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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讲政署贴出“制度归一榜”的第三天,讲坛西楼下的石阶上,贴满了匿名讲生写的《讲坛请职书》。从江南来赶的、从岭西抄道而至的、从京城跑来递帖子的……一个比一个急眼,谁都想抢个“讲政副使”的位置。
柳依依坐在讲政总堂东室,身边一摞一摞名单,她没吭声。桌上那杯热茶都凉了两轮,她还在翻“讲纲司”旧人履历。每个人的来路、讲题、讲过几场、被谁推荐……她全得过一遍。
这不是选人,是定规矩的第一轮。
她现在不是谁的夫人,也不是谁的表妹。她是讲政主使,是江南这块新规制的轴心。
讲人不等,她让人贴出布告:三日后设“讲纲汇审”,所有想进讲政体系的讲助、讲评、讲录一律要现场交稿、试讲、论答三轮。
这一下江州炸了。
清律馆那边第一个不服。
原本沈青柠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把自家那帮“女讲团”全塞进讲政副职,结果柳依依一刀切,说“讲得不好的人,就别进制度”。这意思太明白了——讲政这门槛,不是靠你是不是老熟人。
沈青柠当场没出头,但私底下给了郑玉华一句:“你去试讲,我要看看她柳依依,到底是不是只会讲规矩。”
郑玉华也不装,连夜写了稿子,第二天一早递了上来,讲题是《论讲政制度之温度与惩戒之间的平衡》。这玩意一听就不是冲着过稿来的,分明就是想试探柳依依敢不敢让她这种“带刺的讲义”上台。
柳依依那边直接批了个“准讲”盖章,底下还写了一行红字:“谁都能讲,看你讲得清不清楚。”
到了试讲那天,整个讲政总坛外面围了足足两百人,有人踩着凳子听,有人托着小孩站在墙头。江州人不是来看热闹,是来看这规矩到底是不是真玩真的。
郑玉华那一讲,开篇不提制度,先讲“讲人要有温度”,中段提“规矩不能成刀”,结尾来一句:“讲政若无弹性,终归脱离人心。”
讲完后,底下一时没反应。
柳依依坐在最前排的主评席上,没动。
直到那主讲石钟敲响,柳依依才慢吞吞地在讲评册上写了一句:“讲得动听,但没讲清楚制度该怎么做。”
“不是制度不讲温度,是讲人只会讲温度。”
全场哗然。
有些人本来还在替郑玉华叫好,这一下全转舵了。讲得再漂亮,不给解决方案,不就是空话?
讲评结果出来,郑玉华试讲失败,列为“观察讲人”,三月内不得再次试讲。
清律馆那边立刻不干了,当晚沈青柠召集几位“讲评女座”,说要成立一个“江州女讲监察圈”,自己人评自己人,不能光让讲政那一派把持话语。
但她这点动静根本没翻起大浪。
因为第二天柳依依直接贴出《讲政三试章程》:试讲者必须提交完整讲纲、备课记录、过去一年讲评数据,缺一不收。打的就是你这帮人平时不干事,现在来要位置的。
最狠的是第三条:“凡曾身为清律馆讲者,欲入讲政副使,须提交个人讲纲修改记录与五名讲生书面反馈。”
这玩意谁扛得住?当初清律馆讲义大半是别人写的,真让她们交“修改记录”,不是当众扒皮吗?
这一下,清律馆那边彻底沉了。
沈青柠也不再吭声,转而把精力放在了“女讲社”的筹备上——她心里清楚,讲政这块柳依依已经吃死了,她要想留点牌面,只能走平行路线。
而与此同时,帝师府那边也在动。
陈元这几日没出门,倒是让徐长风把各郡反馈的讲政人选名册送到案前,一份一份翻着看。
江南、岭西、齐州、文昌、北路……这些地方全准备成立“讲政试点”,但名单上那帮人,说好听点叫“旧识”,说难听点,全是“朝中老关系”。
徐长风看出他意思了,问了一句:“您要不要亲下名单?”
陈元摇头:“我不下。”
“他们若想进讲政,就得按讲政规矩来,不是我一句话。”
徐长风心领神会,笑了:“您这是放了把火,看谁敢不敢往里跳。”
“他们若真跳进来,那以后就不是六部之人,是制度之人。”
这天晚上,帝师署发出一道密令:设“讲政四路监察使”,江南、北路、岭西、齐州各出一人,由讲政主使柳依依调配,帝师署只做总存档。
这道命令一出,天下讲坛全部炸了。
因为从这刻起,全国讲政的“首发四路”名义上归柳依依调度,实际上,是制度第一次正式脱离朝廷六部,开始以“实权”架起“国骨”。
也就是这天夜里,陈元在案前写了一句话。
“讲政出江南,制度行天下。自此之后,规不归权,归于理。”
这天一早,天衣卫总院送来一封锦盒密函。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帝身边的内侍总领,说是“陛下口谕,不许旁人开”。
徐长风把盒子搁在陈元书案前,只说了句:“宫里等着您回话。”
陈元拆开一看,是一道亲笔诏命,下面红墨还没干透。
意思很简单。
女帝让他即日入宫。
名义上是“问讲政试点之事”,但信尾那句“政理之上,尚需共论”,这几个字不寻常。女帝从不跟人共论什么东西,她一向是拍板的。
陈元放下纸,没说话,换了件乌金织锦外袍,吩咐备车。
当天下午,帝师专车进了宫城,没走正门,走的是内道东偏门,一路绕过前朝内阁,直入昭德宫。
这不是寻常接见,是女帝自己私下召他,连太后、内阁都不知道。
陈元到了昭德宫,刚落座,女帝就开口:“你是真不想当朝中之人了?”
“你把讲政一归、四分、再立主使,这江州、岭西、北路、齐州,你这是打算按自己的规矩改整个天下?”
陈元没插话,只看她。
女帝盯着他看了一会,手指敲了敲茶盏:“你是想让讲政变成六部之外的第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