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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屯的土坯房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角蛛网蒙尘，却被打扫得异常干净，连桌案上的粗瓷茶碗都摆得方方正正。
赵明端坐在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茶碗边缘，釉色被磨得发亮。
他抬眼看向面前垂手而立的唐旭，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已经通风报信了吧。”
唐旭的后背瞬间绷紧，藏在官袍袖子里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连忙躬身，额头几乎要碰到腰间的玉带，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颤音。
“都弄好了，绝对没什么纰漏，李元锦肯定收到消息了。”
说话时，他眼角的余光偷偷扫过赵明，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又往下沉了沉。
赵明这才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好！”
他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在这寂静的屋里却像敲在人心上。
“在这三天，看他派不派人找我。”
赵明伸出三根手指，慢悠悠地晃了晃。
“来了，我有的是法子，抓住他的那些狗给老酒叔先收一笔利息！”
“那如果不来呢！”
“不来？”
闻言，赵明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随即又放缓了语调，拖长了尾音。
“若是不来！呵呵……”
“那也无妨…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听到这话，唐旭只觉后颈一阵发凉，额头上不知何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痒得难受。
他慌忙抬手用袖子去擦，动作急得带起一阵风，连官帽的帽翅都晃了晃。
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他是真不想掺和这浑水啊！
一边是太子与皇帝撑腰的赵明，另一边是兄弟众多的荆王，哪怕不受宠，那也是皇亲国戚。哪一方动一动手指头，都能把他这芝麻小官碾成粉末。
不过，可思来想去，如今，除了依附赵明，他别无选择。
“下官，明白，下官愿意为大人驱使，您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唐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乱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
“另外，李县尉……这事如何处理？”
赵明闻言，眼皮都没抬。
“他卖路引，害了老九叔的性命，本就该死。”
“不过，死之前，得让他写点东西出来。”
赵渊他刻意加重了写字，目光透过水汽看向唐旭，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补充了一句。
“一个能让某些人脱不了干系的‘证物’。”
唐旭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回应：“下官……遵命。”
“放心，本官会参与其中的！”
“你先好好休息吧，等明日回阜宁县城，审讯李县尉！”
……
阜宁县监狱的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腥气，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暗绿色的水痕，墙角堆着发黑的稻草，几只老鼠窸窣窜过，惊得铁栏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刑架上，李县尉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
粗砺的麻绳深深勒进他血肉模糊的臂膀，破烂的官服被血污浸透，粘在青紫交加的皮肤上。他的脸颊高高肿起，一只眼睛几乎睁不开，只能勉强用另一只布满血丝的眼，浑浊地望着来人。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牢狱的死寂。
赵明一身青衫纤尘不染，在唐旭躬身哈腰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旅膺卫护卫身姿挺拔，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周遭时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守在刑架旁的牢狱头见状，忙不迭地矮身行礼，声音在空荡的牢里显得格外谄媚。
“见过赵大人！唐大人！”
赵明没看他，目光直直落在刑架上的李杂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李杂，这牢里的滋味，不好受吧。”
李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肿起的眼睛里迸出浓烈的恨意，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想怒斥，想质问，可浑身的剧痛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最终只化作一声充满悲愤与不甘的长叹，垂下了头。
“你们都出去。”赵明朝牢狱头和护卫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应声退下，厚重的牢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将这里与外界隔绝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赵明缓步走到刑架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杂，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怜悯。
“你心里清楚，自己活命怕是难了。”
李杂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求生的微光。
下一句话却让李杂心生死念。
“但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赵明的声音像淬了冰。
“不仅如此，你家里的老小，我保他们安然无恙，衣食无忧。”
李杂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死死盯着赵明。
“大人我是无辜！”
“你如果不巴结李元景，老酒叔怎么会死？你无辜老酒叔，难道就不无辜？”
李杂沉默。
赵明继续道。
“你一双儿女年龄还小，要是哪天搁路上不小心被人用马车撞死，那就不妙了！”
闻言，李杂苦涩一笑，随之点头。
“好！我都听您的，您说如何那就如何！”
闻言，赵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缓缓道：“条件很简单——你得给我弄一份东西。一份……证明荆王条件景意图谋反的证据。”
“什么？”
李杂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忘了身上的剧痛，肿起的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看着赵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赵明好大胆子，竟然敢诬告亲王谋反！
诬告模仿等同同罪。
起码是要夷灭三族的。
李杂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惊叫，却被赵明冰冷的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您在开玩笑？”
“荆王李元景，怎么可能会谋反呢，何况我的话，怕也成不了证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