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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陷入狂喜的工人们，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积累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强撑着，嘴角终于扯开一个疲惫却无比畅快的笑容。
成了！用低纯度硅片！用土法清洗！用命去赌！他们硬生生从沈逸的资本绞索里，撕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燎原的星火，终于烧穿了第一道坚冰！
“别高兴太早！”秦浩嘶哑的声音穿透欢呼，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这只是第一片！良品率！五千片订单。
清洗、扩散、光刻、蚀刻……后面每一个环节都是鬼门关！所有人，回到岗位！继续干！”
欢呼声渐渐平息，但工人们的眼神却更加炽热，更加坚定！他们默默地、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仓库里，改造设备的撞击声、酸槽的翻滚声、光刻机的呻吟声、甩胶机的嗡鸣声……再次汇聚成一股更加磅礴的声音。
一个月后。
东海电子三厂破败的厂区门口，罕见地停了几辆挂着军牌的绿色吉普车和一溜黑色轿车。
林振华副主任在一众领导的陪同下，亲自前来验收首批五千片“东星一号B”军用特种芯片的交付。
仓库大门敞开。没有鲜花，没有红毯。只有依旧弥漫的机油和松香气味，以及几百名穿着洗得发白工装、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明亮的工人，静静地站在两旁。
仓库中央，临时搭建的“生产线”依旧在运转，发出轰鸣。
但在旁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百个不起眼的、印着“东海电子”字样的防静电包装盒。
秦浩穿着一身同样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站在最前面。他手里捧着一个打开的包装盒。
盒子里，深色的防静电海绵托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枚封装在简易陶瓷基座里的芯片。每一枚芯片的核心区域，在灯光下，都能隐约看到那个代表着“东星”的五角星暗纹。
林振华走上前，没有看那些包装盒，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那台被改造得如同“科学怪人”般的机器，扫过那些简陋得令人心酸的清洗槽和检测台，扫过工人们脸上那些尚未褪去的、被酸雾熏燎的微红痕迹……
最后，才落回秦浩手中的芯片上。
他拿起一枚芯片，对着光线仔细看着。那并不完美的封装，那隐约可见的五角星暗纹。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芯片边缘。
“良品率？”林振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
“报告林主任！”秦浩挺直脊梁，声音洪亮而清晰，“首批五千片订单，实际交付合格芯片，四千七百三十六片！综合良品率，18.9%！”
18.9%！一个在商业领域依旧惨不忍睹的数字，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数字背后，意味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搏杀和怎样不可思议的奇迹！
林振华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秦浩，又看向他身后那群沉默的、眼神却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工人们。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无比用力地拍了拍秦浩的肩膀！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所有在场的领导和工人，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同志们！你们交付的，不仅仅是合格的芯片！你们交付的，是志气！是骨气！是用最简陋的条件，创造最高价值的‘智慧’！是打破封锁、自力更生的‘精神’！”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我宣布！‘东星一号B’芯片，正式通过验收。
同时，国家将追加投资，支持东海电子三厂，建设国内第一条完全自主可控的专用芯片示范生产线！”
“轰——！”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仓库！工人们激动地欢呼着，跳跃着，泪水肆意流淌。
周文兵用力抹着眼睛，杨国斌佝偻的腰杆挺得笔直，王晓军和李卫国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资本的绞索，在“东星”的燎原之火面前，第一次被彻底熔断。
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在废墟之上，在血汗之中，被这群不屈的工人，用最卑微也最伟大的方式，亲手凿开！
秦浩站在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看着林振华赞许的目光，看着工人们狂喜的脸庞，看着手中那枚在灯光下静静闪烁的“星”。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沈逸的资本阴影依然庞大。
但这一刻的荣光，足以照亮前路，点燃更炽热的希望！
东海电子三厂那间承载了无数血汗与荣光的旧仓库，此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变。
机器的轰鸣声被更刺耳的金属切割声和电焊的滋滋声取代。
墙壁被凿开巨大的孔洞，粗壮的通风管道如同钢铁巨蟒般蜿蜒而入。
崭新的环氧树脂自流平地坪覆盖了原本坑洼的水泥地，反射着惨白灯光。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机油和松香，而是刺鼻的油漆、稀释剂和一种冰冷的、属于现代工业的洁净气息。
这是国家投资的“自主可控专用芯片示范线”施工现场。图纸上规划的千级净化车间雏形已现，未来将取代那漏雨的屋顶和裹着石棉的扩散炉。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工地边缘，在尚未被彻底拆除的旧设备区，气氛却如同冰封。
几台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旧设备——包括那台功勋卓著的ЛК-50光刻机残骸。
像被遗弃的钢铁巨兽，沉默地躺在角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旁边，几张破旧的工作台被临时拼凑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图纸、零件和几台闪烁着示波器绿光的崭新仪器——这是王院士团队派来的技术支援小组的临时据点。
秦浩站在新旧两个世界的交界处，眉头紧锁。他手里捏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纸张边缘几乎被捏破。
“王工，”秦浩的声音压抑着翻腾的怒火，将文件拍在王晓军面前的工作台上，“解释一下！新到的这批4英寸硅片，为什么电阻率均匀性超标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