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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呛人的硝烟与尘土气息依旧浓郁。
张商英浑浊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陈风的脸上,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神力炮?”张商英记得陈风之前就说过,但……这是什么东西?
陈风看着他,眼神平静,但平静之下,是足以燃尽一切的火焰。
“一种武器。”
“一种,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武器。”
他走到那破烂的书桌旁,随手捡起一块碎裂的木片。
“张大人,您见过投石机,知道它是如何将巨石抛上城头的。”
张商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投石机,靠的是杠杆与配重,是人力扭动的绞盘。”
陈风将手中的木片,在空中比划出一个抛物线的轨迹。
“它的力量和准度都有些差。”
“而我说的神力炮,不一样。”
“它不靠人力,不靠配重。”
“它靠的是火药,是那能将悦宾楼夷为平地的雷霆之力!”
张商英的身子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悦宾楼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那不是天罚,不是神迹……而是人力所为?
“我们将火药置于一个密闭的铁管之内,再放入石弹或铁弹。”
“点燃火药,它会在瞬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弹丸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推射出去!”
“它的威力,远胜投石机十倍!百倍!”
“它的射程,可达数百步之外!它的准头,指哪打哪!”
“一炮,便可将坚固的城门轰成齑粉!”
“一炮,便可让敌军的冲锋阵型,化为一片血肉模糊的地狱!”
陈风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商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张商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扶着桌子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陈风,眼神从最初的难以置信,到骇然,再到一丝丝……疯狂的亮光!
“这……这……当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千真万确。”陈风的回答,斩钉截铁。
“悦宾楼的爆炸,只是火药最粗浅,最不受控制的运用。”
“而神力炮,是将其力量约束起来,为我所用!”
“它,就是大宋对抗金军铁骑的,唯一希望!”
“希望……”
张商英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里,仿佛有枯木逢春,重新燃起了两簇火焰。
是啊,希望!
面对金军那悍不畏死的冲锋,面对他们犀利的骑射,大宋的步卒是何等无力!
可若是有了这“神力炮”……
一炮下去,血肉横飞,人马俱碎!
什么铁骑,什么冲锋,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都将是土鸡瓦狗!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的战场上,宋军阵前,数十门神力炮齐齐怒吼。
金军的千军万马,在雷鸣与烈火中,瞬间崩溃,化为飞灰!
那该是何等壮丽,何等……扬眉吐气的景象!
这位刚正一生的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脸色涨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风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良久,张商英的呼吸才平复下来。
那股因神力炮而燃起的狂热,也渐渐被残酷的现实所冷却。
他抬起头,环视着这间破败的书房,目光穿过墙壁的裂缝,望向外面那满目疮痍的城市。
“可是……”
“可眼下呢?眼下怎么办?”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那片如同鬼蜮般的废墟。
“城墙残破,房屋尽毁,昨夜一战,军民死伤何止数千?”
“城中粮食被烧毁大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接下来,便是饥饿、瘟疫……这才是最要命的难题!”
“没有粮食,没有钱,民心一乱,不等金贼再来,这东平府自己就先垮了!”
“你拿什么来恢复这一切?”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将方才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然而,陈风却笑了。
“张大人,您说的这些,我都想过。”
“粮食的问题,最容易解决。”
他看着张商英,缓缓说出了三个字:“靠土豆。”
“您或许不知,我让人在凤鸣涧试种的土豆,其产量,是寻常麦米的十倍不止!”
“过些日子就要成熟,足以支撑全城军民数月之用!”
“而且种植极为方式简单”
什么?
产量是麦米的十倍?
张商英再次被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至于钱和安抚民心……”
“我们正好可以借金军屠城之名,大做文章。”
“首先,由您亲自执笔,写一份奏折,上报朝廷。”
“奏折中,您将昨夜的抵抗,描绘得惨烈百倍!将金军的暴行,夸大十倍!”
