不知道慕容云送她回去时,因知她身子弱,曾吩咐过芯彤非必要切莫打搅她休息,否则以芯彤当婢女的机灵,怎么任由她睡懒觉误了时辰?
扫了大伙一眼,待心跳平和后,冯曦拉了拉衣裙,慢慢踱步至慕容云身边那空余的位子上,缓缓坐落。抬头,却见桀栩、彦域、霍飓以及李如烟,各自飞快的瞟了她一眼,那视线里尽是惊讶。她愣了愣,扭头看慕容云,眼里写满疑惑。
这什么情况?
“无妨,你将是我的妻,理应坐在此。”那温润的目光落在她因小跑而潮红的脸上,心一动,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拂过她的脸,为她挽起落在耳边的一缕青丝,那肯定的口吻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宠溺,吓坏了在场的人。
只除了冯曦。
闻言,她一怔,自动忽略了他的“骚扰”,狐疑地扫了众人一眼。
什么意思?这位置不是为她而留的?
当然,没有人愿意为她解答疑问。桀栩深沉的目光在震惊之后迅速落在面前的杯子上,冷漠的脸,再看不到丝毫情绪。彦域依旧喝着茶,虽然有点心不在焉,却也没再理会旁人。霍飓把玩着玲珑玉杯,仿佛心无旁骛。李如烟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惨白的脸蒙上一丝绯红。
“你的病”冯曦细细看了她一眼,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还没好吗?”
如烟回以她温柔一笑,摇摇头。“多年的旧病,好不了了。”
说罢,又咳将起来,甚至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身后的婢女慌忙送上一个香包,她狠狠在药包上吸了几口,咳嗽才缓缓的消散了去,气息也似乎顺畅了不少。
“你这是哮喘?”
数道视线又落在她身上,神色各异。
如烟闪过一丝讶异,之后又明了的浅笑道:“郡主的消息果然灵通,确实是哮症。”
“这香包里的是薄荷叶子么?”倒不是她消息灵通,只是这症状在现代太普遍,见识的多了。不过,在没有西药没有先进医疗设备的古代,哮喘是很难治愈的,大多情况下,为医者只能利用药物把他们的病情压制下来。
哮喘,在古代是一种绝症。
心头微微一颤,视线瞟向霍飓。“没有治愈的法子吗?”
“还差两味药引。”霍飓面不改色的回道,“目前只能令病情暂缓。”
“我们那里有个偏方,治哮症有良效,霍先生”
那些个目光又齐刷刷的飞来。
“什么偏方?”霍飓急切的问道,眼神忽又一黯,“如果不方便告知,也无妨。”
忽略掉那些窥视的目光,冯曦看向慕容云:“可有纸笔?”
“自然。”
当下,名人即刻准备纸墨。
捏了捏手中的毛笔,她的脸上划过一丝犹豫。彦域霍地站起来,逼视着她,语含微怒。“如果不愿意相助,没人会强迫你。”
冯曦白了他一眼,撇嘴道:“只是不习惯用毛笔,怕字写得丑,霍先生看不懂。”
末了又嘀咕了一声:“真是小人。”
顿时,四处传来数声几不可闻的轻咳。
彦域脸一红,正想发飙,却在慕容云严厉的目光下,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再理会他。慕容云看着冯依依,柔声道:“那你习惯用什么笔?”
府内奇毛异石所制之笔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她。却见,她红唇微启,清脆的道:
“圆珠笔。”
圆珠笔?
众人眼里划过一丝疑惑,就连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慕容云也微微讶异着。这圆珠笔,是什么笔?
莫不是在故意刁难吧?
本就不对她那“偏方”抱任何希望的彦域,此刻脸上更是写满鄙夷。
就知道,这恶毒的女人不会这么好心,她根本就是在寻他们开心。这女人,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冯曦轻叹,不再理会心思各异的人,握着僵硬的毛笔,开始认认真真的抄下一道方子:
“灵芝,苏叶各一株,半夏三根,厚朴十粒,茯苓两株,风干研磨制成云珠大小药丸,每日服三粒,咀嚼,不可以茶水冲服。”
那字,歪歪扭扭,果然如她所说的难以入目,但每一笔一划却都清清楚楚,看得出书写的人为怕别人看不懂,认认真真的勾勒出一个个完整的字符。
没人笑话她字写得丑,甚至,数道深沉的目光,因着她那全神贯注的认真神态,隐隐透出了几许怜惜与赞赏。
“半夏!”霍飓一看那药方,竟兴奋得跳了起来。“半夏,就是它!”
他怎么没想到,这味本身带有毒性的药引可以催化灵芝和茯苓的药性?良方,真真是良方!
“各位,我有要事,先行告辞。”
言毕,衣袖一挥,匆匆赶回他的药房研究去了。
尽管,在座的其余各人都看不懂那药方,但从霍飓两眼发光的兴奋模样看来,冯曦的药方绝对是治疗哮症的千古良方。这下,众人的脸色更是阴晴飘忽,诡秘难解。
“没想到你还懂医术。”慕容云柔柔的看了她一眼,过往,对她真的太忽略了。
冯曦摇摇头,道:“只是故乡一位亲人的了哮症,一位民间大夫开出的方子,我见它效果不错,就写出来了。”
“你的故乡不就是中山郡?”是哪位大夫医术如此高超,连神医霍飓也想不到的方子,他竟能想到?
“他”脸色一顿,不知如何解释。“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就算记得,也没人能找得到他,一个异时空的老中医,如何找?
“能治病便好。”慕容云以眼光示意彦域别再追问,并吩咐下人开始上菜,略带柔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冯曦一张小脸上。
这人儿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他很乐意慢慢去解开。
随着各色菜肴陆续上桌,食指大动的冯曦忍不住一边乐悠悠的招呼大伙开吃,一边飞快夹起佳肴的往嘴里送去,还不忘时不时给身边的男人碗里添上一些。
食不言寝不语,乐于遵从。尽管不如刚送去她那院子的那名大厨手艺高超,但,这菜仍是色香味俱全,算得上极品。一盏茶的时间,五脏庙被祭奠得甚是满意。
以茶漱口后,她满足的瘫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众人看她的眼神无不惊讶,却没一人敢指出她的不是,那往日里虽温和却冷情萧肃的主人家,此刻看着他女人的眼神温柔得快滴出水来。
由此,更没人会觉得冯曦那举止有任何不雅之处。
那守在一旁的婢女奴才们也都是惊讶万分。
王爷不再是温润下寒冰暗涌,拒人千里,却是柔情洋溢,宠绝怜爱。
他的脸变了,这夕阳公府,也该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