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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完，把信收起来。
转头吩咐徐长风：“准备人。”
“我要给柳依依送一份‘惊喜’。”
这天深夜，诗社外头的铺子关了一大半。
只有街尾一家铺子还亮着灯，里头正坐着兰馨、程吉，还有一个青衣女人。
“你们讲政的事，京里都知道了。”女人放下茶碗，“我们那边主子意思很简单——你只要能在江州站稳，后面资源随你用。”
兰馨没急着答，转而看了程吉一眼。
程吉想了想，“资源我当然不拦，但你得明白，这步棋不是为了你们太后打的，是我兰馨的命搏出来的。”
女人笑了笑，“命我们不要，我们只要结果。”
兰馨低头喝茶，没再说话。
可心里已经清楚。
这次她讲完年审材料，不管成败，她都不可能再退。
讲政这局，她已经踩进来了。
柳依依给她三天，她就拿这三天，要一个说法。
要的是——讲人不止是讲机器，是能讲民气的活人。
三天后，年审公开。
一百四十二人递交材料，九十八人合格，二十八人延期，十六人取消备案。
兰馨的材料挂在正中，红框框标了三字——“特批复审”。
讲政署内，人潮涌动。
柳依依坐在讲席最上端，手中拿着兰馨那份稿子。
她只说了一句：
“今天，我要听她当众讲一遍，这份材料，凭什么要特批。”
兰馨应声登台，抬头看了一眼柳依依那边。
“你想听是吧？”
“那我讲。”
“可这次，我不讲别人的事。”
“我讲我自己。”
兰馨站在讲坛中央，底下围满了人。
讲政署这次是真高调，连诗社讲坛前的大鼓都敲了三通，传的就是一句话——兰馨要讲她自己。
讲人自述这种事，过去只有年审退岗才会发生，但今天，她却是挂着“特批复审”的头衔，登堂主讲。
站上去的那一刻，她没拿稿子，也没看柳依依，只淡淡看着坐在评审席上那三个带帽的讲审员。
“我姓申屠，叫兰馨，曾是京中诗社杂役。”
“这话你们很多人不信，但我确实是从端茶递水开始，一路混到讲助的。”
“我讲的不多，也不响。但每一篇稿子，都是我熬夜自己写的。”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
“第一次试讲的时候，我手抖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被柳依依打回来三次。”
“第四次，她没说话，直接把我从名单上划掉。”
“当时我就知道，诗社讲不只是要能讲，还要会‘看人’。”
这句话一出口，评审席上一人头微动了一下。
但她没停，语气一点没起伏。
“我不怪她。”
“她的讲政制度确实起到了作用，把那些混吃等死的全赶走了。”
“但也把一些……不那么会说话的人，一起撵出去了。”
她看着前排那几个写着“监察”字样的评审员。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不是要说我讲得多好。”
“我讲得也许就那样。”
“但我想说——一个人，如果为了讲坛，愿意低头、愿意下场、愿意从街边小讲书摊熬回来，那她到底配不配进制度？”
全场鸦雀无声。
柳依依坐在上席，面无波动。
兰馨这会儿没再说那些煽动的话，语气反倒平静得很。
“这三年来，我讲过的最热的一句话是：‘不争，才是真讲’。”
“这句话后来被人笑，说我摆架子、扯情绪、装大义。”
“我承认。”
“可如果连这句话都不能说，那我们还讲什么‘教人’？”
她话说完，没鞠躬，也没谢礼。
只道一句：“我讲完了。”
然后就走下去了。
讲政署评审席这边，如玉站起身来，走进内堂。
柳依依正坐在案前翻那份讲述材料，纸张上有几处泪渍。
如玉把门带上，轻声问：“你怎么看？”
柳依依头也没抬：“情绪打得很准，节奏踩得也稳。”
“但她没回答核心问题。”
如玉：“哪个问题？”
“她配不配讲，不是靠她自己说，是靠她能不能带人往前走。”
“她说得全是自己吃了多少苦、讲得多用心，可她底下有没有人跟？”
“她有没有带出哪怕一个真正入讲政备案的人？”
如玉皱眉：“你意思是——她讲得好，但不能当榜样？”
柳依依放下笔，坐直身子。
“我现在不是跟她争讲稿，我是跟她争制度地基。”
“我要让所有讲人都知道，制度不是同情心，不是你讲自己苦就能拿到资格。”
“要讲得响，也要带得起人。”
“否则——那就是一个人表演。”
如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这场复审……你要不要批？”
柳依依想了想，“先压着。”
“明天我会放出‘讲政新规’，年审通过之后，讲人要带一个‘准讲人’。”
“考核期半年，带不出来，就一并注销。”
如玉笑了：“这是玩真的了。”
“要做制度，就得做全套。”
柳依依一句话，把这件事定了。
隔日，诗社门口贴出新榜。
【讲政制度试行“师带徒”试行制】
所有备案讲人，须带一名“准讲人”；
准讲人考核期半年，考核失败，带师责任连坐；
不愿带者，可自主申请“脱岗”，暂停讲人资格。
榜一出，讲人圈又炸了。
“这不是强行套人头？”
“要带人，谁来考？还是你们自己考你们自己人？”
“这不就是换个方式卡人嘛！”
不过，也有不少年轻讲人眼前一亮。
“真能带我，我愿意干。”
“半年能进备案，多少人抢破头了。”
兰馨看完新榜，只一句话。
“果然下狠手了。”
程吉凑过来，低声问：“你带谁？”
兰馨盯着榜，突然转头。
“我要带一个曾经试讲失败三次的人。”
“我要证明，我带得起人。”
“我不是只会讲情绪。”
“我——能讲制度。”
三日后，江州百姓联名请愿，送了一封厚厚的“劝留书”到讲政署。
一共二百三十一人签名，要讲政署“不要再放走好讲人”。
署名第一条——“永安女学十班生”。
第二条——“鸢尾坊夜讲生代表”。
第三条——“清言书社旁听讲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