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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弛瑜对阿荆所说,若她在这场斗争中活下来,自然可以颐养天年;若是她死了,那张亦临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对牧族起兵。
所以只要弛瑜来到了北地,那么这场斗争对于中原来说就已经赢了。
因为现在的天下,确实不再需要张弛瑜了。
那么,木哲也不会蠢到出来送人头,所以千万里外的京都一定会有一场宫变,目的就是取张亦临性命。
他们要的,本就是两条人命。
睡梦中隐约听见远方爆炸的声响,张亦临睁开了眼睛:“开始了。”
紧接着,又一声巨响从近得多的地方传来,尖叫声、喊杀声响成一片。
他坐了起来。
此处四面石壁,烛火幽暗。
这是承隆殿底下,早已备好的石室地宫。
地宫的出口是承隆殿中书架下的暗门,守在承隆殿中的二人,分别是壮硕如牛的孙七,和左手执剑的田韦师父。
孙渺见殿下醒来,上前轻声道:“殿下宽心,按尹妃大人所说,哪怕承隆殿被炸飞了,这地宫也是无事的。”
张亦临揉揉眼:“这倒像他的原话。”
而后又看着放在床畔的宝剑道:“我好歹也是苦苦修行数十载的人,如此情形下竟一不能守护母皇,二不能保家卫国,也是有点憋屈。”
孙渺一边倒茶一边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您可是大南的命脉。您只要活着,便是保家卫国。”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张亦临呵呵笑了两声,又倒回床上去,“这声音可真响啊,说来在这种战场,似乎与练武多少年关系也不是很大。这人间照他们这么闹下去,可能有一天就不需要剑了吧。”
另一边的北地,烛火同样幽暗,弛瑜与吴浅秉烛夜谈。
听完吴浅忙活这么多年的理由,弛瑜怔了怔,开口道:“这重要吗?”
吴浅挑眉:“我以为你会生气。”
弛瑜摇头:“朕只觉得很可笑。你比朕想象得愚蠢,师父都故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为了他将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吴浅望向她,定定道:“我不是为了魏贼,我是为了我的族人们,为了在大火中被烧成灰烬的锁灵台。那是牧族人拿命去守的东西,锁灵台大火时,无数人前仆后继地冲进火中,与锁灵台共存亡,那时魏贼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弛瑜只看着烛火,轻声道:“谁知道呢,应该是在哭吧。”
“一派胡言!”吴浅忽然锤着床沿吼出声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弛瑜也心里一阵疲惫,夜已深了,她搓搓脸,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师父他向来心肠不坏,只是不太聪明,粗枝大叶。焦桀夸他两句他便视其为知己,其实在动手之前他也没想过会……”
“没想过!”吴浅高声质问,“这便是一向仁慈的陛下所说的话吗!一句没想过,便可抵了这笔债吗!”
“这债你算得清楚吗?”弛瑜叹了口气,望向他,“你以为中原想杀你报仇的人又少吗?炸了师父的墓又能怎样呢?你们俩这么重的血债,是永远抵不了、偿不清的,你想为族人讨回公道,原可以用不这么两败俱伤的法子。当年朕留你性命,确是因为骑虎难下,但也并不是没有私心。你是难得一见的好对手,与你对弈多年,朕其实不想在你走投无路时赶尽杀绝。若事情不这么错综复杂,你我二人或许原是可以成为挚友知己的。”
那一瞬间,吴浅仿佛泄了气,眼睛怔怔地望着弛瑜。
那人两鬓已白,容颜却似乎依旧如他初见时那般,端方貌美。
是这样吗?这世上如果没有尹妃,没有这些血海深仇,没有这份执着于复仇的执念,他们是否真有机会惺惺相惜、相伴一生?
吴浅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正始终没有躺下睡觉。
弛瑜也不敢睡,她怕睡了就没命起来了。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枯坐到天明。
京城,皇宫。
吴浅研制的火雷呈细管状,不需要辅助发射,而是拿在手上点火后投掷出去,引信燃尽后立刻爆炸。威力不及火筒,但十分便携。
时至天快亮时,宫内火光冲天,外殿已被完全烧毁,但好在反贼依旧被阻拦在外殿以外,尚不能再进一步。
廖凡青衣银甲,脸上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几乎不太能看得清样貌。
两个时辰前,她自己冲来了最前线。
这姑娘可太彪了,当时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眼睁睁看着她将长刀刀柄一轮,硬生生靠刀柄将反贼扔过来的火雷敲了回去,炸得反贼那边一片尸横。
这也是救了身边一群侍卫的命。
不过廖凡着实怔愣了一下,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杀人,现场便如此惨烈——别说全尸了,想拼起来都难!