“再将柳通判一家,以及城中所有官吏的死,全部归于金军的屠戮。”
“如此一来,我等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一个‘血战退敌,守土有功’的名头,足以让朝廷拨下大笔的抚恤与重建款项!”
“更能引来天下百姓的同情与捐助!”
张商英听得目瞪口呆,他倒吸一口凉气。
还能……还能这样?
用一城百姓的鲜血和悲情,去撬动朝廷的国库和天下的善心!
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陈风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
“其次,立刻组织人手,以工代赈!”
“将所有幸存的百姓组织起来,清理废墟,修补城墙,埋葬死者,救治伤员。”
“凡参与者,每日皆可领到土豆果腹。”
“如此,既能迅速恢复城市秩序,又能让他们有事可做,有饭可吃,不至于生乱。”
“不给他们时间去悲伤,去恐惧。”
“给他们活干,给他们饭吃,让他们看到重建家园的希望!”
“只要人心不乱,东平府的根基,就在!”
张商英下意识地问:“钱粮从何而来?”
“粮食,先用府库里的存粮顶着。钱,更好办。”
陈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我的手中,有一份名单。”
“上面,是东平府所有富商豪绅的名字和他们的家底。”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现在,是他们为这座城,为他们的身家性命,出血的时候了。”
“由您出面,以知府的名义,向他们募捐。”
“谁捐得多,战后便可多分一些生意,甚至给个一官半职。”
“谁若是一毛不拔……”陈风冷笑一声,“那就给他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
“我想,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一套组合拳,有条不紊,环环相扣。
从粮食到政治,从民心到钱财,所有的问题,陈风都给出了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张商英听得心神剧震,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良久,良久。
张商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震惊、犹豫、不甘,都一并吐出。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对着陈风,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陈风,老夫……受教了。”
陈风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张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张商英摆了摆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从今日起,这东平府,便由你做主!”
“老夫这把老骨头,这仅存的虚名,便都交给你了!”
“你需要老夫做什么,尽管开口!”
“无论是整合城中官绅,还是上书朝廷,老夫都鼎力相助!”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老夫这一生,谨小慎微,恪守规矩,到头来,却险些成了亡国之臣。”
“如今,在这残年,老夫也想跟着你,疯狂一次!”
“老夫,也想亲眼看一看!”
“看你口中的‘神力炮’,是如何将金贼轰成飞灰!”
“看你,是如何在这片废墟之上,建起一座不落的雄城!”
半个时辰后,府衙大堂。
这里临时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城中所有幸存的官吏、以及那些家财万贯的富商豪绅,都被召集于此。
“这……这是要做什么?金贼不是退了吗?”
“听说是张大人要宣布事情。”
“唉,我家粮铺都被烧了,损失惨重啊……”
陈风一身简单的青衣,脸上血污早已洗净,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凌厉气势,却丝毫未减。
他缓步走上大堂,身后跟着面色冷峻的白凝与英姿飒爽的扈三娘。
张商英则被人搀扶着,坐于堂上主位,脸色虽然苍白,但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众人。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风身上。
“诸位。”
陈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昨夜一战,东平府遭逢大劫,城毁人亡,百废待兴。”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将他们脸上的悲戚、惊恐、麻木尽收眼底。
“但,城破了,可以再建!人死了,生者尤要坚强!”
“我与张大人商议决定,即刻起,在全城推行‘以工代赈’。”
“所有无家可归、无粮可食的百姓,皆可参与城防修复、街道清理、掩埋尸骨等事宜。”
“凡参与者,每人每日,可按人头领取土豆果腹,保证无人饿死!”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土豆?那是什么东西?”
“能当饭吃吗?”
几名小吏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汇感到陌生。
而那些富商们,则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安抚那些贱民的手段,与他们无关。
陈风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然,重建家园,光靠百姓的力气,是远远不够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群衣着光鲜的富商身上。
“还需要钱,大量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