然而眼下也没时间给她继续愣,只见她夹一夹白玉的马腹,大喝一声,直接向着刚刚炸过的地方冲过去——她想的不错,这火雷的战力只发挥在远身战,只要瞅准这个时机杀过去,那么除非他们想同归于尽,否则不可能对身边的人投掷。
侍卫们得了启发,立刻学样向前方薄弱处杀去,双方战作一团。
但弊端是他们冲过去的地方被火光照得透亮,而反贼在暗处还安排了弓箭手。
廖凡脸颊被箭矢擦伤,赶忙向着暗处奔去,摸黑砍了几刀,又驾着白玉速速回退。
这一夜,栖灵宫门庭若市,汇报战况的宫人络绎不绝。天完全亮起时,尹人收到的战报依然是——反贼仍在外殿处。ok作文网 .okzuowenxs.
尹人一夜未眠,按着太阳穴道:“比我想象得还靠外。”
他早听宫人说皇长女殿下亲临,侍卫士气大增,本以为姑娘是送死去了,没想到打得还成。遂挑眉道:“看来这个穆凡还是有点本事的。”
宫人愣了愣,想着皇长女殿下不是姓寥吗?不过也没敢出声纠正。
北地同样天已大亮。
吴浅并不知那边动手的具体时日,弛瑜便也无从得知京城的现状。只不过许是因为又熬了一夜没睡吧,她总觉得心悸难当。
辰时,牧族侍从来请,要弛瑜与吴妃稍作准备,即刻启程前往极北之地。
弛瑜起身吹熄了已经没什么用的蜡烛,唤吴浅道:“走吧,那是你的祖先,好好地去和他们说说话。”
雪林肃穆严寒,树木参天。
弛瑜在甲外裹了厚重的披风,驾着赤子与牧族人、随行侍卫一起穿梭其中。
吴浅坐在她身后,为了不被颠下马去,紧紧环住她的腰。
这种有人在自己前面挡住寒风的感觉,委实不坏。
路途漫长,吴浅说:“陛下,幼时我父亲曾说,南方是温暖的。”
弛瑜一边喝着“驾”,一边还能抽空回他两句:“是大实话。朕的手已经僵了,想回宫。”
吴浅在她身后轻笑两声:“有没有人说过陛下说话很可爱?”
弛瑜老实道:“常有,但朕没觉得。”
吴浅静了静,问道:“尹妃常说?”
弛瑜说:“太子好像也说过。”
“那还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呢。”吴浅又问,“尹妃造那火筒,用了多久?”
弛瑜说:“忘了,个把月吧。”
他自愧不如:“太快了。我得了他的启发,还用了七年。”
弛瑜明显地在前面摇了摇头:“没事,给朕一百年朕也搞不出这种东西来,还是你们厉害。”
吴浅咯咯地笑笑,又因为受了冷风咳嗽起来。
自打进了雪林,弛瑜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更加不会知道皇城已经是什么样子。
到了晚上,牧族人燃起篝火借以取暖,扎起帐篷准备过夜。
吴浅在帐中休息,弛瑜与木哲饮酒座谈,时不时发出欢笑声,还真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待到夜深时,弛瑜也进了帐中,好好地将帐门封好。
一回头看见吴浅半躺在榻上,竟也仍未睡。
帐中地方小,弛瑜不得不坐得离吴浅近了一些:“你的身子,应该受不住连着两日通宵。”
吴浅问她:“陛下最多挨过多久没有睡觉呢?”
弛瑜摇头:“不记得了。”
吴浅向里面挪一挪,让出一点地方:“陛下躺一会吧。雪林是牧族人灵魂的栖息地,他们不会在雪林中引爆火雷的。”
牧族不能伤害雪林,所以牧族不动手。弛瑜出师无名,所以弛瑜也不动手。
真正拼的,就是牧族动手的一瞬间,哪边反应会更快。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就连一个个最普通的侍卫都精神紧绷、草木皆兵。
这样的日子,竟还得过五日。
但是对于弛瑜来说,这五日听上去实在是太短了——说好的牧族雪林广袤呢?说好的从未有人到过尽头呢?若真是五日的路程,至于这么多年无人能够踏足北界吗?
木哲在骗她吗?还是,雪林变小了?
拒绝了吴浅好心的邀请,弛瑜托着下巴皱眉道:“你睡吧,朕想点事情。”
吴浅也确实觉得困得不行了,向下缩一缩滑入被中,迷糊中轻声道:“看来此生是与陛下有缘无份了,也不知陛下愿许我个来生吗?”
弛瑜心不在焉,刚想问要许他来生做甚,话到嘴边蓦然明白过来——他说的许来生,许的是整个来生。
她惊在当场。万万没想到吴浅对自己竟有如此心思,弛瑜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正僵持着,却见吴浅呼吸均匀,已是睡熟了。
她松了口气,说了心里话:“别了,真有来生,我还是找个正常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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